司徒滄月怔怔的看著從風暴中走出來的身影。


    天地間的血色風暴已經凝固。


    他的腳步不快不慢。


    若無其事,舉重若輕,輕描淡寫。


    這是……


    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隨意與漠然。


    她聽到對方叫自己司徒阿姨。


    那張臉龐還是如此的熟悉。


    可在司徒滄月心裏,對方卻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或許還是他。


    但兩年多的時間裏,無論是精神,心態,又或者是武道,對方似乎都在蛻變,升華到了另外一個高度。


    “天瀾……”


    她下意識的叫了一聲。


    李天瀾點了點頭,隨手將手裏的雪國軍人仍在了地上。


    軍人的身材雄壯而魁梧,軍裝筆挺,看軍銜是一位將軍,此時死豬一樣躺在地上,無聲無息。


    李天瀾低頭看著他,沉默下來。


    他不開口。


    天地瞬間變得死寂。


    那片難以言喻的血色風暴似乎是在減速。


    又像是在加速。


    風暴的旋轉變得越來越模糊,就像是因為太快或者太慢,最終變成了一種完全靜止的狀態。


    流雲的眼前隻剩下一片靜止的血紅。


    刺鼻的血腥味如水一般彌漫著。


    眼前的紅色占據了視野裏的一切。


    積雪消失了。


    群山消失了。


    山穀消失了。


    他能看到的隻有這片靜止的紅色,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對麵的軍營,難以言喻的安靜中,流雲的胸口越來越沉悶,隻覺得整個人都變得越來越沉重。


    恍恍惚惚中,那片靜止的風暴似乎發出了第一聲呼嘯。


    無比熟悉的聲音。


    像是狂風吹起了積雪。


    雪花在空氣中飛揚,猶如漫天的白絮。


    流雲死死的盯著眼前這片靜止的紅。


    靜止的紅色再次開始旋轉,越來越快,帶起一片無比淩厲的聲響。


    近乎深色的紅開始漸漸褪色,被白色摻雜著,瘋狂轉動。


    李天瀾依舊站著,沉默著低頭,看著腳下昏迷的雪國將軍。


    若有若無的劍氣在他周身不停的震動著。


    血色風暴隨著劍氣的震動變得越來越稀薄。


    隱約之中,流雲看到了被血色風暴遮擋住的山穀與高峰。


    血腥味開始湧動。


    那片血色風暴變得越來越淩亂。


    白色的雪。


    紅色的血瘋狂的朝著四麵八方擴散。


    這個過程看起來很慢,但又快到了極致。


    似乎隻是一個呼吸的時間。


    風暴消失了。


    漫天的紅色也消失了。


    寂靜變成了安靜。


    流雲下意識的深呼吸一口,看著周圍的一切。


    他們依舊站在原地。


    雪山沒有變化。


    山穀沒有變化。


    歎息城沒有變化。


    流雲看著熟悉的一切,看著……


    他轉動的視線陡然凝固。


    一種難以理解的情緒在他眼神中升騰起來,變成了錯愕,變成了震驚,變成了荒謬,最終變成了一抹難以言喻的恐懼。


    他的身體僵硬在原地,猶如一尊被石化的雕像。


    急促的粗重呼吸聲帶著白氣從他嘴邊冒出來。


    他的雙眼睜到了最大,死死的看著雪國軍營的方向。


    視線中,國界碑還在,那麵被插在中洲土地上的雪國軍團旗幟還在。


    雪國的軍營依舊亮著燈光。


    流雲回想著那片血色的風暴。


    他本以為風暴過後他會看到無數的屍體,會看到大片哀鴻遍野的景象,會看到李天瀾如今的力量……


    但是……


    沒有……


    什麽都沒有。


    他沒看到屍體,沒看到傷員。


    太白山上一片安靜。


    視線中的一切都是白雪。


    沒有死屍,沒有傷者,沒有……軍隊……


    沒有軍隊。


    沒有軍隊!!!


    雪國的軍營還在。


    但那片安靜的風暴中,雪國軍營裏所有的生物都徹底消失了,幹幹淨淨,就像是根本沒有存在過。


    流雲張著嘴,就像是一條垂死的魚,這一切對他來說根本就無法想象,哪怕他是半步無敵境高手。


    細微的聲音在山穀中響起。


    瞬息之間,似乎鋪滿了天地的劍氣絲絲縷縷的開始朝著李天瀾匯聚。


    一直安靜的李天瀾動了動,輕輕出了口氣。


    司徒滄月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天瀾。


    相比於流雲,她自然更清楚那一劍的威力。


    那是真正的撕裂一切。


    剛才那一瞬間,風暴籠罩的範圍內全部都變成了劍氣的領域。


    純粹的劍氣。


    數之不盡的劍氣在領域內縱橫激蕩,每一道劍氣都與其他劍氣碰撞了無數次,劍氣粉碎,變成了更細小的劍氣。


    茫茫的劍氣徹底撕裂了雪國軍團戰士的屍體,讓他們連存在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不,痕跡或許還是有的,但所有的血跡,都已經被積雪覆蓋了。


    那是……


    足足兩個軍團,以及數個特戰機構的雪國精銳。


    這種劍氣……


    在司徒滄月的認知中,似乎隻有一個人可以做到。


    王天縱。


    是東歐之前的王天縱。


    這是隱隱超越了巔峰無敵境的力量!


    但她是無敵境高手,可以大致的感受到李天瀾的狀態。


    無論是年紀還是實際表現,他似乎都沒有真正進入無敵境。


    那他是怎麽做到的?


    司徒滄月靜靜看著一動不動的李天瀾,有些欣慰,又有些莫名的悵然。


    “殿下……這……這……”


    流雲終於回過神來,結結巴巴的開口道。


    “你怎麽過來了?”


    司徒滄月笑了笑:“這裏的事情,並不算急。”


    “不,很急。”


    李天瀾搖了搖頭。


    他緩緩動了動手臂。


    “哢嚓……”


    瞬息之間,無數骨節震動的聲音從李天瀾的體內傳了出來。


    他的臉色蒼白了一瞬。


    在流雲的視線中,他清晰的看到李天瀾的手臂出現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李天瀾的皮膚不知道在何處開始驟然破裂,蔓延到了五根手指,手心 ,手背,手腕,一直到衣袖裏看不到的地方。


    他的一條手臂就像是被打碎的玻璃,密密麻麻,一時間全部都是裂口。


    司徒滄月的眼神猛然一凝。


    李天瀾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手臂。


    這是握劍的手。


    他滿是裂口的手掌緩緩握緊成了拳頭。


    鮮血順著他的胸口和手心極快的滴落下來,落在雪地上,觸目驚心。


    “沒事。”


    他低聲開口道。


    司徒滄月沒有說話,緊緊的盯著他的手掌,目光微微顫動。


    快速滴落的鮮血越來越少。


    李天瀾的手掌似乎出現了一抹氤氳的霧氣。


    大片的鮮血和密密麻麻的裂口在霧氣中開始變得模糊。


    李天瀾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順手踢了踢腳下的雪國將軍。


    將軍悶哼了一聲,茫然的睜開了眼睛。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剛才。


    他正好下令讓軍營的炮兵再次開火,整個人突兀的被一隻手拽了一下,然後在醒過來,就到了這裏。


    這是什麽地方?


    將軍微微一驚,猛然爬了起來。


    他看到了李天瀾,看到了司徒滄月和流雲,也看到了自己那片空蕩蕩一片死寂的軍營。


    “我的軍隊呢?”


    他下意識的說了一句,終於意識到自己到底在哪。


    在哪其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身邊是誰。


    將軍臉色慘白,下意識的向前一步。


    細微的聲音伴隨著慘叫響了起來。


    無數密密麻麻的劍氣籠罩著將軍周圍的一切。


    他向前一步,身體直接撞在了大片的劍氣上,劍氣深入他的身體,瞬息之間,他的一身軍裝直接被鮮血染紅。


    將軍瘋狂的嚎叫著,眼神痛苦而恐懼。


    “名字。”


    李天瀾低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塔……塔科夫……諾……”


    將軍顫抖著回答著,無數的劍氣深入他的體內似乎根本沒有消失,而是有生命一般正在一點一點的破壞著他體內的血肉。


    毫無準備的遭遇幾乎一下子擊潰了他的意誌。


    “太長,記不住。”


    李天瀾淡淡道:“就叫你塔特夫……”


    “是塔科夫……”


    將軍心裏呻吟了一聲,但他的中文實在有些糟糕,也沒心思去辯解什麽。


    他的身體蜷縮在一起,在劇痛之下不斷的顫抖著。


    “你的軍隊過界了。”


    李天瀾看著他,靜靜道。


    “是的,是的。”


    塔科夫將軍大聲道,他想提高嗓音,但說出來的話卻無比虛弱:“我願意道歉,代表我的軍隊道歉。”


    “你算什麽東西?”


    李天瀾默默的看看著他:“你的道歉毫無價值。”


    他伸手抓起了塔科夫滿是鮮血的身體,指了指那杆依舊插在中洲雪地上的雪國軍團旗。


    “看到了嗎?”


    李天瀾問道。


    “看到,看到。”


    塔科夫瘋狂的點頭,他的兩腿逐漸變得濕潤,可疑的液體順著褲腿流了下來。


    “現在聯係你的上司。”


    李天瀾的聲音低沉而陰森:“天黑之前,必須來一個能代表雪國的人,總統,首相,你們的國防上將,誰都可以,讓他滾過來,把你們的旗子從中洲的土地上拔出去,並且公開道歉,否則的話,半個月之內,朕會親自把中洲的星辰旗插在你們的首都大門前。”


    他頓了頓,看著塔科夫:“明白了嗎?”


    “明白,我明白。”


    塔科夫不斷的點著頭。


    李天瀾隨手將他扔在地上,平靜道:“朕在這裏等著你們國家的道歉。”


    朕……


    流雲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敢說話。


    司徒滄月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突然笑了起來。


    這一瞬間,她似乎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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