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即將過去。


    荒漠裏的白日已經逐漸變得炎熱。


    監獄長的宿舍裏,隨意穿了一件白襯衫的李天瀾掛斷了跟東城無敵的通話,望著窗外的黃沙,眯起了眼睛。


    進入荒漠監獄已經半年的時間。


    荒漠裏安靜如常。


    但黑暗世界裏已經是驚濤駭浪。


    半個月前神秘強者襲擊北海王氏的影響已經完全擴散出來,事發時的錄像經過不同的渠道徹底傳遍了整個黑暗世界。


    那鋪天蓋地的一劍卷動著帝兵山上的落葉,磅礴的劍氣在錄像中似乎帶著一抹足以破屏而出的力量,狠狠砸進了黑暗世界所有大人物的心裏。


    北海王氏的傷亡損失早已統計出來。


    或許不能叫傷亡損失。


    應該叫死亡損失。


    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失蹤報告。


    那一劍籠罩了數萬米的天地,從山腳到山頂,席卷了數千米的距離。


    聲勢浩大,驚天動地。


    但整個過程不過幾十秒的時間。


    就在這幾十秒的時間裏,當日駐紮在帝兵山近兩千名北海軍團精銳失蹤,北海內衛部隊一千七百人失蹤,北海王氏引以為豪的誅天部隊上百人蒸發,其中包括九位驚雷境高手。


    從山腳到山頂,帝兵山近四百個狙擊點被破壞,所有狙擊手失蹤。


    四套可以覆蓋整個帝兵山的武器係統被完全破壞。


    隱藏在山腹之內的合金研究所與二號生物實驗室基地爆炸,十六位博士失蹤。


    是的。


    失蹤。


    劍氣掠過的瞬間,所有人的身體都被狂暴的劍光完全攪碎,整個帝兵山在一劍之下徹底變成了白地,現場甚至連一滴鮮血都不曾留下。


    當日守在帝兵山正麵的所有人都被一劍蒸發,屍骨無存。


    帝兵山從峰頂到地下直接被那一劍劈成了兩半,兩座帝兵山相隔上百米,北海的水浩浩蕩蕩的從這片巨大的裂縫中湧進來,淹沒了聖州城將近七分之一的區域,帝兵山腳下大部分區域被淹沒,一座軍事基地被海水覆蓋,滔滔巨浪甚至波及到了不遠處軍用機場。


    如果說不久前李天瀾橫掃北海對於北海王氏而言隻是一場席卷而過的颶風的話,那麽眼前這一劍對於北海王氏來說就是突兀而降的天災。


    浩浩蕩蕩的殿堂,精銳的部隊,如畫的山峰。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劍之下消失。


    驚天的鋒芒似乎徹底烙印在了北海王氏的上空,將他們從高高在上的黑暗世界最巔峰斬落下來,不在超然,不再神秘,不在高高在上,不在不可一世。


    黑暗世界對此沒有欣喜。


    哪怕是一直跟北海王氏作對的勢力,比如南美蔣氏,比如天都煉獄,再比如東皇宮。


    沒有任何人幸災樂禍。


    北海王氏的聲勢下墜固然讓人欣喜。


    但那位以一己之力正麵硬生生壓倒了整個帝兵山的神秘天驕同樣令人心生恐懼。


    那是真正的恐懼。


    在極短的時間裏,幾乎所有黑暗世界的超級勢力都得出了一個結論。


    目前的黑暗世界沒有任何人,任何勢力,任何國家能夠擋得住那道劍光。


    這一劍的威力甚至已經不在東歐那永恒一劍之下,或許稍弱,但這其間的差別根本沒人能看出來。


    這樣的人即便單獨一人,也已經足以在全球任何角落掀起一場真正的大型戰爭,對於這個時代而言,這種人的存在完全不可抗拒。


    所有的勢力都恐懼了。


    因為恐懼帶來的沉默過去之後,全世界都完全轟動起來。


    無數個勢力和國家都在秘密發布命令,尋找那位神秘強者的線索,那驚天東西的一劍也暴露了那位神秘強者的心性,可以說是真正的視人命如草芥,如此人物,不可能沒有野心,以他強大的武力,單對單足以瞬間征服所有黑暗勢力,繼而一統黑暗世界。


    所有人都在找他,甚至打算著聯起手來幹掉他。


    事情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


    黑暗世界依舊沸沸揚揚。


    但那位神秘的天驕卻仿佛人間蒸發一般,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他存在過的痕跡。


    中洲也在找他,甚至高度關注這方麵的線


    索。


    空客,勞斯萊斯等企業幾天的時間裏被黑客入侵了無數次,中洲從各個方麵尋找那位神秘天驕,但卻始終一無所獲。


    李天瀾一直默默觀察著這件事,沒有發表過任何看法。


    東城無敵是他主動聯係的。


    事發的當天,軍部已經直接發文,東城無敵親自簽署命令,一支綜合性極強的特種部隊已經被秘密派遣過來,東城無敵甚至要調動一支王牌集團軍來守護荒漠監獄,隻不過這個動議沒有得到議會的允許,隻能作罷。


    但東城無敵沒有放棄,還是想方設法的在為這裏增加戰鬥力,半個月的時間裏,荒漠監獄已經駐紮了將近兩萬人。


    誰都可以看出東城無敵很緊張。


    那名神秘天驕的出現像是一個巨大的變數,而如今,所有人都一直認為,隻有兩個人有可能擋得住那種鋒芒。


    第一自然是東歐時的王天縱。


    第二則是走上巔峰的李天瀾。


    王天縱不知所蹤。


    李天瀾還在成長。


    如果那位神秘天驕想要抹除今後的威脅的話,李天瀾是他最有可能下手的目標,東城無敵沒有理由不緊張在意。


    隻不過李天瀾拒絕了東城無敵繼續增兵的想法,甚至剛剛還說服了東城無敵撤掉所有臨時派遣過來的軍隊,對於視頻中的那位神秘天驕,他總是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這種熟悉感不是他覺得自己安全的由來,而是一種直覺。


    他真的不認為個人武力達到那一步的強者還在乎什麽未來的威脅,這點胸襟和氣度都沒有的話,他也不可能走到如今這一步。


    那是真正的天驕。


    在那樣的人眼裏,全世界隻有一種人和一種生物。


    親人,以及螻蟻。


    站在那個高度上,甚至連朋友都不會有了。


    退一萬步說,那種力量已經可以輕易的摧毀荒漠監獄裏足以攔住巔峰無敵境的武器係統,他如果真的要來的話,在派一個王牌軍過來也沒有,被那樣的人盯上的話,做什麽都是徒勞的,根本逃不掉。


    但他雖然可以坦然,卻不代表他沒有緊迫感。


    王天縱消失後,他的眼前似乎再一次出現了一座巍峨磅礴的高山。


    無形的壓力壓了下來。


    那道在武道終點閃耀著的劍光似乎成了無比巨大的壓力,死死推著他不斷向前。


    所以在所有人都在尋找著那名神秘天驕,想知道他到底是誰的時候,李天瀾想的卻是他為什麽能走到那一步。


    眼前辦公室幹淨整潔,電腦上播放著視頻。


    那摧毀帝兵山的一劍他已經翻覆播放了數百遍。


    而在三天前,中洲議會再次得到了一段視頻。


    那是北海行省的軍用衛星拍攝下來的圖案。


    居高臨下的視角中,帝兵山的漫天落葉席卷成了一片天幕。


    天幕湧向了帝兵山山頂。


    六道輪回的劍光在落葉裏閃爍了一下,隨即瞬間熄滅。


    天地之間似乎隻有那一種劍意,再無其他。


    畫麵平穩而清晰。


    李天瀾清晰的看到即將覆蓋山頂的劍意突然之間變得散亂,大半的劍氣呼嘯過去,直入北海。


    劍氣在海平麵上卷起了滔天的狂浪,衝天的狂潮驟然崩騰,整個北海上萬裏的海域近乎徹底狂暴,不遠處的一艘小型軍艦發出了警報,下一秒,高達百米的巨浪直接拍了下去,劍氣瘋狂擴散,水幕覆蓋了屏幕,隱約之間,整座軍艦被劍氣徹底撕裂,內部的武器統統爆炸,驚天動地的巨響中,火光在海平麵上燃燒起來。


    梟雄台上的兩道身影在衛星畫麵上變得極為渺小。


    隱約之中,那位天驕看了一眼梟雄石。


    梟雄石上的銀月劍似乎是主動又像是被動的落在了他的手裏。


    青年低頭端詳了一會,沒有帶走銀月,而是重新將他放了回去。


    他跟夏至似乎有過交流,但卻很短暫。


    湧動的白霧裏,原本還在山腳的另外兩人直接出現在了山頂。


    下一瞬,浩浩蕩蕩的白色霧氣直入北海。


    動蕩的海平麵上刹那之間出現了一條劃過天地的白線。


    白線在空曠的海麵上不斷向前,速度越來越快,如同一道縱橫天地的流


    星。


    半個小時。


    確切的說是二十六分鍾三十四秒。


    那條在天地中的白線消失了。


    沒有任何征兆,就這麽突然消失在了衛星的監控畫麵裏。


    而看那個距離,二十六分鍾的時間裏,他們已經跨越了聖州到遼東數百公裏的海平麵,如果沒有消失的話,繼續向前,以對方的速度,不到一分鍾,他們就可以出現在遼東的港口上。


    但是他們卻突然從海平麵上消失了。


    然後時至今日,再也沒有絲毫存在過的痕跡。


    李天瀾眯著眼睛。


    這段視頻遠比那一劍要長的多。


    而每次看,李天瀾的內心都會忍不住的顫栗。


    二十六分鍾的時間,跨過數百公裏的海麵。


    這其中意味著已經不僅僅是速度。


    這個距離比起當初從雷基城到摩爾曼斯的距離要短一些。


    可雷基城到摩爾曼斯,很大一部分都是可以借力的陸地。


    而這段距離,卻全部都是正常情況下無處借力的水麵。


    僅憑這一點就已經足以抹平差距。


    而當初王天縱突破,從雷基城到摩爾曼斯,用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


    至於現在的李天瀾...


    不要說在水上。


    就是他在陸地上全速衝鋒,半個小時的時間都不可能走出那麽遠,就算沒有水麵限製,他的體力也衝不過遼東到北海的那片汪洋。


    這是一位真正處在巔峰狀態上的天驕。


    不止是境界方麵的巔峰,以他的年紀來看,他的體力以及各個方麵,都是在最巔峰的時期。


    李天瀾眯著眼睛,重新看了一遍錄像。


    他的目光在梟雄台上青年和夏至的對峙中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們之間到底說了一些什麽?


    沒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從那場襲擊直到現在,北海王氏都一直保持著沉默。


    沒有對中洲解釋,甚至沒有對外發出任何聲明。


    就連北海行省內部,他們也沒給出什麽說法。


    這種沉默目前已經讓整個中洲議會都逐漸緊張起來。


    “滴滴。”


    一道來自於軍部的緊急文件突然傳了過來,李天瀾順手打開,微微一愣。


    這份文件不是傳給李天瀾的,而是傳給監獄長肖默海中將的。


    荒漠監獄再怎麽偏僻,監獄長的職務再怎麽無人問津,肖默海畢竟也是中洲中將,職務雖然苦逼,但軍銜卻可以說是中洲的核心軍官之一,中洲軍方有大事發生的時候,通知他是必然的事情。


    哪怕這是象征性的。


    但這是基本的規矩。


    文件的行文非常正式,等同於一個通知。


    半個小時前。


    北海王氏正式宣布了對帝江的處理結果。


    帝江因為多種真真假假的罪名被逐出帝兵山,無期限的被押送至北海監獄。


    二十分鍾前。


    中洲軍部緊急討論過後,宣布同意帝江辭去中洲議員,元帥,中洲邊禁軍團軍團長職務。


    邊禁軍團軍團長暫時由軍部常務部長東城無敵兼任。


    而正式對外宣布驅逐帝江,並且把這位北海新晉無敵境高手關進監獄這條命令的,不是北海的王青雷,不是夏至。


    而是王聖宵。


    李天瀾深呼吸一口,看著眼前這條通知,沉默了很長時間。


    帝江被驅逐關押。


    但接任邊禁軍團的卻並非是北海王氏的幹將。


    兜兜轉轉了幾個月的時間。


    邊禁軍團軍團長這個職務再次落在了東城無敵身上。


    現在的他甚至已經可以說是中洲建國以來最為強勢的中洲常務部長了,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權傾朝野。


    而這種不同尋常的動作代表著的北海的退讓。


    而東城無敵接過這個職務,同樣也意味著一件事情。


    麵對著學院派和太子集團的咄咄逼人,在帝兵山遭遇襲擊的時候,北海王氏已經跟豪門集團達成了一致。


    反擊。


    來自於北海王氏的反擊。


    來自於北海行省的風暴。


    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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