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在望天閣望天。


    傍晚時分。


    天都的天空一片陰沉,狂風過境,風雨交加。


    今年最大的台風‘貝尼’即將從天都登陸東島,呼嘯的颶風震動著整座城市,從至高處看過去,整個天都在颶風中都是一片狂亂。


    神站在望天閣的天台上,一身黑衣。


    接近十級的狂風吹過去,雨水不停墜落,卻不曾帶起他身上衣衫的丁點顫動。


    他就站在那,恍惚之中,呼嘯的風,瓢潑的雨,陰沉的天全部都是假的,隻有他最為真實。


    神抬頭看著天。


    雨幕急促,天際陰沉,夜色將至,空中隱約多了一抹暗色。


    一身黑衣的神似乎與夜色融為一體,整個夜晚仿佛都變得生動起來。


    望天閣內沒有開燈。


    這座天都煉獄的總部是整個天都最高的建築,通體漆黑,看上去極為凝重威嚴,風雨交加的夜晚,沒有燈光的望天閣就像是屹立在天都的一頭黑色怪獸,偶爾有閃電劃破蒼穹,蒼白的電光下,黑色的望天閣竟然顯得有些猙獰。


    漆黑卻生動的夜色中出現了一道白影。


    白影腳步匆促的走上天台,看到神的瞬間,下意識的放緩了腳步。


    他的手中緊緊握著一封信,或許是因為心情激動的關係,他的雙眼極亮,一張英俊的有些妖異的臉龐也因此變得有些妖邪。


    天都森羅殿主,破曉。


    也是在天都煉獄中距離神最近的人,這種親近是實力上的,也是關係上的,天都煉獄的凶兵陰影撕裂一直掌控在破曉手中,僅憑這一點,就足以看出神對破曉的絕對信任。


    “殿下。”


    破曉走到神身後,語氣恭敬。


    “什麽事這麽高興?”


    神輕聲笑道,他依然看著夜空,眼神裏沒有半點笑意,隻有寂寒。


    “中洲的信。”


    破曉將手裏的信交給了神。


    神隨手接過來,但卻沒有打開。


    他已經知道信中要說的內容,很多消息,一個電話就能夠傳到他耳朵裏。


    但中洲此時卻寄來了一封信。


    他不用看,就知道信中的內容並不是自己願意看到的東西。


    神默默看著手裏的信封,良久,他才一絲不苟的將信封撕開,將裏麵折疊的信紙拿了出來。


    信紙上是幾行熟悉,但卻又因為太過久遠,所以變得有些陌生的字跡,鐵畫銀鉤,但筆鋒卻運轉自如,透著一種行雲流水般的酣暢與力量。


    “天都煉獄不能取代天南。”


    “你亦不能取代這個世界。”


    “天瀾已是無敵戰力。”


    “不如低頭。不如放手。”


    信件沒有開口,沒有結尾。


    隻有寥寥幾句話。


    神眯著眼睛,看著那最後八個字。


    不如低頭。不如放手。


    他的心有些冷,但卻沒有憤怒,隻是專注的看著眼前的信,像是在思考。


    “怎麽說?”


    破曉沒有離開,他看到神看完了信,隨口問道。


    神靜靜的站著,漫天大雨下,他的衣衫幹燥而整潔,但卻不斷又雨水落在信紙上。


    信紙逐漸濕透,碎裂,最終變成了紙屑,落在了天台的雨水中。


    “他要我低頭,要我放手。”


    神語氣平靜:“你怎麽看?”


    “天南?”


    破曉挑了挑眉。


    “天南。”


    神語氣愈發淡然。


    破曉頓時沉默下來。


    風雨交加的混亂聲響依然響起, 蒼穹之上隱有雷霆滾動,天台上的氣氛壓抑而沉悶。


    “控製不住。”


    破曉沉默了良久,才淡淡道,此處隻有他和神兩個人,因此他說話也很隨意:“你低估了老爺子對天都煉獄的掌控程度。也低估了他和秦微白的默契,當初我們進軍天南,如今騎虎難下,你算是被他們擺了一道。天南的局勢,目前已經失控了。”


    “最重要的是,你低估了天瀾的成長速度。”


    破曉嘴角綻放出一絲笑意,他站在神的立場上說話,但提起李天瀾的強大,眼神卻愈發明亮,這種表現很怪異,足以證明他糾結的立場:“二十二歲的無敵戰力。如此結果,足以給所有人信心。而且是最大的信心。”


    神沉默不語。


    就如同破曉所說的那般。


    天南看起來一切還在掌握之中,但實際上卻已經處在失控的邊緣。


    破曉的森羅殿如今駐紮在天南,是天都煉獄在天南最主要的戰鬥力。


    但森羅殿絕大部分的成員,卻都是三年前天都決戰中以假死的現象留在東島的東部戰區精銳。


    那是寧致遠的嫡係。


    而森羅殿之外,天都煉獄在天南投入的力量,領袖人物同樣另有來曆。


    何為天都煉獄?


    這是神所創建的黑暗世界超級勢力。


    是在東島皇室支持下在東島不斷發展的龐然大物。


    但歸根結底,天都煉獄,就是天都煉獄。


    三年前,天都煉獄在天都出現。


    三年前,中洲邊境戰爭爆發。


    三年前,李氏帶著最後的餘暉,與入侵中洲邊境的黑暗世界五大勢力針鋒相對。


    那一場激戰,原本所剩人數就不多的李氏,注定會有人因此長眠。


    但卻有更多的人,在所謂的‘死亡’之後,直接墜入煉獄。


    墜入了天都煉獄!


    真正的死亡後是永恒的黑暗。


    而虛幻的死亡之後,是真正的自由。


    東島天都煉獄出現。


    中洲李氏損失慘重。


    這一切表象的背後,不動聲色間,是一個腐朽的老舊勢力在向著一個新生的超級勢力輸送自己的力量。


    時間上結合的完美無瑕。


    三年時間,乃至二十多年的時間裏。


    從李氏墜入煉獄的老兵成了如今天都煉獄最中堅的力量。


    某種程度上來說,神代表不了天都煉獄。


    神所代表的,隻有神。


    神加上這些老兵,才是最完整的天都煉獄!


    這是天都煉獄,也是涅槃重生之後的李氏。


    天南布局,本是天都煉獄重回中洲的第一步,神若是想要重新得到中洲,勢必要麵臨無數的陰謀詭計刀光劍影。


    天南是最合適的切入點。


    所以秦微白當初建議他進軍天南,他沒有猶豫。


    而且為了盡管在天南站穩腳跟,他派出去的全部都是最熟悉天南的中堅人物。


    什麽人最熟悉天南?


    自然是在天南附近,在邊境那片營地中呆的時間最久的人熟悉天南。


    領命的人興高采烈。


    神不懷疑這些人的忠誠,他可以肯定,這些人都會完全聽命於自己。


    但問題是這些人會聽自己的命令,但同樣也會聽從李天瀾的命令。


    李天瀾成長的太快。


    到如今已經是無敵境的戰鬥力。


    如此一來,整個天南,就成了為李天瀾量身定製的根據地。


    心懷李氏的寧致遠調任天南自由軍團軍團長。


    天都煉獄最大的阻力帝江已經返回北海王氏,如果沒有意外,近期他會成為中洲最年輕的元帥,同時擔任邊禁軍團的新任軍團長。


    可浴血軍團卻仍舊由東城無敵把持著,浴血軍團新軍長雷神,是東城家族當之無愧的核心人物。


    西南特戰總部被蜀山占據。


    中洲最精銳的兵馬俑部隊,玄武小組已經調到了天南。


    李天瀾一到天南,會是什麽局麵?


    他會成為在整個天南坐莊的人。


    他周圍的一切。


    無論是中洲,還是天都煉獄。


    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他的力量。


    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他如今的實力,未來的潛力,都值得絕對信任。


    他會以最快的速度占據天南,讓李氏重新在那裏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但偏偏天都煉獄不能做什麽。


    神。


    李天瀾。


    天都煉獄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任何矛盾和分歧的兩個人。


    神一旦出現異動,整個天都煉獄都會疑惑。


    神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


    因為他有他的責任。


    “我會放手。”


    雨更大了。


    轟鳴的雨聲中,神的聲音有些模糊:“但不會低頭。”


    這一刻,他想起了李氏的那位老人,想到了秦微白。


    老爺子為今天這一局準備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可最關鍵的邊境之戰,卻是輪回宮有意無意間造成的。


    秦微白為今天這種局麵,又籌備了多久?


    “你不低頭?”


    破曉輕聲問道。


    他的聲音有些含糊,也有些複雜。


    “還有機會嗎?”


    他輕聲道:“華武已經死了。”


    “有機會。”


    神語氣平淡:“別忘了,我和秦微白之間還有合作。”


    他頓了頓,平靜道:“知道為什麽我會讓人去帝兵山襲擊夏至嗎?”


    他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破曉想了想,臉色頓時一變。


    “我很了解夏至的實力。”


    神語氣平緩:“也了解她的狀態。我之所以會讓我們自己人去送死,就是因為那次領隊的,是輪回宮四位最強大的天王。如果我沒猜錯,他們四個,接下來已經很難參與雪國的任何事情了。”


    “所以?”


    破曉語氣有些幹澀。


    “輪回宮實力空虛,這次注定會滅亡。輪回宮主和秦微白一死,到時候我就會抽出手來,跟李天瀾慢慢玩。”


    他看著破曉,輕聲道:“這次雪國決戰會很熱鬧,也許到最後,幾位半步無敵,就足以決定整場戰局。我打算帶你和黎明一起去雪國,破曉,我能不能信任你?”


    “鳳凰不去?”


    破曉愣了下。


    “不去。”


    神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溫柔。


    “我...”


    破曉張了張嘴:“我會跟你去。”


    他的聲音有些幹澀,眼神也有些恍惚:“跟在你身邊那一年,我才十六歲。曾經的你在別人心裏是大帥,現在的你在別人心裏是殿下。但在我心裏,叛國前也好,叛國後也好,你都是大哥。最值得尊敬的兄長。”


    他盯著神的眼睛:“你能信任我。但我需要一個理由,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在我看來,天瀾沒有任何一點不好,你為什麽不認可?”


    他的語氣很重。


    盯著神的眼睛淩厲而認真,毫不退縮。


    或許是他的眼光太過犀利。


    所以神轉過了頭,看向了望天閣下風雨交加的天都。


    “因為他不配。”


    神輕聲道。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神異常的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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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填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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