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瀾登上了一條從極地直接前往中洲的貨船。


    這並不是太過困難的事情。


    從中洲穿越雪國到極地。


    李天瀾沒有護照,算是偷渡,可回程卻很簡單,他沒有護照,但卻有歎息城最高級的徽章。


    極地內資源豐富。


    無論是南極還是北極,各大勢力都會或多或少的建立據點。


    歎息城也有。


    他的徽章足以讓歎息城在極地的人用最快的速度為他安排一條回歸路線。


    輕而易舉又足夠隱蔽。


    海陸風平浪靜。


    貨輪逐漸遠離北冰洋,冰川在遠去,寒冷在遠去,氣候開始變暖,這讓早已習慣了森寒的李天瀾和金毛都有些不適應。


    從極地回中洲走的是東北航道,從北冰洋出發,路過太平洋,最終進入黃海,到達中洲東山行省的琴島。


    一個月時間,六千多公裏的路程。


    生命力頑強的金毛在經過最初的幾天之後就開始活蹦亂跳,在雪國和極低生活了將近三年的時間,能活下來就已經殊為不易, 如今終於到了正常的環境裏,金毛直接將自己活成了哈士奇的既視感。


    李天瀾大部分時間都在船上發呆。


    他不暈船,但對於四周除了海水還是海水的環境也談不上喜歡,他眷戀的隻是如今這種感覺。


    船行海上。


    身後是冰川,身前是盛世。


    身後是自由,身前是羈絆。


    他很多時候都會站在甲板上,看著來時的路。


    貨船向前行駛。


    船尾劃出了一條清晰的白浪。


    視線中已經沒有冰川,氣候也不在寒冷。


    李天瀾終於確定所謂的自由已經真正的離他遠去。


    繁華之中所有的牽掛,陰謀,刀光劍影,爾虞我詐,風起雲湧都距離他越來越近。


    李天瀾開始懷念在冰川上的安靜。


    他很清楚,如果此生沒有意外的話,已經過去的這幾年,將會是他此生唯一輕鬆的時光。


    這一年的李天瀾二十二歲。


    他已經有了背負更多責任的能力。


    自由很好,但那卻不是他的人生。


    李天瀾抬頭望著天空。


    他刮掉了已經很長很長的胡須,簡短了頭發,露出了一張幹淨而溫潤的臉龐。


    天空中滿是晚霞。


    雲彩被夕陽照耀成了火紅的顏色,絢爛瑰麗的光影投射在一望無際的海水中。


    夕陽的深海上無風無浪,一片美好。


    他突然想起一句話。


    我和世界初相見,當我曾經是少年...


    李天瀾笑了起來,在他二十二歲的天空下,在他二十二歲的殘陽中,他笑的懵懂而懷念。


    金毛在他身邊轉著圈。


    李天瀾張開手。


    已經很大的大狗撲了上來。


    李天瀾輕輕撫摸著金毛柔順的皮毛,看著深海,一臉平靜。


    他的手中沒有劍。


    可他的雙臂中卻透著仿若要掀翻整片大海的力量。


    李天瀾開始回憶。


    他想到了李氏,想到了李氏如今殘存下來的那些叔伯,想到了東皇殿,想到了李拜天寧千城,他想到了輪回宮,想到了歎息城,想到了劫和司徒滄月,也想到了東城家族,想到了東城無敵和白清淺...


    似乎有什麽被遺忘了。


    李天瀾知道自己沒忘。


    他隻是沉默著不願意去想。


    他又想到了在極地中片片破碎被風吹成了塵埃的那把天罰。


    李天瀾眼神中劍光繚繞。


    他的手中無劍。


    這一刻,李天瀾知道了自己該去的地方到底是哪裏。


    人皇在天都折斷。


    天罰在極地破碎。


    他需要一把新的武器,足夠強大的武器。


    五月份的太平洋上清涼中透著燥熱。


    李天瀾的心思已經完全飛回了中洲。


    因為有天都的那一次決戰的關係,天空學院和深海學院正式開學的時間推遲了足足幾個月,從初春一直拖延到了初秋。


    今年已經是第三年。


    也是天空學院這一屆的畢業年。


    如果從初秋正式開學開始算的話,那麽兩院最後一屆的兩院演習應該是在六月末到七月初。


    李天瀾正好可以趕上這一次的演習。


    那會是東皇殿的起點,今後無論東皇殿是徹底融入體製,還是成為自由勢力,最終的兩院演習都是一個繞不過去的門檻,而在這之後,李天瀾將在中洲直麵昆侖城和北海王氏給他帶來的巨大壓力。


    就是不知道爺爺的身體究竟如何。


    老爺子的身體狀況,直接決定了李天瀾在中洲接下來要麵對的局麵是九死一生還是十死無生。


    他摸著金毛的手掌下意識的微微用力。


    金毛嗚咽了一聲,在李天瀾的懷裏用力甩著頭。


    李天瀾一驚,下意識的鬆手。


    金毛眼神無辜的看著他,似乎有些委屈。


    “抱歉。”


    李天瀾歉意的笑了笑:“回去我讓虞老親自給你做一頓好吃的,那可是曾經隱龍海的大廚,讓你也享受一下曾經中洲巨頭們的待遇。”


    金毛又要往他身上蹭。


    李天瀾隨手將它按住,看著天邊逐漸下沉的夕陽,從甲板上站起來道:“回了。”


    他在船上有個單獨的房間。


    歎息城方麵安排的很周到,看起來背景清白的船長似乎是自己人,特意給他準備了香煙,還有少量的酒水,一日三餐也有人專門送過來,標準的貴賓待遇,李天瀾對此沒什麽不滿意的,但在海上漂的時間長了,他想要回到中洲的心思卻開始變得越來越迫切。


    夜晚的貨船中愈發安靜。


    金毛趴在李天瀾的床上。


    李天瀾坐在床頭冥想。


    他如今的冥想已經更接近於思考。


    因為他的意誌已然完美,注意力絕對專注的情況下,他的道路也愈發清晰。


    三年的時間。


    漫天的寒風冷雪中,李天瀾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得到了多少,但他知道自己得到了很多。


    最完美的武道雛形,最虛無的劍意,最強的身體。


    大破大立之後的三年不曾荒廢,反而讓一切都變得絕對完美。


    李天瀾開始淡化劍二十四在自己腦海中的痕跡。


    他摸索著自己的武道,也摸索著自己的劍意。


    他的路走到了這一步,他已經不想去要與眾不同的劍二十四。


    就如同三年前在太白山巔他對司徒滄月說的一般。


    再怎麽與眾不同,劍二十四還是劍二十四。


    他想要的是自己的劍意。


    隻屬於他自己的武道。


    夜晚逐漸過去。


    海上遠比陸上要璀璨的星空在晨光亮起的時候悄然消失。


    外界出現了光亮,可空中卻是一片陰沉。


    李天瀾從冥想中清醒過來,遇到了自己登船以來第一次的暴風雨。


    雨上的天空。


    雨下的海。


    洶湧的風聲裏,天與海在同時動蕩,烏雲遮住天幕,白日之中的海麵上卻像是進入了極夜,一望無際的海水在烏雲下泛著令人絕望的黑色,大雨漂泊而下,巨浪隨著風狂暴的撲上了甲板,體積並不算小的貨輪在風雨中顛簸搖晃,一道又一道的狂雷響起,金毛也不在膩在李天瀾身邊,而是鑽進了房間的角落裏。


    李天瀾安穩的站在甲板上,看著近乎沸騰,顯得極為凶狂的深海。


    他的眼眸間光彩閃爍,周身到處都是虛無縹緲卻又盛氣淩人的劍意。


    雨水在他身邊被生生絞碎,李天瀾無知無覺的站著,靜靜的看著像是陷入了狂怒所以讓人無可抗拒的深海。


    暴風雨來得快去的也快。


    烏雲被風吹散。


    雨水靜止。


    溫暖的陽光很快重新灑滿了海麵,視線中一片粼粼波光。


    渾身衣物依舊幹燥清爽的李天瀾極目遠眺。


    遠方的天空中出現了光彩。


    平靜的海麵上突兀的出現了一道色彩繽紛橫跨天海的虹橋。


    那種色彩如此的清晰,明明很遠,但卻像是在觸手可及的距離。


    李天瀾怔怔出神。


    他的眼神深深的望著遠方。


    彩虹似乎在拉近。


    空中出現了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島嶼。


    島嶼成片的在空中出現,不斷變得清晰,就像是一片漂浮在半空中的大陸。


    連綿的島嶼漂浮在彩虹之間。


    一座座古香古色的宮殿,布滿群島的鮮花叢林,島上的人群,一切都清晰的出現在視線中。


    似乎有一層薄霧隔絕著島嶼和深海,讓一切看上去很遠又很近。


    彩虹的光彩奪目。


    島嶼愈發清晰。


    彩虹之中,是大海雨過天晴後最罕見的海市蜃樓!


    李天瀾已經完全癡了。


    他的視線中清晰的出現了一道玲瓏有致的身影。


    她站在島嶼最高的一座宮殿上方,似是在眺望深海,又像是極目天邊。


    海風吹起了她的發絲。


    她一襲紅裙,長發與裙擺同時飄揚。


    李天瀾似乎已經嗅到了那讓他魂牽夢繞卻又不敢去想的幽香。


    他靜靜的看著她,眼神一瞬不瞬。


    你是夜幕下傾瀉的月光。


    你是蒼穹中飄搖的雲朵。


    你是人世間最動人的芬芳。


    那是秦微白。


    在彩虹之間,在海市蜃樓之中的秦微白。


    如此完美,風姿無雙的秦微白。


    李天瀾內心的冷漠,倔強和堅持在一瞬間完全消失。


    他想過兩人今後的重逢。


    但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重逢。


    在天海之間,相隔千萬裏。


    光線折射出了大片的島嶼,折射出了秦微白。


    最殘忍,最溫柔。


    李天瀾的身影下意識的衝出了甲板,升上了高空。


    完全失控的劍意在海水中徹底沸騰。


    貨輪前方陡然間升起了一道高達百米的巨浪!


    劍意在海水中飛旋。


    巨浪越來越高。


    大海之中,貨輪之前像是升起了一座山。


    李天瀾站在巨浪之上不斷上升。


    他看著秦微白。


    秦微白卻看不到他。


    如此重逢。


    巨浪還在升高。


    海市蜃樓卻越來越遠。


    站在彩虹之間的她也越來越虛幻。


    這是距離。


    他與她之間,縱算能排山倒海亦不能及的距離。


    那麽近,又那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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