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華陽中年喪偶,兒子是北部戰區某主力集團軍的參謀長,少將軍銜,兒媳同樣也在軍方係統工作,是總後勤部的少校,一年到頭都在外地,所以位於天空學院中心的別墅,平日裏除了同樣在天空學院任職的孫女秦柯會偶爾來小住幾天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莊華陽一個人。


    因此老人將住處和辦公場所全部集中在別墅裏,這裏也就成了幾名為莊華陽服務的工作人員上班的地方。


    兩個秘書,一個助理,一名司機和廚師,兩名政審嚴格的家政人員和一位園丁,人雖然不多,但偌大的別墅裏,起碼有了些生氣,不至於讓已經上了年紀的莊華陽太過孤獨寂寞。


    李天瀾是第一次來到莊華陽的這棟別墅。


    看著別墅周圍一切跟鐵血強勢沒有半點關係的花叢和竹林,他忍不住笑了笑,輕聲道:“校長好興致。”


    “年紀大了,不愛打打殺殺,子女又不在身邊,每日裏除了處理公務,就隻有這些花草遊魚相伴了。”


    莊華陽路過水池,隨手向池內一指,細雨從高空灑落池內,濺起片片漣漪,在滿池擴散,大片的魚在褶皺的水中湧動,清晰而模糊,意境非凡。


    李天瀾興致勃勃的看了一眼池中遊魚,魚群色彩鮮豔,遊動輕靈,幾條個頭大的,確實當得起神駿肥碩四個字,他摸了摸下巴,隨口道:“校長,這玩意能吃嗎?晚上給你加個菜?我燒魚可是一絕。”


    “就算能吃也不能抓,讓你秦老師知道會跟你拚命的,這些可都是她的寶貝,我忘了喂一次都能好幾天不理我的。”


    莊華陽沒好氣的笑道, 路過水池,當先進入別墅。


    秦老師?


    李天瀾愣了愣,想起教導處副主任秦柯那張冷的沒有絲毫溫度的臉龐,微微搖頭,倒是沒想到那個冰山美人還有如此柔軟的心思。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別墅,直奔三樓,莊華陽進了一間布置寬敞卻極為簡單的辦公室,他看了看時間,平靜道:“這裏有休息室,是我平時冥想的地方,保證沒人打擾,你可以在那恢複傷勢,今後需要突破的話也可以過來。”


    李天瀾嗯了一聲,將手裏的箱子打開,箱子裏,整套永生藥劑還在激活狀態,紫色的液體在器皿內微微翻湧著,大概還有兩個小時才能服用。


    李天瀾合上箱子,靜靜等待,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他的無敵之路此刻就裝在他麵前的這個箱子內部。


    “要不要先冥想調整一下狀態?”


    莊華陽開口問道。


    李天瀾搖搖頭,說了聲不用,突然開口道:“您約了劫?”


    莊華陽點點頭,還不曾開口,敲門聲就突然響起。


    老校長愣了下,不動聲色的說了聲進來。


    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天空學院的教導處副主任秦柯走進辦公室,跟在她後麵的,還有一道影子。


    飄忽,靜默,隱忍。


    這是李天瀾第二次看到劫,看到這位如今的中洲第一刺客,甚至是黑暗世界的第一刺客。


    可即便是知道他的身份和實力,但李天瀾第一眼還是忍不住落在了秦柯身上。


    不是因為秦柯太美,論姿色,成熟又冷漠的秦主任自然是上上之選,但有了秦微白之後,純粹的容貌已經很難再讓李天瀾感到驚豔,第一眼落在她身上,完全是因為劫的存在實在是太容易被人忽視。


    他明明是最頂級的刺客和殺手,是最危險的源頭,誰都能感受到他沉默表麵下的危險和銳利,但偏偏就是注意不到他。


    這種感覺荒謬而詭異,那種源自本能的危險刺激著李天瀾的肌膚,一時間甚至讓他的汗毛都徹底豎了起來。


    李天瀾深呼吸一口,站起來叫了聲秦老師,看著劫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叫什麽。


    司徒滄月的弟弟,自己父親的學生,而司徒滄月當年又是自己父親的紅顏知己。


    就這三個人,輩分都有些混亂了,現在看著劫,李天瀾隻覺得叫什麽都不合適。


    叔叔?還是哥?


    他嘴角抽了抽,最終語氣有些幹澀道:“老師好。”


    “李師當年說他是代師收徒,也算是代父收徒。所以一直都讓我叫他師兄。當年我是沒資格叫李師一聲師兄的,但現在讓你叫我一聲師叔,應該不為難吧?”


    李天瀾微微一愣,劫說的李師自然是自己的父親,父親當年代師收徒的話,那麽按輩分劫可以說是自己的爺爺李鴻河的學生,如此一來,輩分倒也是順理成章。


    他點點頭,對著劫微微躬身,語氣尊敬道:“師叔。”


    “你不錯。”


    劫依然帶著麵具,銀色麵具遮擋住他整張臉的表情,但他一雙沉寂的眼睛卻閃動著莫名的光彩,深深看了一眼李天瀾,他繼續道:“李師可以瞑目了。”


    瞑目?


    李天瀾微微直起身子,搖搖頭,平靜道:“大仇未報,冤屈在身,怎能瞑目?”


    即便已經從爺爺這裏知道了李天瀾身份的秦柯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聽著李天瀾這平靜卻鋒利的言語,內心還是忍不住有些震動。


    大仇未報,冤屈在身,怎能瞑目?


    這看似簡單的一句話,今後無論成敗,中洲特戰係統都注定要經曆一場腥風血雨。


    “等你成長起來。有仇報仇,有冤申冤。”


    劫語氣平靜而嘶啞,他對著李天瀾微微躬身,第一次用最明確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歎息城會成為少城主手中最鋒利的武器,但有所求,必有所應。”


    這是李天瀾第二次聽到類似的言語,第一次是在東城家族。


    他的內心激烈的跳動著,熱血上湧,甚至讓他的臉龐都有些漲紅。


    或許父親當年根本就不曾想到過,在他死去後多年的時間裏,他曾經教導的學生會成長為黑暗世界最銳利詭秘的刺客,也不曾想過他的紅顏知己會成為名震黑暗世界的歎息城城主。


    而這一切,今後都將成為自己的助力。


    “謝謝。”


    李天瀾輕聲開口,平靜的語氣帶著足以洞穿金石的堅定:“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親眼看著這一切的莊華陽和秦柯眼神複雜。


    整個辦公室裏,或許隻有他才知道這一刻自己見證了什麽。


    在這間天空學院校長的辦公室內,兩個男人這一次的相互躬身,代表的是歎息城第一次的權力交接,同樣也證明歎息城與世無爭多年後,第一次走進了中洲充滿了起起落落,刀光劍影和爾虞我詐的江湖。


    大勢在轟隆向前。


    親眼見證這一切的莊華陽有榮幸,更有一種站在大勢之前渺小如螻蟻的感慨。


    而另一位旁觀者秦柯顯然就沒有這種感覺,在劫微微彎下腰的那一刻,這位天空學院的教導處副主任下意識的就想要向前一步攙扶住他,隻不過被莊華陽狠狠瞪了一眼後才不甘不願的站在原地,她雖然不動,可看著李天瀾的眼神卻再一次充滿了憤怒。


    三十一歲入驚雷境。


    秦柯在整個中洲特戰係統都可以說是大名鼎鼎的天才,她自從接觸武道以來,最仰慕欣賞的便是同為女性的無敵境強者司徒滄月。


    可她最崇拜的卻不是中洲劍皇和戰神。


    而是劫!


    這並不是一件多麽讓人意外的事情,整個黑暗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刺客和殺手,都是跟秦柯一樣的想法。


    劍皇確實無敵。


    戰神也確實強勢。


    但對於無數殺手和刺客而言,劫才是真正的信仰,是先驅者。


    二十六歲殺驚雷境,從此一路高歌猛進,企圖從禦氣境直入無敵境,自創與大道淩空寺比肩的九字真言,數百年的時間裏,劫一直都被公認為是最具才情,最有氣魄的刺客。


    隻屬於他的九字真言中,有兩種絕學分別代表了無敵境的兩種截然不同的道路,如此人物,你可以不認可他把他當成瘋子,但卻不能不佩服。


    這樣的人物一旦進入無敵境,就算沒有凶兵,也足以躋身神榜前列,力壓他的姐姐司徒滄月,如果不是他的道路實在太過坎坷的話,恐怕黑暗世界中早就有無數人開始效仿他的武道了。


    身為劫的崇拜者之一,無論什麽原因,秦柯都不願意看到自己心中的偶像彎腰低頭。


    “少城主不必客氣。”


    劫直起身體,平靜道:“也不必著急突破,你現在是禦氣境,等你傷勢恢複之後,我一生所學,都願意毫無保留的跟你分享,我希望你可以用最完美的狀態突破禦氣境,你的路不是無敵路,是天驕之路。”


    李天瀾抓起裝有永生係列藥水的箱子,沒有說話,看向莊華陽。


    莊華陽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一言不發。


    李天瀾徹底放棄了借此突破禦氣境的打算,再不猶豫,直奔休息室。


    休息室內裝飾更加簡單,除了一張單人床之外,就隻剩下一塊冥想用的毛毯。


    李天瀾坐在毛毯上,嗅著空氣中讓人寧心靜氣可以更加快速進入冥想狀態中的香味,整個人變得愈發空明。


    辦公室內,劫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雨,再次變成了一道不引人注意的影子。


    時間在沉默中緩緩流逝。


    辦公室內的三人一言不發,各有所思。


    “輕風和流雲最近會出城。”


    沉默良久,劫才突兀的開口道:“一個去幽州,一個來華亭。”


    輕風流雲。


    號稱歎息城雙壁的兩位頂級刺客下山,不是為了執行任務,而是分別去了中洲最重要的兩個城市。


    這意味著什麽?


    莊華陽下意識的繃緊了身體。


    他很清楚,劫這句話說出來是想要讓學院派給予歎息城一定程度上的支持。


    這樣的支持,也是學院派樂於給予的。


    可是這件事情背後意味著的...


    “你們準備好了嗎?”


    莊華陽沉聲道。


    歎息城走出東北,多年後重入江湖,他們跟昆侖城,跟北海王氏,甚至跟特戰集團的一些豪門衝突立刻就會變得無比尖銳起來,如此舉動,太過冒進了。


    “我知道你們是想幫天瀾鋪路,但是現在會不會太急了一些?”


    莊華陽看著繼續沉默的劫,再次問道。


    “現在這個時機,正合適。”


    劫的聲音冷靜淡漠。


    莊華陽沉默不語。


    歎息城跟學院派完全不同。


    歎息城和李天瀾,他們的立場完全一致,所以他們的行動才會如此堅決。


    可學院派拉攏李天瀾,卻是為了政治和利益。


    現階段李天瀾表現出了他的潛力,學院派也願意為了他的今後做一些事情,比如庇護他的安全,給他成長的時間,但有些事情終歸是太過敏感,比如李天瀾的身份和當年的叛國案。


    學院派願意保護李天瀾,這跟學院派為了李天瀾去跟昆侖城開戰完全是兩個概念。


    就算日後李天瀾入了無敵境,學院派也不可能為了他全麵跟昆侖城交惡,甚至是打壓他們,除非昆侖城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說簡單點,對於李天瀾的支持,學院派給予的再多,那也是有限的,無論今後會如何,學院派都有退路。


    可歎息城卻完全不同。


    借著李天瀾成長的這段時間,歎息城直接開始為他鋪路,擺明了是要跟李天瀾共同進退了。


    除非李天瀾的身份永遠不曝光,他和歎息城的關係也不曝光,否則李天瀾如果日後失敗的話,整個歎息城都會因為李天瀾的失敗而煙消雲散。


    莊華陽問的準備好了沒有,實際上問的是歎息城真的考慮好了沒有。


    而劫的回答,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樣的魄力,學院派是沒有的,因為他們根本不具備這樣的立場,他們拉攏李天瀾,不是為了去跟昆侖城開戰,從一開始,他們為的就是利益,今後也會如此。


    “此事牽扯太大,若是日後敗了...”


    “那便敗了。”


    莊華陽一句話還沒說完,劫已經直接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語氣愈發平靜堅決。


    他突然轉過頭,看著秦柯問道:“秦主任,你可願意加入歎息城?”


    莊華陽臉色巨變,還沒來得及開口,秦柯已經欣喜若狂,毫不猶豫道:“願意跟隨隱神殿下。”


    “不是跟隨隱神殿下。”


    劫認真的糾正著秦柯:“是跟隨少城主。”


    秦柯猶豫了下,還是點了點頭,她的眼神轉向休息室的方向,沉默不語。


    那個今後自己追隨的人,和劫一起追隨的人,此時就在裏麵,恢複著他的傷勢。


    李氏的傳人嗎?


    想著他的恐怖潛力,秦柯眼神恍惚。


    如果李天瀾可以以兩院第一的成績畢業成立自己的勢力,當他的身份曝光,歎息城全城盡歸李天瀾麾下的時候,整個中洲,到時候將掀起多大的風暴?


    那片風暴的背後,到底是天驕正式崛起,還是戰神徹底落幕?


    秦柯緊緊抿著紅唇。


    隱約之中,那片風暴近了,又近了。


    同一時間。


    休息室內。


    正在冥想的李天瀾睜開眼睛,打開了麵前的箱子。


    箱子內,整套永生已經完全激活完畢。


    永生二代的紫色液體微微波動著,帶著堪稱無窮無盡的生命力在不斷閃爍,瑰麗而華美。


    李天瀾神色平靜,下意識的摸了摸他的白發,另一隻手則握住了盛放著永生二代的器皿。


    這就是可以讓他傷勢痊愈的東西。


    這就是甚至可以讓他潛力更勝一籌的東西。


    李天瀾眼神深邃而平和,似真似幻之間,似有一條道路倒映在他的麵前。


    那條道路上有鮮血屍骨,有榮耀隱忍,有歡笑悲歌,有暴雨大雪。


    它荊棘遍布,卻又異常平坦。


    它什麽都有,卻唯獨沒有退路。


    隻能向前,隻能向上。


    寬闊的道路在他眼前不斷伸展,仿若到達天之盡頭。


    李天瀾擰開手中的器皿,將器皿內的紫色液體直接倒進了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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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相當於是斷更了~實在太累,本來是想睡一兩個小時然後起來碼子的,結果一覺起來快到中午了,所以也沒請假...目前欠了三章,一周之內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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