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生第一次聽說淩霞山上的大妖熒惑,還是在長離園中聽陳木生所說。至於它為何要抓自己,卻是摸不著頭腦。直覺這件事也許和花翎仙子有關。


    餘夫人將飯菜擺在桌上,這些軍卒便大吃大喝起來,看他們急切的樣子,確實像有要務在身。


    很快風卷殘雲一般吃完,這些軍卒又像風一樣離開了,前後用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馬蹄遠去,琉生才鬆了一口氣,他實在可能控製不住,會對這些軍卒動手。


    他終究年輕,仇恨的火焰被那身鎧甲激起,需要極強的意誌力才能控製住。


    老道和十八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琉生卻沒什麽胃口,牛山村當日遭屠戮的情景如在眼前,他隻勉強吃了幾口便不再動筷。


    老道吃飽喝足便又開始心疼錢,這頓飯二兩銀子,在平時夠他一個月的了。


    風餐露宿好幾天,好不容易找到居處,回到房間,老道就頻頻打哈欠,十八也是昏昏沉沉,再加上熱氣未消,屋中沉悶,很快,老道和十八就各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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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生也有些疲倦,原本他還想趁晚上再修煉一下,但此時困倦心起,也沒了修煉的心思,關上門窗,吹熄燭火,斜躺在床上,雙手抱劍沉沉睡去。


    窗外風聲嗚咽,此處雖是山凹避風處,但到了夜晚峽穀中過堂風還是如千軍萬馬奔騰般,發出隆隆聲響。


    這房屋相當老舊,外麵風聲,窗紙也啪啪作響,仿若有許多小手在拍打窗欞。


    夜半十分,烏雲掩月,屋裏屋外俱是一片漆黑。


    木門上門插悄悄後移,房門一點點開啟,有兩道身影無聲無息的閃進房間。


    其中一個小心的摸向老道和十八,另一個則去試探琉生的鼻息。


    隨後有人笑道:“都麻翻了,夫人你為何要跟這幾個家夥過不去?”


    說話的正是餘驛長,他碩大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凶光,正望著一旁的餘夫人。


    餘夫人則在琉生身上找著什麽,一邊找,一邊輕輕地嗅著:“他身上有我族人的氣息,肯定殺過我九尾一族,我在找族人的遺物。”


    說完,她從琉生懷中猛然拉出一截白絨絨的尾巴。


    撫摸著白尾,她神情悲憤,手指微顫,臉上的胎記,和雙眼都透出一絲血色,在暗夜中閃著紅光。


    忽然,她伸手朝琉生腦袋抓去,有利爪從指尖長出,看著足以將琉生的腦殼穿透。


    就在此時,房間中忽然鑽出一道藤蔓,眨眼間將餘夫人纏繞起來。


    餘夫人大驚,收回利爪撕扯藤蔓,但藤蔓如潮,撕碎一根便有十根鑽出,轉眼間將餘夫人和餘驛長包裹的宛若蠶繭。


    不過,藤蔓收緊的時候,餘驛長猛的一滑,從衣服中鑽了出來,赫然是


    一隻滑溜大魚。


    餘驛長現出原形,大口猛一吸氣,身上的鱗片化為數百把鋒利的小刃,將包裹餘夫人的藤蔓切碎。


    餘夫人擺脫藤蔓後,身形膨脹,瞬間變成了一隻紅褐色的狐狸,一口犬齒雪白鋒利,身後六隻蓬鬆的大尾巴宛若扇子展開。她張口吐出一團火球,直奔床上的琉生。


    崩拳!


    琉生挺身一拳砸出,火球瞬間被砸滅在身前,化為漫天星火,充斥在整個房間中。琉生開口道:“你認識盞盞?那條尾巴的主人是我的恩人和師父,我並未將其殺死。”


    餘夫人在半空正待繼續吐火,聞言微微一滯。疑惑又警惕的盯著琉生。餘驛長也停下動作。


    琉生道:“盞盞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師父,她臨死前將這條狐尾交給我,囑咐我帶回妖林界,如果不能帶回去也要交給她的族人。”


    原來,琉生發現老道和十八那麽快入睡,感到有些異常,而他竟也昏昏欲睡,這種情況從未有過,就警惕起來,覺得傍晚吃的食物或許有問題,躺在床上假寐,果然引出了兩人。


    隻沒想到餘夫人竟和盞盞是同族,怪不得進入驛站時聞到了熟悉的香味,當時沒有記起,現在卻清楚了,那香味應該屬於九尾靈狐一族,這一切都是誤會。


    餘夫人口中的火球終於收了回去,但她的目光中依然有懷疑。


    琉生將認識盞盞的過程說了一遍,餘夫人麵上的疑色才漸消,落回地上,恢複人形。輕拍胸口道:“原來如此,幸好你足夠機警,否則現在已經被我殺了。”


    琉生卻覺得這一次能夠避過災劫是因為運氣好,若不是遇到帝江的爪牙,他也不會沒胃口,隻吃了少許食物,否則他也一定和老道一樣睡得死死的。這給他提了個醒,以後對食物要格外謹慎小心才行。


    “你們真的要去雲都?”冰釋前嫌後,餘夫人點亮蠟燭,坐下來問。


    琉生點頭:“是的,我們想到雲都增長些見識。”


    “我要是你們就不去白白送死。”餘夫人道。似乎看透了琉生的心思。


    琉生卻不置可否,雲都他是一定要去的,本來按他的想法要追尋那個四處分發天珠碎片的神秘女子,沿著她的足跡逐步收集天珠碎片。


    但這條線索在花翎仙子那裏斷了,也就隻好去雲都碰運氣,順便路上打聽有什麽千年妖物。


    餘夫人還想說什麽,餘驛長甕聲甕氣的道:“去雲都最好換一條路,鎮守龍岩窟說完獸塚將軍很難纏,他的鼻子非常好使,你在山下他隻要嗅一嗅,便知曉你是什麽人,做過什麽事,你們若身世清白,疏通些銀兩過路無妨,但你們來曆不明,身上還沾染了神使的血跡,最好不要冒險。”


    餘驛長的話很有道理,琉生點頭,如果龍岩窟不是善處,他們也沒必要非從這裏


    走,繞點遠,換大路就是。


    琉生想起一件事,便問道:“你們可知那熒惑的底細?他可是千年前突然出現的?”


    既然那熒惑要找自己,琉生又正想提高自己的戰鬥能力,那麽在它身上磨礪磨礪也未嚐不可,琉生初生牛犢不怕虎,生性高傲,雖然這熒惑被稱作大妖,但他並不畏怯。


    況且按陳木生所言,這熒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若能將其擊殺,也算為民除害。


    餘驛長還沒說話,餘夫人先歎道:“他可是修羅夜叉族的王族,也曾高高在上,主宰生死,被帝江抓到這彌勒界,封印在淩霞山,他最喜食人,經常派手下夜行鬼和白日行在淩霞山周圍搜掠活人,抓上山作為血食。淩霞山周圍的人快被吃光啦。”


    “如今血食越來越少,它便令村落每年隻供奉十對童男童女。”餘驛長接過來說。


    “淩霞山周圍才留下了些活口。這熒惑到淩霞山,也就五百多年吧。”餘夫人說,望向餘驛長,餘驛長點點頭,“差不多是這些歲月。”


    得知熒惑不是千年妖物,應該和天珠碎片沒什麽關係,琉生略微有些失望,便問:“熒惑手段如何?”


    餘驛長道:“聽說十分了得,獸塚將軍手下三千軍卒,便是專門鎮壓熒惑。熒惑被帝江封印後實力大減,所留餘力不足十分之一,即便如此,獸塚將軍也得小心應對,尤其是他的惑心術,可以叫人迷失心智,叫你生就生,死便死,聽說他還有一件寶物,可以聚攏天地靈氣,也正是因為這件寶物他才沒被帝江殺死。”


    餘夫人麵露憂色:“你若不走龍岩窟,繞道往雲都,就一定會經過淩霞山,這條路未必比龍岩窟好多少。”


    琉生心中也沉吟,如此看來,無論選哪條路,都要涉險,也就無所謂選擇了。


    餘夫人將盞盞的狐尾放在琉生麵前,歎息道:“其實,我在九尾靈狐一族中還算幸運,起碼在這裏衣食無憂,還有郎君相伴,盞盞卻被囚在棺材中,承受數十年的煉化之苦,如她這樣的九尾族人不知有多少。小兄弟,你聽說過狐死首丘這句話麽?”


    琉生拿起狐尾,依然有淡淡的溫熱的感覺,他重新揣入懷中,一邊搖頭。


    餘夫人道:“我九尾靈狐一族最戀家鄉,即便身死,也要回望家鄉所在的位置,希望靈魂能回鄉與親人團聚。原本我該收下它,代盞盞感謝你,但可惜,我被禁在這驛站中不能離開,恐怕到我死,也隻能遙望家鄉,所以隻能寄望你將狐尾送回妖林界,或者交給其他族人,讓盞盞徹底安息。”


    說完餘夫人又取出一條紅色狐尾,有些尷尬的道:“小兄弟,我被囚禁在這裏無法離開,你能否將我的狐尾一起帶走,有朝一日,它能回到妖林界,我也就能與親人團聚了……”說著就向琉生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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