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到了院門口,白夜微微發呆,頭偏向北方,那是他來到小鎮之前的方向。住在小鎮三年,好多事情都擱在了心底,直到前晚上的夢,在夢裏看到的那個背對著的婦人,心裏邊兒的東西才一下子被扯了出來。


    太多的疑問繞在他的心頭,總是要找個時間好好解決的。


    他便這樣坐了一些時候,對門的馬大娘好幾次叫他進屋去歇著,他隻是笑著搖頭。大娘對自己比以前親密許多,他心裏有些不好接受。很多時候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前世孤獨了十多年,這一世明明是有了許多對自己很好的人,他卻總是覺得別扭。


    就好似明明向著陽光,卻隻顧把自己埋在土裏。


    愣著愣著麵前便多了個人。


    白夜抬起頭看,是白弱。她背對著太陽,陽光從她身子邊兒射來,形成了一圈光暈,從發絲間的縫隙過來,像極了清晨林間的光束,柔和明媚。


    不知不覺間,少女長大了許多。


    白夜撐著地站了起來,輕輕說:“回來啦。”然後伸手去接少女提著的東西。


    白弱輕輕點頭,然後將手抬起,把手裏提著的東西遞到白夜眼前。右手是米袋,應該同往常一樣是三鬥米,左手的東西聞著氣味兒是兩份陽春麵。


    白夜接了過來,倒是有些疑惑了,陽春麵可是兩文錢一份,怎麽今兒個就舍得花著錢呢?


    三鬥米的分量可是不輕,提在手裏,白夜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個兒隻顧這心裏想逛一逛了,倒是讓弱弱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提著三鬥米走通兩條街了。


    然後便有些尷尬地說:“弱弱,你怪我吧,我隻顧著自己走了。”


    白弱看了看白夜,翻了翻眼睛,露出個好看的白眼,沒有理會,從懷裏掏出鑰匙來,開了門走了進去。


    白夜下意識的想撓撓頭,可是兩隻手都被占著了,無奈,跟著進了去。


    再進了正門,白夜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突然想起什麽,連忙問道:“弱弱,那陸姑娘呢?”


    白弱搖搖頭,疑惑地看著白夜。


    白夜搖頭說:“她沒有跟我一起,我以為她跟著你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無奈,相處一天,倒是知道陸小路的性子讓人捉摸不透。卻又有些擔心她找不著屋子了,算了算了,估計又是在哪兒玩久了把。


    白夜看著桌上的兩份陽春麵,摸了摸下巴,好笑的問道:“弱弱啊,怎麽今天你這麽舍得花錢買這麵條啊?”


    少女咕嚕一下眼睛,拿過白夜的手,在手心一筆一劃的寫著:我下午懶得做飯了,幹脆就買麵條吃算了。


    白夜張大嘴巴,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白弱,在他印象裏,弱弱可不會是懶得做某事的啊,更加不會因為懶得做某事而花錢啊!


    他像小時候一樣,捏了捏白弱的臉蛋,愣愣地問道:“你是不是我的那個小守財奴弱弱哦?”


    白弱推開他的手,不知是被捏的,還是什麽,她的臉上有些紅,睜大眼睛,鼓起嘴巴,直直地看著白夜。


    白夜傻傻的笑了笑,別過頭去。過了小會兒,他悄悄瞥了瞥白弱,見她還是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心裏有些發虛,小聲地說:“麵快涼了。”


    白弱沒有反應,眉頭漸漸的開始往裏皺。這下子白夜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低著頭,識相地把右手遞到她的麵前。


    白弱抓住他的手掌,咬了咬牙,比平時更加用勁兒地寫:不許不許再捏我的臉,我不是小孩子了。


    感受著手心的力道,白夜悄悄呼了口氣,力道不輕,但是一點兒都不重,看來她沒有生氣,隻是在抱怨。


    少女情緒越是激動,寫字的力道便是越大,這是她許久以來的習慣。白夜想起以前自己為了她殺人的時候,她次次都是在自己手心十分用力地寫。那段時光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她都很不友好。


    白夜接著笑嘻嘻地問道:“我可以摸你的頭嗎?”


    本是打趣少女來著,沒想到她刷的一下臉變得通紅,連著耳根,連著脖子,往下一片紅。她用著很小的幅度點了點頭,趕忙站起身子來,提起桌子上的米袋子往著灶房走去。


    白夜呆了,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剛才那是什麽情況?


    害羞?


    想到這個,他又連忙搖搖頭,自己摸她腦袋十年了,怎麽會害羞。


    生氣?


    還真有可能,難道自己說的話讓她聽著生氣了?


    白夜朝著灶房方向,大聲喊道:“弱弱,你別生氣啊,大不了我不隨便捏你連,摸你頭啦!”


    然後隻聽到屋子裏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他趕忙起身向這著灶房走去,邊問道:“弱弱,怎麽了?”


    剛走到門口,然後就碰到少女,她一把把他推了出來。少女臉上紅暈未消,便擺出來一副我很生氣的樣子,向著白夜捏了捏白淨的拳頭,然後雙手叉腰,像隻小老虎似的盯著他。


    白夜這下子是真的納悶兒極了,看著少女,一時之間不知怎麽辦,憋著說道:“我吃麵,我吃麵。”一陣幹笑,然後迅速坐到桌前。


    白夜理了理麵袋子,把兩碗麵端了出來。還冒著熱氣,麵是普通的麵,幾天尋常的菜葉子搭在上邊兒,一青二百。


    看上去普通,可這味兒就不是人都能弄出來的了,也獨了集市街那一家,反正別處的麵鋪子做的陽春麵是沒那一家味道正的。


    白弱從灶房裏出來,頭發上有些水漬,應該是剛洗了把臉。手裏拿著兩雙筷子,分別擱在了兩碗麵上。uu看書 w.uuasu


    然後她在白夜手裏寫到:我已經在麵鋪子裏吃過了,這兩碗麵是你和陸姐姐的,下午我還得把碗給人家送回去。


    白夜便問:“那老板這麽相信你,願意讓你連著碗帶回來?”


    少女點了點頭。白夜心裏想著,不愧是弱弱啊,到哪兒去都是這麽受人喜愛。


    正動筷子,門口傳來一陣歡喜的聲音:“我回來了,這集市真是太好看了,還有——”正是少年口中的陸姑娘,少女指尖下的陸姐姐——陸小路。


    陸小路剛進門,聞著一股香味兒,話都沒有說完,便邁出一步,直接出現在桌前,看著桌上的陽春麵,笑圓了臉。


    她想要端起麵條,但是手裏還拿著兩串糖葫蘆。她看了眼白夜,一把把糖葫蘆塞到他手裏,說了句:“這是給你們倆買的。”


    然後端起一碗麵條就開始吃了起來。


    白夜白弱兩人呆呆地看著她,見著她吃的這般盡興,不知如何插口。白夜看著手裏的兩串糖葫蘆,輕輕的笑了笑,心想倒是還知道給我們買,弱弱這碗麵買的不虧啊。


    然後他取出一串遞給身後的弱弱,後者滿臉笑容的接了過來。少女也喜歡這可口的葫蘆果兒。


    白夜則是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拿著筷子,一柱一柱慢慢的吃著麵。


    然後屋子裏便是這樣的場景,十九歲的陸小路大口大口地吃著麵條,十四歲的白夜一手糖葫蘆,一手筷子慢慢地吃著麵條,十二歲的白弱小口小口的吃著糖葫蘆。


    三人的臉上都是笑意。


    二月初四,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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