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翻忽然縱身跳進水裏,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的要下去救這條翻臉不認人的小狼,但滿眼都是少年掛在繩子間仰視他時那傲然的眼神。如果沒有戰爭,眼前的少年或該是春guang燦爛的年紀偎依在父母身邊承歡,而如今小小年紀也要麵臨戰爭的殘酷,嶽翻不由想到小侄兒嶽雲那俊美的麵容和淚光閃爍的烏眸。


    嶽翻一猛子紮下深潭去搜尋,幾個起落終於抓住了那重重的東西順了水力推上潭麵。


    按了少年在岸上石頭上控水,少年已經昏迷。嶽翻將少年翻趴在自己膝蓋上,用腿頂了少年的小腹,水從少年唇角汩汩溢。


    將少年平放回大青石上,嶽翻伸手探向少年茸毛微露的唇上,探探少年的鼻息,遊絲一般。


    情急之下嶽翻抱了少年捏開他的嘴向裏吹氣,直到鼻息漸漸溫喘,傳來少年的清咳。


    麥色的肌膚緊實,棱角分明的麵龐透著原野小獸般野性張揚的美。幾縷蜷曲的亂發濕漉漉貼在額前,長長眼睫,唇色慘白。


    嶽翻擦擦嘴長舒口氣,心裏正在後悔為什麽頭腦糊塗去救這小畜生,忽然發現少年的大腿在流血。身上的積水和了血色順了石頭點點滾落入幽碧的深潭,在水麵漾開。


    嶽翻大驚,見那傷處原來在大腿上,一枝兩指粗的樹杈插穿了少年的大腿。


    如果不將樹枝取出,怕這腿就廢了。


    嶽翻不再猶豫,情急中也沒敵友之分,救人的衝動令他果斷的將金色繩索的一端緊緊係住了少年的大腿根部,防止血的不斷滲出。一邊著手為少年取腿上的異物。


    孤山野嶺,四下無人,沒有醫藥,甚至沒有火能消毒。


    嶽翻將一把隨身的匕首在清澈的泉水裏洗洗,剝落少年的鎧甲,一把撕扯開少年的褲腿,看了看那樹枝深深穿透的肌肉緊實的大腿,傷口處已經變色。


    估計是落下時速度急快,樹條紮進少年腿裏。莫說這穿筋透肉的傷,就是樹枝上的樹皮贓物也不知道這條腿能否保住。


    嶽翻怕將樹枝抻斷,小心的將枝條往外拔,但每動一下,孩子就一陣抽搐。


    嶽翻在宋營裏學過些醫術,全是為了野外行軍應急自救,不想今日派上用場。


    想想少年腿裏樹枝的殘渣,無論如何要將傷口洗盡。


    嶽翻將那根柔韌的金色繩索的另一端在湖水中浸泡。


    索性一咬牙,用力一提,那枝條抽出,血湧出來。


    少年“啊”的一聲嘶鳴,痛苦之後咬了牙關顫抖。眉頭蹙成結,漂亮的五官已經被痛苦扭曲。


    嶽翻咬咬唇,捏開少年的下頜讓他將拔出的樹枝咬在牙間。


    又將那腿上的褲子撕扯開些,用那柔韌的繩索重新捅進傷口。


    狂叫般的呻吟,少年瞪開眼,掙紮著的身軀令嶽翻無法按住。呻吟聲不盡慘厲,負傷小獸瀕死般掙紮。


    大腿的根部已經被嶽翻用金色繩索的一另一端係牢,防止失血過度。而嶽翻將少年緊緊壓住,用繩索帶出存蓄在少年傷口裏的殘渣。


    “你老實些,別動!”嶽翻不耐煩的吼著,“再鬧我可打你了!”


    嘴裏這麽嗬斥,心裏卻知道這孩子此刻忍受的痛苦是如何不堪。


    撕了衣襟包紮上少年的傷口,少年已經神智昏迷,仰躺在青石上那輪廓線條鮮明的五官如工筆畫般的傳神,確實是個生得不錯的孩子。


    嶽翻為他草草清洗。二人落水後一身濕漉漉,山穀四下無人,群山圍繞。嶽翻脫guang少年的鎧甲衣服,在大青石上晾曬,又小心的觀察少年的傷口,將自己晾幹的一件衣服覆蓋在少年身上,開始繞了山裏尋找能應急的草藥。


    嚼碎些止血去瘀的三七艾葉給少年敷在傷口,又用葉子卷盛了泉水給少年灌了些,嶽翻無奈的看著群山發呆,就是鳥怕也翻不出這山呀。


    低頭看著陽光下那平躺在圓石上的少年,五官鷹揚野氣,標致的美,美得攝人心魄,散著魅人的野味。


    怕是半成人的少年,寬肩厚背,腰線流暢,修腿窄臀、,平坦的腹肌,身形完美。讓人見了不忍去傷他。


    嶽翻心裏暗自思量,我如不殺了他,是不是養虎為患呢?若我此時殺了他怕一了百了。但轉念一想,若是殺了這少年,孤寂的老死在這山穀怕連個伴也沒有,反是希望這孩子快活過來。


    嶽翻給孩子找了藥,掰開他的嘴灌了幾次都不見少年蘇醒,少年身子滾燙。


    山穀入夜淒冷,大青石冰冷的同白日那炙熱的溫度天差地別。嶽翻就抱緊少年,互相取暖。


    仿佛如抱著自己的侄兒嶽雲一般,這少年昏迷時溫順的樣子還頗是乖巧。


    天一亮,嶽翻接著去山裏找食物草藥,堅持不懈的喂著孩子。


    第三天夜裏,孩子仍不見好,嶽翻絕望了。仿佛幾日的掙紮全要白費氣力,隨之而來的是孤身陷入絕境的莫名恐懼。他抱緊孩子那滾燙的身軀,心想怕天一破曉,這孩子就要隨了夜色離去。想到這裏,忽然放聲大哭起來,他從來不當了人哭,哪裏有大丈夫沒出息到流馬尿,可心裏忽然無限委屈。抱著這個他本不該救的少年,心裏知道自己的舉措荒唐,可還忍不住去極力挽救這條小生命。


    嶽翻嗚嗚的哭著,哭得天昏地暗,哭得眼前黑色山崖飛旋。幾天的疲憊不堪,令嶽翻竟然抱了孩子昏沉沉的睡去。


    隱隱的耳邊傳來陣陣呢喃:“娘~~娘親~~娘~~離兒冷~~”


    嶽翻猛的睜開眼睛,搖晃頭確認自己是清醒狀態。


    孩子的薄唇有了淡淡的血色,頭在他臂彎蹭著夢囈般的呢喃。


    “他醒了?”嶽翻欣喜若狂,搖搖孩子說:“你醒醒,醒醒!”


    “父王~~父王~~放了離兒~~”孩子的聲音逐漸清晰,忽然抽泣般的哀求:“父王,離兒隻要娘。”


    “父王”“離兒”


    嶽翻的後背如淋冷水般,嘴都難以闔上。顫抖的聲音問:“離兒,你叫什麽名字,你姓什麽?”


    “不是,不是玉離子,不做完顏離~~就是離兒,娘的離兒~~”孩子時斷時續的聲音,嶽翻呆滯的望著四周青黛色的山峰絕壁,默默將孩子放在了微涼的大青石上。


    “難道他是完顏離,玉離子?那個四狼主金兀術的兒子,那個傳聞中勇冠三軍的小將,那合州城下殺死仇勇將軍的惡魔?”


    涼意漸漸浸冷嶽翻的心,手不由伸向腰間,摸出那把鋒利的匕首。


    他是宋軍,是大宋的人,就是再心有不忍,就是眼前的敵人是個少年,那也是他的敵人,他的義務應該讓他無可推卸的殺了眼前這個金國小將,皇室王孫。


    匕首抵在玉離子的脖頸間,依稀能看到血脈的跳動。嶽翻咬咬牙,手上添了力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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