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清澈,入口飄香。


    莫求微抿清茶,細細品味片刻,方才放下茶盞,看向一旁蹲在地上默不作聲的白犬。


    白犬幹瘦,皮毛也已不再順滑,雙眼更是渾濁,如同田家犬無異。


    且是已經老邁的家犬。


    但在它的身上,莫求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氣息。


    似乎……


    此犬成了依附於自己而存在的生靈。


    “你到底是什麽?”


    理所當然,沒有答案。


    皺眉看著白犬,莫求忍不住輕柔眉心。


    他可不信這東西會是一頭凡物,但這幾日屢屢試探,乃至以大羅法眼探尋,也未能察覺有什麽不對。


    而且在自己昏迷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此犬強行分走了自己一部分血脈氣息。


    這讓他昏迷的更久。


    不過如此以來,此犬也必須仰仗莫求而活,如若他不幸喪命,白犬也會因此失去生機。


    反之卻不同。


    白犬身死,他最多病上一場。


    “嗚……”


    翻了翻老眼,白犬垂下頭,縮起身子再次小酣。


    搖了搖頭,莫求收回視線。


    不論如何,此犬現今已經離不開他,而且昏迷的這段時間,也多有仰仗它方能安全。


    就當養了一頭寵物吧!


    也許。


    這頭‘寵物’,以後會給自己帶來驚喜也說不定。


    感知落入識海,一片金色的書頁懸浮於星辰之中,被諸多星光包裹,其上符文璀璨。


    玉闕金章!


    這就是金色書頁的名字。


    其上文字莫求從未見過,但極其玄妙,每一個符文,似乎都蘊藏著難以描述的大道法則。


    此頁玄妙,但若是不識其上文字,怕是無從下手。


    好在識海星辰未曾讓人失望,即使不知符文含義,竟也能硬生生從中參悟出諸多法門。


    玉闕金章這個名字,就由此感悟而來。


    按莫求的理解,書頁上記載的功法,來自一處名叫天庭鬥部的地方,功法並不完整。


    書頁應該也不止一張。


    鬥部!


    名副其實。


    目前為止,識海星辰從玉闕金章上參悟出的法門都與鬥法有關。


    養兵法!


    鬥母法印!


    另有一門奪天訣,當是根本法門,目前還未完全參悟,看樣子星辰的數量遠遠不夠,還需積累一些年才可堪破。


    無一例外,已經參悟的法門,每一個都極其恐怖。


    莫求所學功法數不勝數,其中不乏精妙法門,甚至就連證得元嬰之境的功法都有數門。


    閻羅心經、十大限、元蜃訣、地藏本願刀……


    每一門堪稱頂尖傳承!


    但與從玉闕金章上參悟的法門相比,卻依舊要弱上不少。


    不!


    應該說,天壤之別。


    養兵法,奪萬物之靈機,淬本命之神兵,神兵感元胎而生千變萬化,可得無量之功,可證無上之業。


    此法,竟直指元嬰之上!


    鬥母法印,萬印之尊,鬥法之本,一旦結印,可毀天滅地,可逆轉輪回,可顛倒乾坤。


    仙法!


    莫求眼角抽搐。


    仙人有沒有,無人知曉,但仙法卻是有的,真仙道最為頂尖的傳承,據聞就是一門名曰無始的仙法。


    真仙道諸多法門,據說都是自仙法演化而來。


    而這鬥母法印,赫然也是一門仙法!


    可惜。


    此印一共三層,此頁玉闕金章隻記載了第一層,但即使如此,也需元嬰後期修士才可施展。


    此方世界,就連有沒有元嬰後期修士,莫求都不清楚,此印雖然了得,卻隻能看著。


    “奪天訣!”


    眯眼,默默感悟還未完整的奪天訣,他心中越發震驚。


    更有一份狂喜。


    單單是這一頁玉闕金章,就可作為一宗之基,且未必不能誕生出類似太乙宗這般的宗門。


    隻是一頁而已。


    完整的玉闕金章,又該如何了得?


    難不成,


    真的出自仙人之手?


    “噠……”


    敲門聲,打斷了莫求的思緒。


    一位女子的嬌弱之聲響起:


    “莫先生,用膳時間到了。”


    “哦!”莫求睜眼,起身:


    “請進。”


    一女聞聲推門而入,身後跟著兩位婢女,端著酒菜,飄香四溢,一一擺放在桌案上。


    女子身著彩緞,模樣清秀,年約二十左右,是鹿公子的貼身侍女,也是目前負責莊園內務的主管事。


    叫小青。


    她屈身一禮,柔柔開口:


    “知道莫先生不喜葷腥,青兒讓人準備了一些時蔬菜肴,還請先生品鑒。”


    “青姑娘客氣了。”


    莫求掃眼酒菜,慢聲道:


    “莫某對於吃食沒什麽講究,有些米飯、酒水充饑即可,有勞了。”


    凡人菜肴烹飪的再是如何了得,在他的法眼下,依舊可見細微的蟲豸、油渣乃至汙垢,不堪入目。


    這,難以避免。


    坐下嚐了幾口,見對方一直在一旁束手而立,莫求不由眼神微動,問道:


    “姑娘可是有事?”


    “這……”聞言,小青咬了咬下嘴唇,看了眼衣衫單薄、麵容憔悴的莫求,遲疑道:


    “先生氣度不凡,當非普通人,不知道能不能幫一幫我家少爺?”


    她也是急病亂投醫。


    麵前的莫求身材消瘦,麵帶滄桑,用護衛的話來說,也許練了幾天武,卻定然算不得出挑。


    氣質是不錯,但多是儒生之氣。


    就算真的曾經身居高位,現如今差點拋屍河岸,怕也已經窮困潦倒,已是窮途末路。


    指望他幫忙,還不如找個掛攤算命來的有把握。


    但小青是鄉下大宅出身,哪裏認的什麽大人物,看上去氣度不凡的莫求已是她目前僅能想到的人。


    “鹿公子?”


    莫求麵色不變:


    “他似乎用不著我幫忙,從一個鄉下的財主變成侯爺之子,即使是庶出應該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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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小青急急擺手:


    “少爺雖然是從鄉下來了京城,地位也變的尊貴,但並不開心,而且很多人欺負他。”


    “嗬……”莫求輕笑:


    “小青姑娘說的在理。”


    “正好,莫某正要辭行,這段時間多有叨擾,正好問一問鹿公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若能幫上,定當用心。”


    至於救命之恩……


    就算對方不出手,在這種地方,要他死也不容易。


    “先生要走?”小青麵帶不舍,點了點頭:


    “那我去叫少爺!”


    “同去!”


    莫求伸手示意。


    …………


    主宅。


    鹿長生送走客人,麵色陰沉的返回大廳。


    “少爺,可是二房又說什麽難聽的話了?”自老宅跟隨而來的田伯見狀,緩聲寬慰:


    “莫要動怒,少爺您怎麽說也是侯爺之後,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以後就算不能繼承家業,要對付幾個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


    “他們,就是故意激你犯錯,好做把柄。”


    “嗯……”鹿長生默默點頭,突然眉頭一皺,看向窗外:


    “誰?”


    “嘻嘻……”笑聲如黃雀,清脆悅耳,一道綠影輕飄飄從窗外躍來,落在大廳正中:


    “五哥,我來看你了。”


    來人身著淺綠襦裙,麵容嬌俏,不過二八年華,一雙眼眸澄澈如清水,眨動間顯出漣漪。


    “淺妹,你來了。”見到來人,鹿長生當即一掃麵上的陰鬱,笑道:


    “今日怎麽得空過來,那位……姨娘肯放你出來?”


    女子名叫鹿淺,定軍候四房獨女,性格古怪,因為身份原因沒有利益衝突,也是侯府之中僅有對鹿長生帶有善意之人。


    “今天青霞觀的仙師雲師太去了侯府,給這兩年出生的姐妹看看有沒有身懷修行天賦的。”


    鹿淺笑道:


    “這是大事,其他人都去湊熱鬧了,我不喜歡,就得空出來找五哥。”


    侯府裏本有一位五哥,不過自‘私生子’鹿長生來了後,重新排序,五哥這個名號也就落在他的頭上。


    “對了!”


    鹿淺扭了扭頭,道:


    “來的時候碰到了明大哥,他托我轉告五哥,說大房會支持你,讓你不用擔心受怕。”


    “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去找他,我們終究是一家人。”


    “哼!”


    鹿長生輕哼,麵露不屑。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之所以受大房看中,隻是為了方便對付二房,自己隻是對方的一件工具。


    一家人?


    怎麽可能?


    如果真是一家人的話,為何連仙師登門檢查根骨這等事都不告訴自己,入城之後也一直晾著,至今都沒能真正踏入侯府。


    若非侯爺不幸遇難,自己怕會一直蒙在鼓裏,一直當個土財主,全然不知自己的父親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定軍侯。


    念頭轉動,鹿長生的麵色越發難看。


    大戶人家的恩怨,如同婦人家的頭發,剪不斷理還亂,毫無頭緒,隻會消磨人的鬥誌。


    隻恨自己手中無劍,身上無力,不能斬個幹淨,得個痛快。


    雙眼一縮,鹿長生目泛殺機。


    “少爺!”


    這時,熟悉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莫先生求見。”


    “青兒。”鹿長生聲音變緩,麵上露出少見的笑意,朝著門外的貼身侍女看去:


    “這裏沒有外人,不用那麽見外,進來說。”


    說著,攏袖坐在軟椅之上,看向踏步入內的莫求:


    “莫先生的傷好了?”


    “嗯。”莫求點頭,抱拳拱手:


    “這些日子多有叨擾!”


    “不必在意。”鹿長生一臉隨意:


    “舉手之勞罷了,算不得什麽。”


    “莫先生這就要走?你我也算相交一場,田伯,去拿些銀兩贈於莫先生,全當路資。”


    “不必了。”莫求擺手。


    “要的。”鹿長生開口:


    “先生身無分文,怕是多有不便,鹿某也幫不了其他什麽,些許路資,先生不必在意。”


    說著,朝田伯示意。


    “是!”


    田伯點頭,躬身退下,不多時去了些許散碎銀子走了過來,遞給莫求。


    “嗬……”


    莫求輕笑,伸手接過銀兩,在手中掂了掂,看向鹿長生:


    “多謝公子好意,莫某愧領了。”


    又拱了拱手,隨意道:


    “鹿公子似乎遇到了些麻煩,可需莫某出手相幫?”


    “是小青說的吧?”鹿公子一愣,隨即灑然一笑:


    “莫先生不必聽她胡說,我沒什麽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都是些家長裏短的私事。”


    “是嗎?”莫求看向對方,再次開口:


    “鹿公子真的不要莫某相幫?”


    他語聲不疾不徐,卻自有一股穩重之意,即使麵對侯爺之子,依舊神情自若,宛如平常。


    鹿長生眼神微動,麵上略有狐疑。


    怎麽?


    這人還真能幫上什麽忙不成?


    “呲……”


    一旁的鹿淺眼神轉動,麵露不屑:


    “你這人好不知輕重,你是此地客人,當知五哥的身份,就算五哥有麻煩,你又能幫上什麽忙?”


    她音帶激將,卻也有試探莫求的意思。


    “這就要看鹿公子想要什麽了。”莫求淡笑:


    “莫某自問,還有些本事。”


    “大言不慚。”鹿淺撇嘴:


    “五哥想做定軍侯,你能做到?”


    “嗯……”莫求眯眼:


    “也未嚐不可。”


    “嗯?”


    “呀!”


    幾人麵色齊齊生變。


    鹿淺先是一愣,隨即一臉不屑,這次卻非偽裝,道:


    “說大話,也不怕嘴角漏風!”


    定軍侯有那麽好當的?


    那可是需要煉氣後期修為,且精通道兵、戰陣之法,大軍衝鋒可敵道基修士的存在。


    先不說莫求能不能做到,鹿長生甚至都未必有修行天賦!


    “鹿公子。”


    莫求麵上卻無變換,隻是看向鹿長生:


    “你所求,就是這個?”


    “這……”鹿長生麵露驚愕,見莫求一臉正色,有心相信,卻無奈苦笑,搖了搖頭道:


    “不過是淺妹的一時戲言,莫先生無需在意。”


    “而且……”


    他歎了口氣,道:


    “我不喜俗事,就連一家人都管不好,豈能管得了一個侯府,一個軍隊,不過是開玩笑的。”


    “陸某所求,乃一人之道,最多照顧好身邊人,就已心滿意足了。”


    這是他的心裏話,此番卻不知被什麽觸動,徑自說了出來,說完心頭也不由得一暢。


    好似心中的鬱結,也被打通了一般。


    “不錯!”


    莫求眼帶讚賞:


    “鹿公子倒是頗有向道之心,雖然天賦不佳,不過如能穩守此心,他日未必不能有所成。”


    “正好,我有劍種一枚,贈與公子,權當這些日子的酬謝。”


    說著,屈指一點,一抹流光沒入鹿長生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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