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已經埋了三個深海詭異的人,餘子清自忖比其他人更了解深海詭異。


    當然這個了解,嚴謹點說,隻是物理層麵上的了解,隨著道庭裏的深海詭異被消化掉,那個過程之中的諸多變化,相信沒人會比餘子清更清楚。


    至於深海詭異的想法和目標,餘子清現在會先在自己腦海中腦補一遍,再按照這個最極端的情況,再把深海詭異往更瘋狂的程度調整一個檔次,大概就能跟真實情況對上了。


    就像現在,餘子清還真沒想到,深海的詭異,在限製開始出現了一個缺口,又遇到了祭法呼喚之後,會瘋狂到這種地步。


    隻是構建出一個聯係,便立刻有一個強橫的深海詭異,獻祭其他弱小的深海詭異來鋪路。


    這可真就比餘子清預想的還要瘋狂。


    而如今沒有了血祭的材料,祭壇已經運轉開來,被深海詭異強行維持著,停不下來了,看這些瓜皮要怎麽辦。


    扒皮火氣很大,但他理智還是比較高的,知道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什麽。


    幹掉這些邪修,那隻是次要目的。


    親自來見過了,記下了對方的身型樣貌,記下了對方的力量、氣息、波動,想要追殺個人,以後有的是時間。


    扒皮耐心極佳,他甚至都做好了準備,若是這些邪修這次沒死,他後麵就敢花費百年時間去追殺他們。


    感受這裏越來越詭異的氣息,扒皮也知道,他隻是一個體修,接下來若是麵對那些連身體都沒有的詭異,怕是作用不是太大。


    他護著餘子清,以一個標準體修高手的姿態,硬扛了所有的攻擊,退回到洞穴通道裏,然後在那裏以肉身,強行堵住,不讓後麵的人出來。


    餘子清和扒皮退出來,就正好看到沉著臉的老龍王,帶著幾個化為人形,五大三粗的家夥,正好趕到了這裏。


    一個滿臉橫肉,呲著牙的龍族,隨手將看門的倆家夥的屍體丟到一邊,隨口吐了一口痰,化作烈焰,將其燒成灰盡。


    “封住這裏,別讓裏麵的人逃出來。”


    餘子清來不及見禮,飛速叮囑了一句。


    老龍王點了點頭,他伸出一隻手,便見一片龍鱗飛出,飛速擴大,直接將那個洞口封死。


    那龍鱗之上光暈流轉之後,慢慢的化作透明,還能讓人看到後麵的東西。


    那龍鱗堅固之極,硬扛了大量攻擊連一點裂紋都沒有,反倒是周圍的石壁,開始不斷的顫抖,那個祭祀空間,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扒皮一言不發,走到龍鱗後麵,身形微微變大了一些,以身體強行撐住這裏。


    祭祀空間裏麵,花院首和那個邪道,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沒有血祭的祭品,卻成功激活了祭壇。


    開始了祭祀,得到了回應,那便必須要付出對應的代價。


    當然,要是你厲害到山君那種程度,你直接賴賬也不是不行。


    可惜,真有那實力了,腦子抽了都不會去祭祀深海詭異。


    祭祀空間的中心,詭異氣息浮動,那些氣息不斷幻化,如同一灘汙泥裏,伸出了一隻隻各種生靈的手臂,不斷交融掙紮。


    而祭祀空間的四周,不祥之氣不斷的溢出,被那深海詭異借用,不斷的侵蝕路徑,拓展路徑,好從深海裏滲透過來,徹底開啟新的階段。


    地麵上的溝壑裏,詭異的氣息不斷的侵染,而後匯聚到那幾個原本用來血祭的大坑裏。


    大坑裏的詭異氣息如同霧氣,不斷幻化,在眾人眼裏,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熟人,自己最在乎的人,在那裏掙紮著想要跳出來。


    可惜那翻滾的霧氣之下,仿佛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不斷的撕扯著他們,將他們一點一點的向下拉扯。


    在場眾人都是心誌堅定之輩,這等幻象,哪怕再真實,都不可能引著他們去出手相助。


    誰都知道,這是那個先滲透過來,被當做耗材,用來獻祭弱小詭異在掙紮。


    很顯然,那個弱小的詭異,便是不會死在這個祭祀裏,八成也不會好過了。


    餘子清隔著透明的龍鱗,靜靜的看著,默默記下了這點。


    有些祭法,可以將深海詭異也當做祭品用,而這可能就是殺死深海詭異的一種方式。


    不是誰都能像山君那樣,靠著絕對的實力,跨越界限阻礙,徒手抓小雞一樣抓住一個深海詭異。


    餘子清瞥了一眼,就見到那大坑裏,不少枯瘦如柴,行將餓死的人在掙紮,那絕望的眼神,看一眼,就讓餘子清血壓升高。


    這幻象倒是挺厲害的,有形有神,還能牽動人心緒。


    餘子清挪開目光,不再關注那個耗材詭異,盯著祭祀空間中心那片不斷幻化的詭異。


    那裏幻化而出的大量生靈手臂,就像是在搖手花,帶著一種蠱惑人心,扭曲人意識的詭異力量。


    花院首一行人,還在不斷的做嚐試,尋找解決的辦法。


    但是忽然,那幻化而出的詭異,無數隻各種生靈的手臂,開始齊齊轉化成人的手臂,那些手臂前段,手掌握拳,停止了瘋狂的搖曳。


    當那些手掌張開之後,每一支手掌的掌心,都浮現出一隻不同生靈的眼睛。


    讓人頭皮發麻的大量眼睛,簇擁到一起,環顧四周。


    霧氣奔湧開來,衝向四周,花院首麵色難看,卻還是在祭壇上沒有動,那個年輕邪修,也站在上麵的祭壇上,沉著臉沒有動。


    隨著霧氣在祭祀空間轉了一圈,剩下五個人,便被武器侵染,身體僵硬在原地,想跑都沒有地方跑,也沒能力跑了。


    花院首和那個年輕邪修,一起抬起頭,對視了一眼,他們默契的吟誦咒文,表示這五個人被獻祭了。


    霎時之間,伴隨著詭異的咒文,五個人張大著嘴巴,發出無聲的哀嚎。


    他們身上,開始有大量的霧氣湧出,他們眼中的驚恐,開始慢慢的消散,轉而化為呆滯,仿佛連此刻巨大的痛苦都已經感覺不到了。


    五個人的神魂,被扭曲著抽出了體外,化作養料,被獻祭掉。


    他們的智慧,被貪婪的深海詭異吞噬掉。


    瞬間,便見那無數隻手掌之中的絕大部分,都自行合攏了起來,變成握拳的狀態。


    最後剩下的五隻眼睛裏,瘋狂的惡意開始被壓製下去,智慧的光芒開始被點亮。


    幻化出的怪物,遊走在祭祀空間,而那五個被獻祭掉的家夥,跌倒在地上,眼神呆滯空洞,還沒有死,甚至修行的力量都沒多少減弱,卻已經仿佛一個空殼。


    兩個祭壇上,花院首和邪修,還在低聲吟誦咒文,以祭壇護持自身。


    那幻化出的怪物,五隻眼睛,同時看向了入口處,其幻化而出的身形,飛速的靠近。


    餘子清默不作聲的後退一步,耷拉著眼皮,將目中神光遮掩。


    而扒皮的身形又變大了一分,將入口處堵的死死的,撐著那片巨大的龍鱗。


    忽然,那怪物消失不見了,一息之後,便見入口上方,垂落五條手臂,五隻有了智慧之光,卻充斥著貪婪的眼睛裏閃爍著光輝,仿佛直接看穿了龍鱗。


    扒皮撐著龍鱗,眼睛裏泛著血絲,怒視著前方。


    他現在弄明白餘子清想幹什麽了,相比活活打死這些邪道,他也希望看到這些邪修自食惡果,後悔都沒有機會。


    他覺得,若是被活活打死,這些邪修怕是根本不會後悔。


    忽然,扒皮心神一跳,他感覺到了,那五隻眼睛,真的是在跟他對視。


    他可不會後退,眼中凶光畢露,直接與之對視,心中還泛著一陣殺機,若是這詭異的東西出來,那就活活打死它。


    一天不行就一個月,一個月不行就一年,十年,一百年,慢慢磨也要把這東西給磨滅了。


    詭異感覺到了通道後方,似乎在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可惜,它此刻的力量,窺視的目光,強行穿透了阻礙之後,看到的卻是堵滿了通道的扒皮。


    它感覺到了扒皮的惡意,但是它不在意,隻是對視了一眼之後,它的五隻眼睛裏,便閃過一絲嫌棄,轉頭看向其他方向。


    剛剛吞噬了五個曾經出身琅琊院的人,它已經有了一些智慧,如同正常人一樣的智慧。


    實在是有點看不上扒皮身上那丁點智慧之光了。


    詭異轉頭,繼續在祭祀空間裏遊走,尋找祭品。


    然而,什麽祭品都沒有了。


    它遊走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焦躁,那些握著的拳頭開始陸陸續續的張開,露出那一隻隻泛著瘋狂和惡意的眼睛。


    那五隻帶著智慧之光的眼睛裏,智慧的光芒都開始慢慢的消退。


    智慧的消退,讓它越來越焦躁,它不想回到深海了。


    好不容易有了缺口,有了機會出來,又有人祭祀召喚,它也獲得了最珍貴的智慧。


    得到之後,再失去,哪怕隻是恢複原樣,都是不可接受的。


    實在沒有祭品了之後,詭異的目光,開始盯上了兩個祭壇上的年輕邪修和花院首。


    那年輕邪修反應最快,口中咒文都沒有停過,就像是一個帶路黨,殷勤的引領著深海的詭異,去享用花院首這個祭品。


    有了指引,詭異便再無半點猶豫了,哪怕這是祭法的引導者。


    花院首身上的智慧之光,簡直如同皓月一樣顯眼,它已經覬覦好久了,隻不過,吞噬祭法的引導者,相當於殺雞取卵。


    在有了智慧之後,沒有必要,它也不想吞了引導者。


    花院首麵沉似水,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年輕邪修,他什麽都不做,眼睜睜的看著詭異衝來。


    當接觸的瞬間,他便瞬間掰斷了自己十根指骨,結成一個古裏古怪的印訣。


    那詭異身上的氣息,在汲取他的智慧之光的時候,便開始一點一點的滲入他的體內。


    隨著這個過程,被汲取的智慧之光,便又隨著詭異進入體內,重新回到了花院首身上。


    詭異幻化出的樣子,最終徹底消失在其體內,而祭祀空間的中心,還有大量的氣息不斷的溢出不斷的融入到花院首體內。


    這才是真正的將這個深海詭異完全從深海接引了出來。


    那年輕邪修察覺到了不對勁時,便果斷的停止了咒文,吐出一口鮮血混雜著內髒碎片之後,便直接拿出一卷虛空大遁卷軸,毫不猶豫的將其撕開,也不管在這裏能不能傳送出去。


    但下一刻,便見滿臉邪氣,眼珠子仿佛是假的一般,不斷亂轉的花院首,出現在他身旁。


    花院首張開嘴巴,口中浮現出一個幻象大嘴,一口將年輕邪修的腦袋咬在裏麵。


    隨著嘴巴收回,年輕邪修的眼神,便變得空洞。


    花院首鬆開手,虛空大遁的光芒閃耀,裹挾著年輕邪修的身體,消失在原地。


    至此,抵達此地的一行人,就隻剩下花院首一個人還活著。


    他的眼神時而清醒,時而瘋狂,眼珠子時而靜止不動了,時而跟假眼球似的不斷的無規律亂轉。


    花院首體內,他的意識仿佛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


    整個世界,都是無數的手臂匯聚而成,每一隻手掌上都有一隻眼睛。


    他被困在這裏,其中有五隻手臂落下,帶著一絲智慧和貪婪的眼神,盯著他。


    花院首跪伏在地,一臉恭敬。


    “侍奉偉大的魔神,是我的榮幸,我曾經在琅琊院待了很久。


    那裏便是智慧的殿堂,是天下最容易獲取智慧的地方。


    我為偉大的魔神準備的祭品,被外麵的人搶走了。


    我會帶著魔神,走出深海,狩獵智慧與力量。”


    花院首跪伏在地,眼中帶著一絲狂熱,他甚至都沒有隱藏自己的那點小心思。


    他知道自己水平和實力,怕是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從很早很早的時候開始,在他跟曾經的老乾皇聊過,見過老乾皇的絕望之後。


    他從最開始的,滿心絕望,恨自己為什麽要知道那些事,再到後來,開始瘋狂,野心開始滋生。


    他要親自接引一個強大的深海詭異,侍奉其壯大。


    但是他也要將其承載到自己的身體裏,借深海詭異,不,深海魔神的力量,衝破極限。


    他已經很老很老了,太明白,便是老乾皇那等天資可怕的家夥,都沒辦法逃出被深海可怕存在編製出的命運。


    他想要跳出這個命運,逃出這螻蟻都不如的命運,就隻能這樣做了。


    深海的詭異,被他引入了體內,以他作為軀殼,此刻能感覺到花院首的想法,詭異也並不在意,甚至都不在意被利用。


    詭異隻在意怎麽繼續獲得智慧,真正的擁有智慧,怎麽完成超脫。


    琅琊院,智慧的殿堂,這種大餅,詭異很喜歡,也很貪婪。


    相比之下,花院首這點智慧之光,就無所謂了。


    在已經獲取了一點智慧,開始能理解花院首的大餅之後,便有了決定。


    花院首的意識被放了出來。


    這邊,花院首亂轉的眼睛,恢複了正常,他的笑容逐漸扭曲,感受著身上附帶的力量,那種奇特的玄奧,仿佛能汲取智慧的古怪力量,他邁步走向了入口。


    花院首伸出一隻手,觸摸到龍鱗。


    “原來是逆鱗,可惜隻是死物……”


    花院首的手上,幻象浮現,一點一點的穿過龍鱗,觸摸到了後方的扒皮,抓到了一絲智慧之光。


    “噦……”


    花院首眉頭緊蹙,忍不住幹嘔了一聲,仿佛有一根幹澀發臭,硬的跟石頭一樣的肉幹,直接捅到了他嗓子眼。


    他收回了手,放棄了直接捕捉智慧之光。


    他回頭看了一眼,祭祀空間裏的祭壇還在運轉,消耗著之前先過來的那個弱小的詭異。


    他來到祭祀空間的中心,仿佛撐開了一道裂縫,大量的霧氣被接引過來,伴隨著深海的海水,湧入到祭祀空間裏。


    幾個弱小的詭異被召喚了過來,在花院首的指引下,衝向了入口的方向。


    連真形和肉身都沒有的詭異,一點一點的滲透龍鱗,向著另一邊衝去。


    而另一邊,餘子清站在龍鱗前,神色怪異,扒皮的臉黑的跟碳一樣,老龍王他們也是欲言又止,什麽都沒敢說。


    現在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了,花院首不知道怎麽做的,本來應該吞掉他的詭異,卻附身在其身上,花院首成了工具人,也可以說花院首忽悠住了那個詭異,借用了詭異的力量。


    但很顯然的,對方非但看不上扒皮的智慧之光,還對扒皮的智慧之光感覺到惡心……


    仿佛吞掉扒皮,就會有損自己的智慧一樣。


    “等一下。”


    餘子清攔住了再也忍不住的扒皮,看著快要滲透過龍鱗的幾個小詭異。


    他在龍鱗後麵,默不作聲的打開了道庭,直接跟整個通道融合,就這麽靜靜的等著。


    不一會兒,便見三個力量沒那麽強,但是卻多少有點智慧的詭異,穿過了龍鱗,歡呼著衝來。


    等到這幾個還沒多少力量的家夥衝進道庭,輕而易舉的被五小隻鎮壓,埋進了青土地之後,餘子清笑眯眯等著。


    “再等一會兒,看看還有沒有。


    完事了,再想辦法解決那個花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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