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交人感應到雲鯨乳牙上的氣息,感受到光暈之中所蘊含的信息,如同潺潺流水,滴答滴答的潤下,小家夥便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逃亡的生涯,讓小家夥對一切都充滿了警惕。


    她逃到黑船所在的海域時,黑船大祭司早就帶著人去了陸地上跟人幹架了。


    她是實在沒地方逃了,在發現追殺她的海生妖怪,靠近黑船之後,被黑船聖徒切片當燒烤了,她便果斷潛入了黑船上,躲在這裏。


    她在這裏躲了一年多了,餓了渴了就喝牛奶,跟牛群都混熟了,人都從原來瘦瘦小小的,稍稍變胖了一點。


    也一直沒有黑船聖徒發現她,算是難得的安穩日子,直到現在再次被發現。


    當發現來的人,強大到她完全不可能匹敵的時候,那就隻剩下絕望和驚恐。


    雲鯨的乳牙上,逸散的光暈,如同悠揚蒼茫的鯨吟,慢慢的安撫了小交人。


    等到小交人冷靜下來,老羊他們還是站在遠處,足以讓小交人感覺到有安全感的位置。


    小交人怯生生的抬起頭,湛藍色的眼睛,看向眾人。


    老羊在她眼中的形象,最為恐怖,仿佛一個身負詛咒鎖鏈,滿身煞氣的怪物,唯獨那張臉,看起來的確很和善。


    黑船大祭司的身後,更像是一片黑暗,那裏有一尊巨大無比的黑影,在閉目沉睡,濃重的不祥之氣,安靜的化作了柔軟的巨床,托著那個巨大的黑影。


    這是小交人見過的,最恐怖的倆人。


    小交人正看著呢,老羊語氣溫和的道。


    “小家夥,最好不要這樣子看人,不太禮貌哦。”


    小交人嚇了一跳,立刻低下頭,不敢再看。


    她就是因為看到的東西,跟別人永遠不一樣,才會被排擠,帶來禍端,遭受追殺。


    送她逃走的族人,臨死前就是這麽告訴她的,這不是在怪她,而是讓她學會隱藏自己,不要想著報仇,這樣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小交人學會了隱藏自己,孤身一人,也的確活下來了。


    有了雲鯨傳遞的信息,她開始明白了不少東西,起碼可以確定,眼前的人的確不會害她。


    因為她自己也看到了,對方的確對她沒惡意。


    老羊對黑船聖徒揮了揮手,讓他們先出去。


    黑船大祭司沒說什麽,隻是最後看了一眼小交人,心裏還是有些複雜。


    費勁吧唧了好幾年,什麽成果沒有,放棄的時候發現,目標已經自己跑到黑船上了。


    出了艙室,關上門,魚骨忍不住問了一句。


    “大祭司,難道真有什麽看不到的東西麽?很麻煩麽?”


    “你什麽都沒看見?沒聽見?”


    “沒啊,我什麽都沒看見,也沒聽見,前輩是在跟誰說話的?”


    “沒事了,我們要找的人,找到了,可以回去了,你去帶人準備一下吧。”


    看著魚骨的背影,黑船大祭司想到剛才感應到的那一絲力量,威脅性極低,如同清風拂麵,讓他根本生不起對抗的想法。


    刻意去做的時候,隻是輕輕一個念頭,便將其驅散了。


    然後就看到了那個小交人。


    而魚骨,卻從頭到尾都沒看到人,也沒聽到什麽,就仿佛完全感覺不到有這麽個人存在。


    現在不用信物,也能確定,那個小交人,就是他們要找的,覺醒了古妖血脈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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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艙裏,老羊拿出了些吃的,擺在桌子上,小交人不停的咽口水,卻還是隻拿了個最小的芝麻餅,慢慢的啃,還用一隻手接住了跌落的碎渣,將其吃幹淨。


    老羊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當年餘子清第一次吃到這種芝麻餅的時候,也是這麽個姿勢。


    一隻手拿著,一隻手在下麵托著,接住掉落的碎渣,吃的特別認真,仿佛碎渣掉地上,都是大逆不道的罪過。


    “慢慢吃吧,還多得很。


    你在這裏,會非常安全。


    沒有人能傷害到你。


    我說的。”


    小交人的手微微一頓,吃東西的速度都變慢了些。


    吃完東西,便蜷縮成一團,躺在幹草堆裏,沉沉睡去,那小鼻子上,一個鼻涕泡一漲一縮,就是不碎。


    老羊看了一眼,放棄了給蓋個毯子的想法。


    這小家夥太過於警惕,睡著了都依然會用自己的辦法來做個示警的東西。


    隻要有一點風吹草動,那可笑的鼻涕泡,立刻就會破碎,小家夥也會立刻醒過來。


    老羊轉身離開,想到剛才感受到的那柔弱一擊。


    恐怕已經是這小家夥現階段引動血脈力量,超越極限的唯一一擊了。


    算算時間,這小家夥怕是吃了不少苦頭,說不定是在出生之後,就已經覺醒了古妖血脈。


    跟雲鯨那種快死的時候,覺醒了古妖血脈的,完全不一樣。


    也跟菩提樹妖這種已經長大才覺醒的也不一樣。


    本來老羊是挺趕時間的,畢竟路上要花費不少時間。


    但現在也不得不先停幾天,先安頓好這個小交人再說。


    出了船艙,黑船大祭司已經在另外一個艙室裏等著了。


    看到老羊進來,黑船大祭司立刻道。


    “前輩,要不要去追查下這個小交人來曆?”


    “打聽一下吧,畢竟,跟雲鯨不一樣,交人可都是群居的。


    不過,別聲張,要是讓人知道我們在打聽交人……


    怕是立刻就有人知道這小家夥在我們這。”


    “前輩放心,我明白。”


    黑船大祭司露出笑容,走出了艙室。


    在陸地上,黑船聖徒,頗有些束手束腳,可是在海裏,那就不一樣了,他太明白怎麽跟海裏的東西打交道,包括但不限於詭異、海族、凶獸、妖怪……


    走到另外一個庫存口糧的船艙裏,裏麵都是海水,卻沒什麽遊魚海鮮,這裏其實是種一些海生靈藥的地方。


    “水母,我看之前的日誌,有抓過來犯的海鮮,你再去抓倆類似的,我想問點事。”


    “好嘞。”水母一聽這話,就明白要幹什麽了。


    走出黑船,水母落入深海,瞬間消失在黑暗的海底。


    幾個時辰之後,水母在一片海草茂盛的區域裏,單手捏著一條成人大腿粗的花紋海蛇,手腕一抖,便震散了海蛇的關節,將其收起。


    一天之後,水母回到黑船上,丟下兩條大蛇,一花一黑。


    “之前靠近黑船的,就是這兩種。


    我仔細檢查了,氣息差不多,也問了。


    它們不僅僅是同種,還是同族,都來自於一個地方。


    也都是接了任務,在海域裏搜尋。”


    黑船大祭司看著兩條關節散架的大蛇,麵無表情的道。


    “我問,你們答,誰答的慢,誰被拿去煲湯。”


    “死也不說……”黑蛇硬氣了一聲,但是他話沒說完,就看到一道流光閃過。


    黑蛇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就聽黑船大祭司道。


    “先拿去煲個湯,蛇血給弄個炒飯,皮留著處理下,當符紙用,多出來的骨頭,留著當材料祭祀用。”


    黑蛇動彈不得,看不到身後,但是跟著,他看到了,一個黑船聖徒,單手拎著的,怎麽那麽像是他的後半截。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巨大的疼痛感,像是忽然錘進他的腦殼裏。


    黑蛇忍不住慘叫出聲。


    黑船大祭司看向黑蛇,道。


    “你們在追什麽人?”


    黑蛇沒出聲,一旁的花蛇卻已經看到,遠處,已經有黑船聖徒輕車熟路的處理著半截黑蛇,那手段,那熟練度,明顯不是隻幹過幾十次。


    這是遇到心狠手辣的人族邪祀了啊。


    不等黑蛇開口,花蛇便立刻道。


    “追個交人,一個小交人。”


    黑船大祭司轉頭看向花蛇。


    “具體說說,從頭開始說。”


    “我知道的未必都對,都是聽說的。”


    “沒事,你慢慢說。”


    “那我說了,能給個痛快,別拿我祭祀,行不?”


    黑船大祭司嘿嘿一笑,笑的特別邪惡,他對這個花蛇倒是有點刮目相看了。


    按照海族的理念,死亡不是最嚴重的,被吃了其實也是正常,海裏麵天天都是這樣。


    他們會認為,這依然是在海中循環,如同日出日落,潮起潮落一樣正常。


    最嚴重的,就是被當成祭品活祭了,他們認為這是徹底的消散,脫離了海洋和根本,是最可怕的終結。


    “你說吧,我可以答應你,你不會被活祭,骨骼也不會被拿來祭祀用。”


    黑蛇在旁邊想要說什麽,水母立刻衝上來,一把按住黑蛇的腦袋,將其帶走。


    花蛇戰戰兢兢,看黑船大祭司的樣子,也不像是忽悠他,這些人族邪祀,也不會拿祭祀開玩笑。


    “前些年的時候,海裏出現傳說,說交人族,能找到人族書生的聖山。


    跟著,就有海族查到,說交人族裏,有人能看到聖山的蹤跡。


    有一個小交人,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族長收買了一個交人,拿著一個東西,試探了一下。


    確認那小交人的確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我們就去抓人了……”


    花蛇猶豫了一下,沒往下說。


    “然後呢?”


    “然後……然後當時出現了好幾族,一起滅了那個交人部落,可是那個小交人還是跑了。”


    “說說那個什麽聖山,為什麽要找人族的聖山?”


    “是那些書生的聖山。


    其實,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見過陸地上的妖族來。


    之後便開始流傳聖山的事情了。


    說那些修浩然之氣的書生,力量來源就是在聖山。


    他們也找不到在哪,我們若是找到了,汙了聖山,以後就不會再有人入海了。


    這是族長說的,更具體的是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還有別的麽?”


    “沒了,我們隻是聽命行事。”


    黑船大祭司揮了揮手,讓人將花蛇帶下去。


    “說話算話,記住了,不要用這個家夥祭祀。”


    黑船大祭司看向後方,老羊從黑暗裏走出來,手裏捧著一本書。


    “姬慎給的典籍裏,很多東西,記載還是挺詳細的。


    按照不動仙朝裏流傳的傳說。


    所謂聖山,便是當年有異域墜於地,化作一座筆架山。


    那聖山之中,異力沉積,修士不能入,邪祀不能近。


    在很多年內,都被列為一方修士禁地,隻有凡人。


    後來有一讀書人,在聖山之下誦讀經典,胸中孕生浩然之氣,開了此道先河。


    那座筆架山也成了聖山。


    隻是自那之後,聖山便消失不見了。


    那書生下山,才有了後來的稷下學宮。


    若是這裏的典籍記載沒錯,我相互對比了下,算算時間。


    應該就是在四神朝那邊的上古末期,大兌丁卯紀年初期。”


    “前輩,我讀書少,不清楚這些。”黑船大祭司一臉懵逼,他哪清楚這些曆史啊,他前麵幾代黑船大祭司,可都是在海上飄著呢。


    黑船上的記載詳細的東西,可都是更久遠之前的東西。


    老羊麵色一滯,也覺得有些無趣了,跟一群文盲裝逼,實在是沒啥意思。


    “我意思是,當年差不多同一個時期,錦嵐山也出現了。


    當年的邪君與錦嵐山一起,墜入荒原。


    但是後來邪君被大兌封印了。


    而同一個時期,這邊墜落了一座聖山,還引出了修浩然之氣的修士。


    那浩然之氣,又正好跟邪氣對立對衝,截然相反。


    這可絕對不是什麽巧合。


    而且,我發現這邊記載斷層遠比四神朝那邊少。


    他們甚至還記載著文君,還有文君親筆書寫的東西存留。


    這就特別有意思了。


    用一小瓶甘霖,換了這麽多書,也不算虧。


    這些書怕是一般人都沒有。”


    老羊說完,看著周圍的文盲,頓覺無趣,這些家夥,怕是根本無法理解,獲得那些跟修行無關的典籍,有什麽可喜悅的。


    老羊收起書,琢磨著,還是趕緊回去吧。


    餘子清雖然有些半吊子,可起碼能明白他在說什麽,知道來龍去脈。


    “那交人部落已經被滅了,也沒什麽可留的了,立刻出發吧,後麵如何做,等那小交人長大了,讓她自己決定吧。”


    老羊離開黑船,飄在海底,對著黑船一伸手,一隻手便化作了龍爪。


    那黑船飛來,不斷的縮小,化作巴掌大小,被老羊收起。


    老羊一步跨出,瞬間消失不見。


    再次找到那條被封印遮掩的深淵裂縫,老羊搖身一晃,化作微塵一般,落入其中消失不見。


    ……


    不動仙朝,一片瘴氣密布,不見天日的密林裏。


    姬慎帶著婉君,站在一處空地上,他們麵前布置好了法壇,一切都是嚴格按照玉簡記載來進行的。


    “婉君,你準備好了麽?”


    “這個……真行嗎?”婉君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試試吧,心誠一點,畢竟,那位肯定是不屑於騙我的,我可是把我收藏的書庫都送出去了,你可一定要心誠一點,別出岔子了。”


    婉君輕吸一口氣,取出一個小玉瓶,取出了大概三十滴甘霖原液。


    她按照儀法要求,口誦咒文,手捏印訣,伴隨著儀法開始。


    莫名的神韻浮現,便見密林之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聲浪漸大,仿佛有數不盡的東西在靠近。


    跟著,林木被撥開,便見大量腹部凹陷下去,如同皮包骨頭的幹屍似的餓鬼出現。


    那些餓鬼感受到了召喚,近乎本能的明白了這是在做什麽。


    甘霖的加持下,他們彷若看到了甘霖最初的來源。


    一個雙目燃燒著血焰的黑影,從一個木碗之中,倒出了甘霖。


    這每一滴甘霖,都是這位在布施,最終的目標,都是給予餓鬼。


    布施儀式開始,婉君的雙目便開始變得通紅,她的身上,邪氣和魔氣一起浮現。


    隻是其中的魔氣,彷若遇到了天敵一般,驚恐的向著邪氣內部躲。


    可是隨著餓鬼匯聚的越來越多,便見婉君咬著牙,一跺腳,便見漆黑的鎖鏈飛出,死死的將她束縛在原地,維持著儀法。


    她的胸口,一縷縷黑煙飛出,那是魔念不甘的怒吼。


    她隻能鎮壓,無法祛除的魔念,此刻無力的飛出,伴隨著甘霖,被那些餓鬼一擁而上的分而食之。


    等到魔念盡消,婉君的眼中隻剩下邪念,她冷哼一聲,當場將邪念鎮壓。


    片刻之後,眾餓鬼吃飽,緩緩的退入林中消失不見。


    姬慎站出來,行了一禮。


    “在下稷下學宮姬德守,有勞諸位了。


    此乃友人饋贈,在下必定回朝斡旋,給諸位一個立身之地。”


    走在最後的一個餓鬼,轉過頭看了一眼姬慎,什麽也沒說,消失在密林裏。


    姬慎暗歎一聲,還是有些記仇了。


    他之前跟聖徒聊過,玉簡裏也有記載,所謂的餓鬼之王,早就沉睡了。


    那些聖徒也說了,追隨的是餓鬼之王的傳人。


    不過,親眼看到婉君根深蒂固的魔念被祛除,再感受到那一絲奇特的道韻。


    憑空出現,相隔深海,卻還能如同天地規則一般,自然而然的讓餓鬼來配合運行儀法。


    他覺得那位所謂的餓鬼之王,怕是在沉睡著,都能擰下他的腦袋當夜壺。


    而且聽真龍的意思,這些餓鬼上麵的人,護短記仇,還很強的,可能就不止一兩個了。


    還是趕緊處理一下吧,幸好朝廷之前沒做太過分。


    祛除魔念,這事是瞞不住的,而那甘霖,恐怕也是個大麻煩,因為太少了……


    “婉君,剩下的甘霖,你拿著吧。”


    “不,這麽貴重的東西,您老肯給我用,婉君已經不知該如何報答,剩下的這些,我何德何能敢私藏。”


    婉君祛除了魔念,正是激動的時候,姬慎親自去向真龍那討來的,還不知道付出了多大代價,她是真的一點貪念都沒有。


    姬慎輕吸一口氣,語重心長拍了拍婉君的肩膀,道。


    “婉君啊,你誤會了,這東西再多點,我倒是不擔心。


    可是太少了,這事也瞞不住。


    到時候給誰不給誰?


    萬一沒拿到的,入魔死了呢?


    你也知道,到時候能恬著臉來的,不是位高權重,就是實力高深。


    到時候有人能看得開,有人看不開就結怨了啊。


    我啊,抹不開麵的,也不知該如何做了。


    所以,這東西你拿著最好,你能拉的下臉。


    畢竟,大家都知道你一直是這種臭德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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