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巴掌稍稍大一點的長橋,被餘子清丟出之後,沒有從白骨神橋之上飛過,而是從白骨神橋之下飛入道庭裏,一路向北而去。


    當那長橋一路飛遁,落到了北部黑土地的最北邊時,驟然放大,與黑土地的北部對接到一起。


    長橋一路延伸出去,延伸到北部的虛空。


    長橋與黑土地連接的地方,渾然一體,那蹲在欄杆上的大腦袋小黑子們,一個接一個的跳下來。


    他們排成兩列,便是那些先天表情就有些嬉皮笑臉,笑的詭異的小黑子,都強行將自己的臉捏成肅穆的樣子,他們一起,以人族大禮揖手長拜。


    無論餘子清為什麽要這麽做,此刻,都是救了他們。


    當長橋與黑土地連接到一起的那一刹那,他們就知道,他們再也不用擔心被吞噬,淪為養分徹底消失。


    這是扭轉了從一開始就定下的,難以違抗的大勢與命運。


    僅此一點,這便是無以為報的大恩。


    因為每個小黑子,都不僅僅隻是一個人,他們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族名。


    若是他們消失了,他們所代表的一種鬼物,也會墜入萬劫不複之地。


    說好聽點,叫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附庸,或者說是沉睡的那位的一部分。


    說難聽點,就是從此之後,徹底淪為蟲豸一樣的存在,連踏入道途的資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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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還有些靈智不低的鬼王之流,算是行走在鬼道上,以後,他們統統都是最低級的耗材。


    這就是他們既定好的命運。


    而這個命運最可悲的地方是,沉睡的那位,可能看也不會看那些鬼物一眼,聽到絕望的哀嚎聲,都會因為覺得你的慘叫聲太過刺耳,所以將你溺死在濁世汙泥海裏。


    可如今,長橋落入道庭之中,給了所有小黑子們在唯一一條死路之外,額外的一個選擇。


    所以,這不是餘子清主動納長橋入道庭,不是道庭主動融合了長橋。


    而是小黑子們,主動投入到了道庭。


    小黑子們,長拜不起,等待著餘子清開口。


    餘子清沒有說話,小黑子們便從揖手長拜,變成了跪伏在地,等待著餘子清開口。


    “你們想好了麽?


    徹底融入的話,便再無退路。


    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幸隕落,道庭崩塌……


    爾等可能會有什麽結果,我也不清楚。”


    小黑子們直接五體投地,做出了表態。


    他們沒有說話,可是強烈的意念,已經如同在呐喊。


    跟著王子軒的時候,隻是在逃,在拖延時間而已。


    而現在,這是唯一的抗爭機會,便是隕落也好,湮滅也好,萬劫不複也好。


    起碼不是一眼望到頭的死路了。


    他們願意賭上所有,也願意追隨,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都願意接受。


    餘子清點了點頭。


    “好,如爾等所願。”


    隨著餘子清點頭,一群大腦袋小黑子們,歡天喜地的爬起來,他們每個人都從他們蹲的欄杆上取下來一小塊東西。


    而後一起從長橋上衝下來,踏入黑土地上。


    他們一人一個,將手中的東西堆疊在一起。


    長橋之外,大量碎片堆疊成一座一間二柱,形似靈星門的東西。


    堆疊成功之後,那靈星門不斷擴大,其上遍布著冰裂紋,仿佛隨時都要破碎。


    門頭上空著一片空白,等著題字。


    小黑子們一起站在門下,昂著大腦袋,期待著餘子清來補上最後一部分。


    餘子清感受到道庭內的神韻變化,忽然有點恍忽。


    好像……


    這好像算是在奪道啊。


    不知道真正的奪道,是不是這種感覺,是不是這般詭異。


    不過,神韻的變化,是騙不了人的,餘子清覺得這似乎真的算是在奪道了。


    隻不過,這不是餘子清拎著把刀,割了對方的肉塞進自己嘴裏的強奪而已。


    這屬於被奪的這部分,自己烹飪好了,又喂到餘子清嘴邊。


    餘子清要是再來個三請三讓,就顯得太矯情了。


    餘子清一步跨出,踏上白骨神橋,一路進入道庭之中,來到黑土地的最北麵。


    他飄在那形似牌坊的大門前,伸出一隻手,琢磨著要怎麽題字。


    最後看了看自己的手,題字不用筆,有些程序上的缺失感。


    翻了翻自己的庫存,還真的一支大筆都沒找到。


    怪不得老羊老是說他,字寫得奇醜無比也就算了,還不用心練。


    現在連工具都不準備了……


    雖然餘子清是覺得,他隻是習慣了曾經的漢字,換了一種文字,他一直習慣不了,而且也會習慣性的按照寫漢字的習慣來寫這邊的字。


    這才導致了老羊總覺得他寫的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別扭感。


    簡單一個字概括,就是醜。


    餘子清翻了辦事,最後翻出來的,隻有一支朱筆。


    來自於安史之書的那支朱筆。


    而這也正好是最合適的大筆了。


    他手握朱筆,沉吟了半晌之後,大筆一揮,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便出現在門頭上了。


    簡單粗暴,又契合事宜的倆字。


    鬼門。


    兩個彷若沁了血的字跡,帶著滋滋聲,硬生生的烙印在門頭上。


    那字雖然一如既往的有特色,可是其中所蘊含的怪異別扭,還帶著一絲疏離感的神韻,在此時此刻,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完美契合感。


    餘子清後退了一些,看著自己題的字,心滿意足了。


    不是他菜,隻是沒在合適的地方而已。


    換老羊來,把老羊逼死,他也寫不出如此契合的字。


    隨著兩個字題成,一絲血色以字跡為中心,順著冰裂般的紋路暈開,侵滿了所有的裂紋。


    而後那一絲絲裂紋,便開始慢慢的消散。


    正在此刻,濁世汙泥海的深處,激烈的波動浮現。


    那位蘇醒的一部分意識,感應到了被人奪道,奪走的還是他最重要的布局,他就像是瘋了一樣,也顧不得演了。


    黑色的泥漿海深處,巨物在翻騰,意念便已經先一步隨著感應降臨了。


    那鬼門之上,龜裂的縫隙裏,黑泥一樣的力量逸散出來,與血色對抗到一起,阻止血色填充裂縫,讓鬼門徹底固化成型。


    餘子清站在黑土地上,一動不動,有些疑惑的歪著腦袋,眼睛向上瞥了一眼鬼門。


    都不用去問來者是誰,這個時候,能感應到這裏變化,還能通過感應聯係,直接隔空阻攔的,沒有第二個人了。


    不過……


    “話說,你不是在沉睡麽?不演了?”


    一句話落地,還不等對方回話,餘子清麵色一沉,身形緩緩飄起。


    “誰給你的勇氣,敢來我的地盤撒野的?”


    餘子清淩空而立,陽神出竅,瞬間化作一尊雙目燃燒著血焰的巨大餓鬼。


    餓鬼左手托著地祇之源的石碑,落地的瞬間,便見其腳下,一條充斥著不祥詭譎氣息的大道浮現,一路延伸到虛無之中。


    餘子清單手一托,大兌玉璽在掌中浮現。


    霎時之間,大兌國運如同吃飽喝足,練出一身腱子肉,滿身精力無處發泄的惡犬,蜂擁而至。


    大兌國運,等著餘子清借用一次,那簡直跟過年似的。


    尤其是要有大動作,那簡直就像是過年了,還連帶著給發了幾十個月的年終獎。


    就等著尊敬的大兌皇帝重拳出擊呢。


    這次,餘子清都沒有引道,地祇之源都沒來得及發揮。


    大兌國運,便如同瘋狗一樣的撲了上來,更別說,此地乃是餘子清修鑄道庭之後所構建出的道庭。


    那絕對是堪比域的絕對主場。


    餘子清手握朱筆,大兌國運呼嘯而至,神朝之力如同天塹崩裂,勢不可擋。


    餘子清的氣息,飛速攀升,氣勢森嚴,神威凜然,他手握朱筆,便似握住了真理。


    朱筆之上金絲彌漫,一個古老的“兌”字,在朱筆之上浮現。


    餘子清大筆一揮,便見金紅色的字跡飛出,轟在了兩根被黑色泥汙侵染的柱子上。


    “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逭。”


    字字如錘,轟入泥汙,如同烙鐵一樣,滋滋作響著印在柱子上,慢慢的深入柱子三分。


    血色從字跡上擴散開,不斷的逼退那些泥汙,將龜裂的縫隙填滿。


    那怒吼聲,從縫隙裏傳出,像是從遙遠的天際之外傳來。


    可是,再怎麽無能狂怒,也已經無濟於事。


    小黑子們主動投誠,主動配合,飯喂到嘴邊了,餘子清隻是張開嘴吃下,而且這裏還是絕對的主場。


    就憑一個還沒恢複真形,位格都不完整的諸神,還想在這裏放肆,純屬想多了。


    這道,奪定了了,誰來也不好使。


    ……


    虛空中,懸崖神王神韻不穩,在感應到奪道發生,又驚又怒。


    一尊龐大的巨人虛影,在虛空中浮現。


    而深海上空,驟然之間,烏雲密布,黑雲如惡龍,雷霆怒吼,恐怖的氣息仿佛在複蘇。


    未知的角落裏,七陰大王縮在自己的領地裏,猶猶豫豫,在思索要不要給出點回應。


    群山深淵之下的黑暗裏,身形倒立,行走在這個“大蓋子”上的山君,停下了腳步。


    他麵色一沉,怒罵一聲。


    “狗概不了吃屎的玩意,又想做什麽?”


    隨著他一聲怒罵,黑暗之中,那隻腳踩著貪婪大魔王的巨虎,也跟著發出一聲怒吼。


    貪婪大魔王淒厲的慘叫聲,連這般虎吼都沒法完全遮掩的住。


    山君靜靜感受了一下,臉上的怒色便隨之消散,他神情古怪的狂笑出聲。


    “哈哈哈……”


    “我說怎麽都急了,原來是被奪道了,而且還是一敗塗地。”


    山君邁步前行,準備離開這裏,去壓場子。


    但是跟著,他停下了腳步。


    他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大震宮城,震皇從地宮之中走出,眼中雷光閃爍。


    他飛到高空中,周身電光湧動,那電光的尖端,一縷湮滅之氣浮動,他手托大震玉璽,淩空而立,麵色肅穆。


    大離宮城上空,火燒雲浮現,那大片連天的火焰,匯聚成一隻大鳥,遙望著東方。


    便是虛空中,那片無人能感應到古神隕落之地,閉關的老乾皇也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望向虛空,他感覺到,他修成的大乾朝法在蠢蠢欲動。


    他的大乾朝法,在向他傳遞一些信息,一些已經湮滅在歲月裏的信息。


    這是,有人族在奪道,奪諸神的道。


    老乾皇遙望虛空,麵帶一絲嘲笑。


    他不知道是誰在奪道,但,不重要。


    此刻無論是誰,他都願意幫幫場子。


    他手捏印訣,趺迦而坐,神韻匯聚,化作一朵蓮花,緩緩綻放。


    深海扭曲的天空中,一點神光乍現,刺破鉛雲。


    一個古老的乾字,驟然浮現。


    緊跟著,鉛雲接連被刺破,一個個古字浮現。


    震、離、兌。


    山君所代表的艮,卻久久沒有出現,然而,僅僅幾個呼吸,便見鉛雲彷若破布,被強行撕開一個綿延千裏的巨大口子。


    一直虎爪從鉛雲之中探出,將其強行撕開。


    碩大的虎頭從鉛雲之中探出,一雙虎目,透著張狂和霸道,遙望著下方扭曲怪異的深海。


    “你想賭一下,我敢不敢把桌子給掀翻麽?”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深海的詭異們,一個個縮在自己的巢穴裏,動也不敢動一下。


    深海深處的巨大漩渦,也還在靜靜的旋轉著。


    一切都是那般安靜。


    未知的虛空中,本就猶猶豫豫的七陰大王,滴咕了一聲,安慰自己。


    “反正已經無從挽回,已經攔不住了,何必白費力氣呢……”


    他裹著自己巢穴,如同裹著被子,又往更偏遠更深的虛空中,悄悄的挪走。


    懸崖神王重新站好了,靜靜的站在那裏,也知道沒有辦法了,已經不可阻止。


    許久之後,又發生了奪道。


    這一次比始奪道的時候,還要簡單順暢的多,還要快的多。


    就在這種僵持還在繼續的時候,一聲龍吟,從深海的西麵,穿雲破日而來,直接一路穿透到深海。


    一頭綿延千裏的巨大黑龍虛影,在不動大陸的上空浮現。


    真龍威壓,傳遍天下。


    這是代表著,真龍真正的出世了。


    深海之上厚厚的鉛雲,也隨之慢慢消散了。


    因為,太快了,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已經不可能阻止了,奪道已經幾乎結束了。


    所有人都不懂,為什麽,為什麽會這麽快就結束了,簡直匪夷所思。


    當年始如此心機深處的家夥,從懸崖神王那奪道,都是挖坑等著跳,就這,也費了很大勁才奪道成功。


    他們能想到的唯一解釋,就是沉淪之淵裏的那個家夥,實在是太廢了。


    簡直就像是被人按在地上,強行剁了一條手臂似的,手起刀落便結束了。


    兩邊幫場子的人都沒想到會是這樣。


    道庭北方,餘子清淩空而立,就這麽靜靜的看著,看著血色,順著裂縫,勢如破竹,刺穿了汙泥。


    那座鬼門之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等到最後一道裂紋消失,所有的汙泥也消失不見,這裏跟那位的聯係,也徹底掐斷。


    巨大的門戶,渾然一體,屹立在黑土地上,仿佛從一開始就在這裏。


    那些小黑子們,此刻也沒那麽緊張了,他們有些激動的連連叩拜,有些癲狂的慶祝著勝利。


    餘子清靜靜的在這裏感悟,感悟剛才聯係起來那一刻,從對方身上感應到的東西。


    他根本沒那麽多功夫,去跟對方打嘴仗。


    這一次感應,捕捉到了太多原先感應不到的東西,這才是大收獲。


    至於奪道成功,餘子清也沒什麽可意外的。


    前麵的條件,都給鋪好了,飯都喂到嘴邊了,又是絕對的主場。


    當然,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餘子清看向了長橋上的那個渾然天成的缺口。


    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最致命的破綻,從一開始就有了,哪怕沒有奪道成功,餘子清也能利用這個破綻。


    因為,他和他所代表的餓鬼本身,就是這個致命破綻。


    哪怕長橋和小黑子們,都被濁世汙泥海裏的那位吞噬,對於餘子清來說,那個家夥身上,他的位格上,也永遠會有隻有餘子清能利用上,完全無法防備住的破綻。


    在餘子清眼裏,他已經破防了,這才是勢如破竹的關鍵。


    餘子清看著那些歡呼雀躍的大腦袋小黑子,現在看他們,似乎也順眼多了,醜的挺可愛的。


    餘子清笑了笑,道。


    “安心住下吧,我既然留下你們,就肯定會做徹底點,現在你們不用再擔心被吞噬,化作補全位格的養分了。”


    餘子清沒打擾小黑子們的慶祝,他轉身離去。


    至於收獲,以後慢慢感悟吧。


    他走出白骨神橋,遙望著天際之外,對著幾個方向拱了拱手。


    不管如何,人家都是幫了場子。


    ……


    濁世汙泥海如同在沸騰,那群混蛋正躲在海邊,互相簇擁在一起取暖。


    濁世汙泥海的最深處,那位的意識還在一點一點的蘇醒。


    但是他等不及了。


    而且,曾經定好的路,也沒有辦法再走下去了。


    那部分道,還未徹底化作新的位格,就已經被奪走了。


    奪的喪心病狂,毫不留情。


    他很快冷靜了下來,他得思考以後的路該怎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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