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清當然沒誆紅蓋頭,他身上掛著的聖徒身份是真的。


    哪怕隻有一個名義,根本沒有如同聖徒一樣修行,可他也的確參與到了聖徒的修行之中。


    魚骨身上背著的紋身,便來自於他,掛個聖徒的名義,那是真的不算完全瞎扯。


    而他要研究儀法,研究祭法,研究借力對象,統統都是真的。


    此時此刻,做的一切統統都是符合定好的契約。


    紅蓋頭再怎麽心態爆炸,也已經沒有用了。


    他現在比之被控製的借力對象,還要更慘,他除了意識,連自己的力量,都無法控製了。


    餘子清隻是稍稍實驗了一個小儀法,心裏便開始對另外一件事升起了興趣。


    他想弄明白,這個所謂的最古老的契約,到底是怎麽回事。


    在昊日、皓月、星辰的見證下,簽訂的古老契約,憑什麽就有這麽強的約束力。


    要說這約束力來自於三光,餘子清是不太信的。


    若是三光有這麽強的強製力,那月神也不至於自神祇時代開始,實力就排不到前列。


    他更傾向於,如此強力的約束力,其根源其實是來自於別的地方。


    餘子清覺得如此從根子上來約束的可怕約束力,應該是隻有來自於人本身。


    這裏的“人”並不特指人族。


    紅蓋頭在契約的約束下,餘子清的所有研究,他都非常的配合,他的力量不以他的意誌為主的來配合。


    而偏偏餘子清自己,還有聖徒,卻沒有如此強力約束的感覺。


    餘子清大概推測,可能就是紅蓋頭這種本身有權柄在身,生前曾經是神祇的家夥,才會有如此可怕的約束力。


    想要超越意識的掌控,唯有是直接刻在權柄上的約束,以權柄來越過其意識。


    而所謂的契約,可能就是意識主動在某一件事上,給了權柄按照既定程序去做的權限。


    紅蓋頭如今的配合,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主動答應了,他的意識在主動配合。


    那個時候的意識答應的事情,已無從更改,他如今的意識想要反悔也沒用了。


    所以,這又牽扯出一個問題,神祇的權柄到底是什麽。


    按照修士的理解,餘子清覺得,這可能就是已經既定好的真理。


    他們掌握著某一種真理,可以撬動真理之下所有的力量,而修士將其當做知識,在追尋真理的過程中,一樣能得到類似的力量,隻是可能沒有那麽強,也有可能,單純的力量會更強。


    而這也大概能說明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麽被借力的存在其實並不強時,偏偏借力的人卻能得到更強的力量。


    那不是像其本人借力,而是以儀法、祭法,撬動權柄的力量來借力。


    並不是餘子清最初第一次聽說時,認為的是把我的藍借給你,加長你的藍條,給你補藍這種最簡單粗暴的借力。


    以儀法、祭法修行為主的晉升者,其實跟修道者可以算是殊途同歸。


    都是在追尋世界的真理。


    隻不過走的路不一樣而已。


    一個是直接翻參考答案。


    一個苦心鑽研,一步一個腳印的做題。


    前者快,不看重天資天賦,但是劣勢也很明顯,隻會再既定範圍內走,上限低,多樣性低,被客觀情況影響到的概率極大。


    比如,參考答案被撕了。


    比如,儀法材料沒有了。


    而後者慢,要天資要天賦要傳承,但是優勢是前景廣,甚至可以做出跟參考答案不一樣,卻也是正確的答案,極少數情況,還會做出遠超參考答案高度的答案。


    後者才是謀萬世之道。


    餘子清這個時候,才算是堪破了心中固有的見知障。


    他從最開始就一直不太理解修道者修行的核心邏輯,學識為什麽能跟境界畫上等號了。


    老羊也一直沒勸他走修道者的路,有次閑聊,老羊說不適合就是不適合,不是因為聰不聰明,能不能學進去的問題。


    現在大概懂了,他與正統修士、正統修道者的理解是不同的。


    他的理解裏,學識高的人,開始修行之後,能規避彎路,所以能走的更順暢一點,這是正常的。


    學識越高的修道者,開始入道修行之後,潛力越大,按照餘子清的理解,便是理論完善了,真正去實踐的時候,上限就會變高。


    但是實際情況是,可能真的是字麵意思上的知識就是力量,而不是需要轉化成力量。


    他們已經拿到拿到答案,而答案本身就是力量。


    入道的過程,也真不是開始煉氣或者開始煉神這種表麵上的東西。


    以前聽說過歸聽說過,隻是真正理解的時候,才會發現事情真的不一樣。


    所以修道者的境界,算上入道之前的就四個。


    修道者、入道、立道、還有一個據說是叫成道,但是最後這個是不太確定的,隻是偶爾聽過一嘴,老羊也不喜歡說這個。


    理解歸理解,餘子清卻不準備往這邊走,還是那句話,不適合。


    但僅僅隻是研究,他是越來越喜歡了。


    他在這廢寢忘食的鑽研,隻是從一開始就偏離了研究紅蓋頭。


    紅蓋頭被困在法壇上,什麽都做不了。


    甚至於,他連沉淪之淵裏的呼喚,都回應不了。


    因為他現在在“全力配合”研究,根本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力量去做出回應。


    他知道那些人想要問什麽,他恨不得每一個都聯係一遍,告訴他們,千萬別信啊,這裏是個圈套,千萬別來,他就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但現在一直沒有機會。


    他就這麽等著,等到餘子清完善自己的理論,以自己的理解,去歸納出可能跟其他人截然不同的理論之後,終於想起來,哦,還有個誌願者在這眼巴巴的等著參與研究呢。


    餘子清開始準備新的儀法,經過這段時間的驗證,已經足夠說明,哪怕是最簡單的儀法,都可以完全控製住紅蓋頭,現在開始升級。


    最簡單的,先將紅蓋頭作為一個充電寶使用。


    錦嵐山的護山大陣,那消耗實在是太高了,而且陣群很難融為一個整體。


    單一陣法的維護頻率和維護難度雖然都不高,可全部加起來,鍾守正幾乎所有的空閑時間都在忙這件事了。


    新的儀法是最簡單的加持,不是加持再餘子清身上,而是加持在護山大陣。


    這也是一次實驗。


    實驗一下,以紅蓋頭如今的力量,到底能不能借用出來遠超其掌控的力量。


    儀法法壇布置好,按照莫回頭按照當世材料,做出的替換和改進,各種材料都布置好。


    餘子清終於結束了最初的小儀法,將紅蓋頭化作的那顆黑裏透紅的珠子拿了下來。


    失去了儀法控製,在轉移到下一個儀法法壇的過程,紅蓋頭沒急著逃走,他知道他逃不掉的。


    這個狗日的卿子玉不是人,到現在為止,連真形都不給。


    沒有真形,他逃又能逃到哪去?


    這段時間,隱隱約約的感知,已經讓他明白,此地乃是比之沉淪之淵還要危險的龍潭虎穴。


    卿子玉這個不是人的家夥,恐怕就等著看著他逃走,看他笑話。


    甚至可能他逃走,都是實驗的一部分!


    紅蓋頭覺得,自己隻能趁著這個時間,可以讓他聯係一下沉淪之淵的其他人。


    紅蓋頭主動呼喚一個騎牆派隊友的真名。


    濁世汙泥海裏,騎牆派最近有些振奮,也有些沉默。


    振奮的是,他們之中早有人聯係過車輪和火柴人。


    車輪就算了,據說這家夥已經徹底放棄曾經的榮光,現在給人當狗,嗨的不得了。


    恩,這話是火柴人之前說的。


    現在火柴人都說,那個人族跟曾經的人族不一樣,他是個真正有大格局的人。


    他是真的想要化解曾經的對峙和仇恨,引領他們一起走向一起贏的道路。


    而火柴人也告訴他們,紅蓋頭現在開心的很呢。


    出來之後,主動配合研究儀法,那個人族已經費盡力氣,廢寢忘食的幫其尋找新的真形。


    以前給車輪,還有給火柴人自己尋找真形,都沒有耗費這麽大力氣。


    紅蓋頭這狗東西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什麽?紅蓋頭出來之後就再也沒理你們?


    這家夥真不是東西,脫困了就忘了老隊友了。


    車輪那家夥雖然也不是東西,但起碼還稍稍有一點良心,知道救隊友。


    能做到這一點,不管車輪這人怎麽惡劣,僅僅比恥辱敗類好一點,那大家也要謝謝車輪。


    至於紅蓋頭,呸,狗一樣的東西。


    還在沉淪之淵的這些人,可能會不信王子軒這個恥辱敗類,可能會不信車輪,但火柴人這種帶誰罵誰的貨色,說的話,他們反而深信不疑。


    如今,騎牆派裏,有人感受到了紅蓋頭的呼喚,對其作出了回應。


    聯係上之後,紅蓋頭就急不可耐的輸出自己的觀點。


    “我上當了!


    你們可千萬別信!


    車輪和火柴人都在說謊,他們都是薩批。


    我被騙了,簽下了一個古老的契約,現在天天被困在法壇上!


    天天配合那個人族研究依法,什麽力量都無法控製,簡直生不如死。


    都千萬別來了,別上當了。


    我後悔的恨不得去死,那個人族不懷好意啊。


    你們要是來了,肯定跟我一樣的結果!”


    騎牆派二號,沉默了一下,問了句。


    “會死麽?”


    “嗯?”紅蓋頭有點懵。


    “你說實話,會如同在沉淪之淵一樣,朝不保夕麽?”


    “那倒是沒有……”


    “他折磨你了?”


    “好像……也沒有……”


    “你沒真形怎麽在外麵存在這麽久的?”


    “我被困在法壇上!”


    “我去你大爺!”騎牆二號一堆嗚哩哇啦的髒話輸出,然後啪的一下掐斷了聯係。


    紅蓋頭不明所以,趕緊趁著還有時間,繼續聯係其他人。


    但是,他被其他人拉黑了。


    所有的呼喚,都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沒有絲毫回應。


    濁世汙泥海裏,騎牆派的小群裏,騎牆二號,正在共享剛才的對話。


    一群人氣的險些沒繃住。


    “紅蓋頭實在是太壞了!”


    “壞到這種程度,簡直是聞所未聞!”


    “是啊,他為了保證自己能獲得新的真形,新的晉升之路,竟然怕耽誤時間,騙我們都別出去!”


    “沒有真形,也沒有法壇支撐,他早就在外麵撐不下去了,他以為我們傻麽?”


    “那人族對他盡心盡力,他竟然在背後誹謗汙蔑,簡直……簡直令人發指。”


    “他這是要我們都去死啊,恥辱敗類都沒這麽壞!”


    騎牆派的小群裏,義憤填膺的咒罵結束,立刻有人偷偷聯係了火柴人,把這些事告訴了火柴人。


    第一個說完,立刻有第二個繼續聯係……


    火柴人一天什麽都沒幹,光聽這些人排著隊把紅蓋頭噴了一遍。


    大家一致認為,絕對不能給紅蓋頭找到新的真形,這麽壞的家夥,就按照他自己說的,困死再法壇上最好!


    要是能捅死紅蓋頭,現在一群人排著隊等著捅紅蓋頭兩刀。


    然後,火柴人當天就托惻惻給送回來消息,添油加醋的把事說了一遍。


    餘子清拿到消息,樂嗬嗬的笑個不停。


    跟這些家夥接觸的多了,餘子清可太了解他們了。


    他們的想法、觀念都分為三個檔次。


    一個是在濁世汙泥海裏的,被惡意包裹,幾乎是難以抑製的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外麵的人。


    第二個階段,是從濁世汙泥海裏出來,沒那麽大惡意了,但想法、思維、看問題的角度,也依然趨近於原樣。


    第三個階段,是獲得了真形和晉升之路,這個時候才會變得像餘子清印象裏的正常人。


    但實際上,第三個階段,站在神祇的角度來看,已經不正常了。


    神祇時代的正常神祇,是絕對不可能認同餘子清說的那些話的,他們無法理解的。


    第二個階段,才是神祇正常的情況。


    第一個階段,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的確都有點瘋瘋癲癲不正常。


    餘子清都知道紅蓋頭肯定憋不出什麽好屁,但是他也相信,還在濁世汙泥海裏的那些家夥,是肯定不會信紅蓋頭的話。


    餘子清已經腦補出來,那些滿心惡意,滿心忐忑,卻又抱著唯一一點期望的家夥,聽到紅蓋頭的話後會怎麽想。


    這裏特別差(哎呀我沒真形都還沒消散呢,還能意識清醒的忽悠你們)。


    你們千萬別來(你們來了,我的真形和晉升之路怎麽辦)。


    你們別受騙,相信我啊(你們最好都去死吧)。


    那些家夥現在要是不想弄死紅蓋頭,餘子清把名字倒過來寫。


    他才不怕紅蓋頭說什麽壞話,說的越壞他越高興。


    起碼後續試驗,比如,試一試能不能將紅蓋頭切片嚐嚐這種事,就能在大家喜聞樂見的情況下,順理成章的進行下去。


    順便還能震懾一下。


    畢竟隻有利益,沒用的。


    你得一手握著利劍,架在對方的脖子上,麵帶笑容,很是禮貌的說,我想跟你們一起贏,大家一起努力,才是最好的結果。


    這些家夥,隻是好話,他們未必能聽懂的,就得以他們能聽懂,能理解的方式來。


    遇到非暴力不合作的,那就倆選擇,要麽就讓其在濁世汙泥海裏打滾到死,要麽直接來當試驗台上躺著的誌願者吧。


    你看車輪和火柴人不都是這樣,最開始不先挨倆大逼兜子,哪有後續的愉快合作。


    這些家夥都是賤皮子,哪怕對他們來說真的是好事,他們也聽不懂好言好語。


    餘子清已經掌握了訣竅,掌握了真正能順暢交流的語言。


    那接下來想拿捏一下,就簡單多了。


    新的法壇布置好,紅蓋頭很配合的開始了儀法。


    紅黑色的力量,化作光柱,從法壇上浮現,揮灑而出,落在錦嵐山的護山大陣上。


    擁有極強滲透性的力量,在不損耗陣群分毫的情況下,對其開始了加持和改造。


    餘子清觀察者紅蓋頭,等到借用到的力量,已經遠超紅蓋頭此刻的狀態時,他依然維持著原樣,跟餘子清之前的推測一樣。


    借用的不是紅蓋頭本身的力量,而是將其當做支點,撬動了權柄的力量。


    儀法便是這個足夠長的撬棍。


    隨著光柱揮灑,原本零零散散堆在一起的陣群,終於被一種力量相互串聯了起來,化作一個完整的大陣。


    大陣覆蓋整個錦嵐山,甚至連那個禁空大陣,都被一起串聯了起來,連在一起。


    至此,整個錦嵐山禁地,正兒八經的化作了煉氣修士的禁地。


    便是九階,在錦嵐山範圍內,怕是都很難再靠著尋常煉氣法門飛起來了。


    源源不斷的力量被抽取出來,給大陣加持,等到加持結束,還有源源不斷的力量,被調動著維持著大陣。


    而這一切,都跟紅蓋頭本身沒什麽關係了。


    餘子清在錦嵐山遊走了一圈,不禁感歎,這充電寶是真好用。


    要不想辦法給紅蓋頭一個真形,讓其徹底變成一個長期耗材算了?


    這事可以考慮一下怎麽操作。


    這邊忙完了,餘子清才終於感覺到,當時一起被帶出來的那個老老實實挨了一擊,一直沉睡的實誠家夥,終於蘇醒過來了。


    他再不醒過來,餘子清都覺得是不是那一擊下手太重,將其意識打的湮滅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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