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督主灰飛煙滅,其實他不是被餘子清所殺,而是死於琅琊化身術。


    他收回了化身,連帶著化身的力量、感悟等等,但是他所有的一切,其實都還是建立在琅琊化身術之上的。


    餘子清毀了每一個符文之間的鏈接,毀了他的符文陣列,便讓所有的力量都失去了控製。


    一個人體內,塞進去了幾百個,甚至可能因為他此前不斷的收回,不斷的種下,積累到了上千個化身的力量。


    每一種都截然不同,卻又不能互相融合,他不死都難。


    餘子清站在九尾白狐的頭頂,白狐九根巨大的尾巴,恍如天柱,輕輕搖曳,便攪動了數千裏的靈氣。


    清氣上升,濁氣下降,自然而然的將此地的混亂氣息平複掉。


    餘子清拍了拍白狐的腦袋,低聲道。


    “小家夥,這是你的機緣,你可要好好感悟一下,記好了那種感覺,錯過了這次,下一次可未必有機會了。”


    餘子清從白狐的頭頂邁步而出,淩空踏步,在半空中留下一個個燃燒的腳印。


    他淩空而立,看了一眼那個老太監,歎了口氣。


    “我雖然早猜測,你可能就是個釘子,隻是沒想到,你最後還是臨陣倒戈了,何苦來哉呢。”


    “哪怕我曾經是他的化身,我也欠他良多,幫他一次,算是還他了。”


    老太監輕歎一聲,神情有些複雜,他看著餘子清,神情更為複雜。


    “你給我自由,讓我完整,我欠你的,無以為報,替你掃後半生的地,怕是不夠,便隻能以命相抵了。”


    老太監話音落下,便見他悶哼一聲,身形一晃,趔趄著後退兩步,坐在了地上。


    他坐在地上,手捏印訣,苦笑著喃喃自語。


    “這一生,上千年的時間,卻還是沒有活明白,活出過自己……”


    他的身上驟然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眼中的神采,驟然變得明亮,而後慢慢的消散。


    他坐在地上,微微垂頭,陽神最先在烈火之中湮滅,而後才是他的肉身,慢慢的化為灰燼。


    餘子清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卻什麽都沒說。


    佟偉舜幾人,遠遠的看著這一幕,一個個都神情複雜,他們恐怕是最能理解老太監內心掙紮的人。


    化身與本尊之間的聯係,表麵上看,的確隻是那枚符文為聯係的關鍵。


    可是更多的,是無形的聯係。


    佟偉舜當初走出來,做好赴死準備時,心情也是無比複雜。


    知道他是化身,要回歸本尊了,但是內心的自我意識,卻對佟家舍不得,對一生的摯愛親朋都舍不得,那種矛盾隨著時間流逝,隻會越來越深。


    直到餘子清說,可以斬斷本尊與化身之間的聯係,他便毫不猶豫的應下了。


    若是督主的遺禍,那琅琊化身術的遺毒,僅僅隻是斬斷聯係,就結束了,那事情便簡單了。


    有的是化身,哪怕被帶走了一身修為,一生感悟,最後淪為個凡人,壽數將盡,也依然沒有反叛。


    餘子清能斬斷邪法的聯係,卻斬不斷內心的聯係。


    看著那殘留的幾個,尚未殞命的曾經的化身,餘子清歎了口氣。


    他的樣貌,慢慢恢複了自己的樣貌,九尾白狐還維持著原樣,看樣子還能堅持一會。


    餘子清記下了這個時間。


    往日裏,他通過判定得來的力量,在斬殺判定目標之後,依然會存在一段時間,不會這麽快就消失的。


    這一次他本尊的力量,消散的很快,快到督主剛死,他身上的力量便消散了。


    他隻來得及將株連完整的記錄在心底。


    株連,其實不能算是餓鬼道自然覺醒的天賦神通,應該歸類為秘術秘法。


    是餘子清看過了琅琊化身術,又知曉了督主以此修成的替死術,便以此為基礎,開了個如何針對督主的課題。


    然後判定得來的力量,便強行將課題推演出結果,得到一門古裏古怪,正好克製督主的秘術。


    不然的話,縱然是邗棟那等殺伐極高,幾乎全部加了普攻的強者,一劍就能砍死督主一次。


    那他也隻能不停的殺,什麽時候能一直鎖定著督主,追著他,殺到他死的次數,把所有化身全部耗盡,才有可能真正殺了督主。


    不,大概率督主的化身全部死完,邗棟也沒法徹底殺了督主。


    說不定最後一次殺督主本尊之後,督主的力量、神魂等一切,都會被那位大魔帶走。


    最終又留下了巨大的後患。


    想到那位大魔,餘子清便有些遺憾,當時太果斷了,生怕對方逆向追蹤,即刻斬斷了聯係,應該趁機甩個鍋給琅琊院或者大乾朝廷。


    餘子清悄悄瞥了一眼遠處的程淨,整個琅琊院,隻有他一個人來了。


    大乾壓根沒有派人來。


    要知道,這裏最重要的事,是那座大兌的牌樓,而不是督主。


    就這,大乾都不派人來。


    要不是有宋承越幫忙,攔住了一些可能是化身的人,也攔住了一些不是化身,卻也可能是來攪局的家夥,他這邊肯定要亂成一鍋粥。


    程淨肯來,估計也是因為自身原因,並非是琅琊院的原因。


    隻可惜,程淨立道沒多久,實力根本不可能敵得過剛才已經三劫的督主。


    境界越高,這同一個大境界內,不同人之間的差距,就會越大。


    程淨看著餘子清的目光掃來,揖手頷首見禮。


    他暗歎一聲,什麽話也沒法說。


    他來了也是打了個醬油,甚至壓根不算出手了。


    他立道為淨,便是想淨化琅琊院,可惜,阻力遠遠比他想的要高的多。


    哪怕這一次,琅琊院內的法寶,都已經感應到了,其他人卻還在爭吵,縱然有人想來,也會有人阻攔。


    有人覺得這事琅琊院就不能插手,有人覺得就得親自出手,誅殺妖人,也有人覺得誅殺妖人是可以,但不能這個時候出手等等……


    程淨自行衝出了琅琊院,根本不管其他人,最終,事情都結束了,卻隻有他一個人到。


    隻是想想那妖人施展的替死術,程淨便知道,那琅琊化身術,就不止是眼前看到的大問題。


    因為那替死術,根本不是修士能修成的,是深淵之中,極少數大魔才能掌握的東西。


    能以琅琊化身替死,隻說明一件事,這琅琊化身術,也是魔頭的法門。


    餘子清也直接點出來,琅琊化身術的內核,源自於陰魔。


    這種事是肯定瞞不住的,也沒必要瞞。


    隻是想想,程淨便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琅琊院多少年的聲譽,經得起幾次這種毀滅性的打擊。


    之前還能扯扯皮,說琅琊化身術到底是邪術還是化身術。


    如今別爭了,因為性質更嚴重了,直接是深淵魔物的邪法。


    他現在才深刻的明白,琅琊院內部的問題,遠比他想的還要嚴重的多。


    內心最後一絲幻想,徹底破滅。


    餘子清看著程淨遠去的背影,能清晰的感覺到那種蕭瑟和落寞。


    心底暗歎一聲,琅琊院,怕是早就不是曾經的琅琊院了。


    老羊詐死改道,寧願舍棄曾經的一切,都不願意再回去,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這種情況,程淨這種還抱著信念,踽踽前行的人,反而才是最痛苦的。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餘子清沉默了一下,輕聲念叨了一句話。


    “徹底的變革,都是需要流血的。”


    程淨的腳步微微一頓,繼續向著大乾的方向走去。


    塵埃落定,鍾守正有些蔫了吧唧的走了過來,對餘子清拱了拱手。


    “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可比我強多了。”


    “前輩這是什麽話,我其實真的隻是一個五階體修,那家夥是死於自己,不是我殺的他。”


    “行吧,這次我也沒幫到什麽大忙,我還是……”


    “前輩,你這話就見外了,要不是你與其斡旋,我早就死了。”餘子清一臉真誠,直接打斷了鍾守正的話。


    想把天材地寶還給我一株,想什麽好事呢。


    這輩子我都不可能要那株天材地寶。


    鍾守正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沒法再說出來了。


    心底隻能默認,還欠餘子清半次。


    “前輩,我受創頗重,需要回去修養了,此次多謝前輩,下次我一定登門道謝。”


    餘子清跟佟偉舜他們寒暄了幾句,便匆匆離去,全程都沒有進牌樓的意思。


    餘子清飛身落在九尾白狐身上,小狐狸的尾巴輕輕一動,那龐大的身軀,便輕若無物,輕飄飄的踏空而行,便猶如遁光一般,飛速的遠去。


    小狐狸估計也快恢複正常了,餘子清的那把白劍也用完了,這讓餘子清很沒安全感。


    打完了趕緊先跑路。


    原地隻留下鍾守正幾人。


    餘子清沒明說,鍾守正卻猜測,餘子清忽然之間迸發出的強大力量,說是借來的。


    能借來這麽強的力量,必定要付出極為不菲的代價。


    可能是不想讓人知道,他付出了什麽代價吧。


    他們都默契的沒有去窺視,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保密。


    今天之後,這裏發生的事,都會爛在每個人心底,連記錄都不會有。


    尤其是佟偉舜三人,他們親眼見到了那些化身的結局,知曉他們欠餘子清人情有多大。


    佟偉舜三人結伴離去,鍾守正看了看這裏的環境,手捏印訣,張口一吐,一個氣泡飛出,緩緩的飄落到地麵上。


    啵的一聲,氣泡炸裂,一層無形的波紋橫掃開來。


    這裏殘存的痕跡,殘留的氣息,所有的一切,都被攪和的一塌糊塗。


    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他搖身一晃,身形消失在原地。


    原地隻留下滿目瘡痍,一座巨大的深藍色牌樓屹立,一座焦黑的白玉樓岌岌可危。


    ……


    大離都城,蘇離例行來拜訪看望。


    進入了季宅,就見季夫人眼睛紅紅的。


    “師娘,發生什麽事了?”蘇離驟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的老師,他隻給你留下一封信,便悄悄走了。”


    季夫人帶著蘇離,來到季伯常的書房,便見書房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玉盒,玉盒上放著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蘇離親啟”。


    蘇離連忙打開信件。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你不用找我。


    我一生隻收過你這一個弟子,也隻有你會心甘情願的稱我一聲老師。


    你是個好孩子,我不配當你的老師。


    寶丹莪沒有帶走,我用不上這個東西,你留著防身吧。


    還有另外一件東西,我也留給你了。


    你莫要告訴其他人,此寶可讓你聯係到其他人,與之交換情報。


    切記,莫要在其中暴露自己的身份。


    有此物相助,相信你在暗影司的路,會走的順暢一點。


    願你此生,能謹守本心,莫要走岔路,一步錯,便再無回頭之路。


    別太信任暗影司的人,這裏任何一個人都不能信,你隻能信你自己。


    暗影司之外,你可以信任你的親人朋友。


    你的朋友,親友,肯定遠比我多了,這很好,會讓你的路走的順暢一點。


    我思來想去,能教你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你好好保重自己,照顧好你師娘。


    三十年內,為師一定會歸來的。


    莫要尋我,你若尋我,我便再也不是你的老師。”


    蘇離看著信件,甚至能看得出來,這封信的內容,不是一次寫完的。


    他驚愕不解,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都感受到一種交代後事的感覺。


    他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去閉關突破,卻連寶丹都不帶。


    蘇離打開玉盒,卻發現玉盒之中,除了他的那枚寶丹之外,竟然還有另外兩枚寶丹。


    一枚是用來修行用的,一枚是用來固本培元,穩固根基用的。


    除了寶丹,還有一枚戒指,與其擺在一起。


    蘇離滿心不解,震驚不已。


    這為什麽,為什麽他的老師,竟然還能拿出兩枚寶丹留給他。


    他的老師哪來的資源,能得到這種寶物。


    季夫人站在一旁,眼中含淚,拍了拍蘇離的肩膀。


    “你記得,聽你老師的教誨。”


    “我……”


    “記住了麽?”季夫人加重了語氣問了一句。


    “記住了。”蘇離麵色一肅,壓下了立刻去尋找的想法,重重的回了一句。


    他坐在書桌前,看著那封信,以他在暗影司多年的經曆,自然知道,那些話裏,藏著很多不能明說的話。


    他隻是將其全部記下來,便見信上的字跡,慢慢的消散了,信紙也化作齏粉。


    他拿起那枚戒指,很快就領悟了其中的用法。


    他的一縷意識,進入到戒指之中,看著七樓內的一切,看著論壇牆上的內容,再來到了六樓,看到了這裏的一些留言。


    他便知道,他在這裏的代號,應該叫二號。


    他的老師,以前很多情報,可能就是從這裏得到的。


    他當然知道七樓,隻是現在才明白,這裏似乎才是真正的七樓。


    連這種寶物,都留給他了,蘇離心裏隱隱明白,他的老師,的確是在交代後事。


    蘇離從七樓戒指裏出來,坐在那發呆了很久。


    他不知道季伯常就是東廠督主,季伯常臨走,也隻是說去閉死關尋求突破。


    甚至還真的如同一個稱職的老師一樣,教導了他幾句幹貨,傳給他寶物。


    縱然有朝一日,季伯常暴露,身份大白於天下。


    蘇離不知道督主絲毫相關的東西,也沒學到任何不該學的東西,東廠的寶物也沒有。


    力求能盡量別牽累到蘇離。


    季伯常一生最後一點善意,幹的點人事,都留給了蘇離。


    ……


    另一邊,餘子清騎著巨大的白狐,回到了錦嵐山。


    他也沒打算以後將季伯常就是督主的事捅出去,沒什麽意思,反而會牽連很多無辜的人。


    相信其他人也不是多嘴的人。


    一路到了錦嵐山,九尾白狐的身形便似泄了氣一般,那萬法不侵的神韻消散,強悍的肉身也消失,隻剩下一隻毛茸茸的毛團子,窩在餘子清的懷裏,陷入了沉睡。


    餘子清輕輕撫摸小白狐的腦袋,看來這種用法以後也不能隨便亂用了。


    生靈終歸是生靈,不像他手裏的鏽劍,毀了便毀了。


    也就是這小狐狸天生靈獸,消化掉了那縷輕靈之氣,才能扛得住這種玩法。


    能力是屬於餘子清的,他可以隨便搞,對於外人恐怕就沒這麽簡單了。


    其實本來餘子清還想再試試,以後能不能卡大一點,比如,一口氣卡漏洞,卡出來好幾個九階強者。


    如今看來,可能沒那麽容易,而且那力量還是有上限的。


    及格線判定,能得來的力量極限,就是九階巔峰。


    而且獲取力量的主目標,隻能有一個。


    這一次的主目標就是小狐狸,所以,季伯常剛死,他的力量便消散了,小狐狸卻還能維持一段時間。


    而小狐狸現在也陷入了沉睡,不知何時才能醒過來。


    不屬於自己的力量,借來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隻是這個代價,對於餘子清來說,很小而已。


    按照餘子清的理解,他前期搜集情報,獲取信息,便是提前付出的代價。


    先付出代價,再借來力量。


    餘子清遠遠的看到跟標槍似的,杵在地上,身前插著那把黑劍的邗棟,立刻先道謝。


    “這次多謝棟哥出手相助,要不是棟哥,我肯定死了。”


    “我也沒做什麽,我想去幫你,你們又都不讓我去……”邗棟一開口,那高手寂寞的氣質,便瞬間崩塌,顯得有些尷尬。


    “棟哥要是去了,性質就不一樣了,沒事,棟哥你不出麵,隻是遙遙引導,也能助我斬出那最關鍵的一劍,棟哥居功至偉。”


    邗棟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確是覺得自己什麽都沒做。


    可是他也大概明白,他終歸還是曾經的大乾皇子,不管認不認,他隻要出麵,性質就會不一樣。


    餘子清跟邗棟聊了幾句,便指了指懷裏的小毛團子。


    “我還有點要事,稍後再請棟哥喝酒。”


    “正事要緊,你先去忙。”


    越過了槐樹林,老羊和裏長已經在槐樹林內圈等著了。


    看到餘子清平安歸來,裏長微微鬆了口氣,那一直裝作老子智珠在握,一切都在老子預料之中的老羊,也微微鬆了口氣。


    “老羊,先來幫忙看看,這小家夥到底怎麽樣了。”


    老羊湊過來看了看,雙瞳瞬間化作龍目,他盯著毛團子看了半晌。


    “這就是那個九尾天狐?”


    “不是,記得之前我給你說過的麽,當時大狐狸給我的東西,我沒要。


    誰想,那東西竟然直接帶著大狐狸一點點意識,亦或者是記憶,直接出現在丁卯城舊址了,不知道怎麽的變成了一個小狐狸。


    當時情況危急,我便將借來的力量,給了它,它現在恢複之後,就一直沉睡不醒了。”


    老羊瞪著眼睛看了半晌,伸出個蹄子觸碰了一下小狐狸。


    “隻是承受不住那驟然變強又變弱,它隻能陷入沉睡,來慢慢恢複適應。


    它消化掉那一縷力量,先天起步便遠超幾乎所有人,不會留下後患的。


    讓它睡吧,它以後會自己醒來的。”


    老羊布置了一個小陣法,將小白狐放到裏麵,不斷的吸納靈氣,日月精華,填補其損耗,溫養其肉身。


    “荒原南部,大兌玉璽的事,你不準備插手麽?”老羊有些納悶。


    “我本來就隻是為了引人來而已,我又沒說我非要去那裏拿到大兌玉璽。”


    “哈哈哈……”老羊當場笑出了聲:“你會這麽好心?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餘子清嘿嘿一笑。


    “當時開啟封印之地,便出現了一座九層十八柱的深藍色牌樓,其上隻有一個兌字。


    而且那牌樓在幾個九階的交戰之中,沒有絲毫損傷,甚至連晃都沒有晃一下。”


    “九層十八柱,深藍色……”老羊一愣,而後倒吸一口冷氣。


    “那些人不會不知道,這倆代表什麽吧?”


    “你忘了麽,直接記錄大兌的資料,全部都消失了,也就是最近,才開始冒出來一些邊角料。


    他們懂個屁,他們隻知道,那裏是大兌玉璽的封印之地,印家人封印的。


    甚至這樣他們才覺得,符合大兌玉璽封印之地的牌麵。”


    “你坑進去了多少人?”


    “什麽叫我坑人了?關我屁事。”


    “好吧,有多少個人進去了。”


    “十幾個吧。”


    “那還好……”


    “十幾個九階。”


    老羊的眼睛一顫,身子都一哆嗦,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真不怕啊。”


    “關我什麽事?我可是全程幫忙,什麽好處都沒落下,我話可全部給說在前頭了。


    那些人匯聚到一起,就是為了做什麽十階的春秋大夢。


    難道除了督主,他們都是什麽好鳥不成?


    現在他們若是困在裏麵出不來,那也不關我事。


    想要得到什麽,冒點風險,可不是應該的麽。”


    餘子清在之前可是提前給那些人都說了,全程也都在說,他是純幫忙。


    我錦嵐山壓根不在意什麽大兌歸不歸來的破事。


    我錦嵐山就是為了找人報仇,僅此而已,別的什麽事都跟我沒關係。


    當時餘子清看到那九層十八柱的牌樓,心裏便大概明白了。


    按照大兌的規製,九層十八柱的牌樓,連都城都不能有這麽高的規格。


    隻有大兌的神朝國廟門前,才能有這種最高規格的牌樓。


    神朝國廟,便是大兌國運具象之地,神朝之力匯聚之地。


    而深藍色,更是大兌最崇尚的國色。


    在大兌已經消失的時候,一個疑似大兌玉璽的無字大印,化作了一座深藍色的九層十八柱的牌樓。


    那就隻可能是一個東西。


    那是大兌的國門。


    其內便如同一個封印,封印著最後的大兌。


    要說那是大兌玉璽的封印之地,其實也的確沒錯。


    想要拿到大兌玉璽,的確得進去。


    要不是看穿了這一點,餘子清肯定直接進去,在裏麵弄死督主,而不是在外麵。


    督主肯定不願意暴露很多東西,餘子清更不願意。


    但兩權相害取其輕,餘子清寧願在外麵弄死督主,也不想匆匆忙忙的去冒險,在裏麵弄死了督主,自己萬一再出不來了,那多尷尬。


    至於其他人,餘子清可沒讓他們去。


    全死在裏麵了,那也跟我沒毛關係,拉不出屎還能怪重力不夠麽。


    “你難道不知道,那些人若是一直沒回來,或者有人死了,肯定還會有人來找你。”


    “知道啊。”


    “你後麵肯定還得去。”


    “我知道啊,但是我自己去,和他們求我幫忙,那可是倆概念,立場和道義,我都得先站在不敗之地。”


    “那裏若是最後的大兌,那必定是極為危險,比之之前的大兌封印還要危險。”


    “我也知道。”


    這下老羊沒話說了,他斟酌再三。


    “到時候,若是逼不得已,我陪你一起去吧。”


    “到時候再說,先讓他們去,大乾、大離、大震,官麵上都還沒人去。


    大震就算了,估計沒強者會去的,大離也很謹慎,但大乾朝廷是肯定忍不住的。”


    餘子清心裏清楚的很,這事他參與了開頭,就沒辦法脫身了。


    他也沒打算脫身。


    他隻是想在不進去的情況下,先盡量搜集到足夠的信息,做足了準備。


    因為那個地方,餘子清不確定,他進去之後,能不能隨意出來。


    他隻是能確定,那裏絕對不可能是印家的封印,絕對就是最後的大兌。


    先讓子彈飛一會,他再等等。


    餘子清安心在家裏休養,名義上他現在是重傷在身,付出了極大代價借來了力量。


    餘子清跟混子似的,來到村子裏,小樹妖揮舞著枝杈,跟餘子清打招呼,樹幹上浮現出一個瞪大了眼睛的驚喜表情。


    餘子清跟小樹妖玩了會,就見卿青從村子裏走出來,他的身後,石頭低眉順眼的跟著,似乎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許久未見,卿青一身腱子肉,一臉的剛毅,這牛馬苦修士的路,走的卻愈發堅定了。


    “哥。”


    “恩,不錯,身子骨倒是愈發健壯了,能堅持的住是好事。”


    “我能堅持的住。”卿青異常堅定。


    餘子清瞥了一眼石頭,樂嗬嗬的道。


    “怎麽?你也想學卿青?能堅持的住嗎?”


    “那必須能。”石頭咬著牙擲地有聲的喊口號:“三百年眾生牛馬,三千年諸佛龍象,我能堅持三百年!”


    “嘖……”餘子清有些牙疼,這口號喊的越來越離譜了。


    正常人到了錦嵐山,怎麽都變得有些不正常了。


    “石思思呢?”


    “在廚房幫忙呢。”


    “恩,我去看看。”


    餘子清晃晃悠悠的進了村子,說實話,村子內部,他都很久沒來過了。


    一進來,就看到一個個氣血洶湧的漢子,最次的都到了三階。


    這些都是最後一批到村子的,相對都年輕。


    而強一點的,反而都是在村子待的久的,年紀大的。


    越是那種看起來頭發花白,胡子也白的,其實反而越強。


    隻可惜,在餘子清來錦嵐村之前,這裏曾發生過大難,死了不少人,當時年紀大的,更是最先死的,現在能跟裏長一個時代的老人,更是一個也沒有。


    餘子清晃晃悠悠的跟人打招呼,一路來到廚房,就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大娘,單肩扛著一根數人合抱的硬木主幹,龍行虎步而來。


    看到餘子清,大娘便隨手丟下肩上扛的木材,讓大地都震了震。


    “哈,子清啊,好久沒見你了,餓了麽?你等著,我馬上去給你做飯。”


    說完之後,不等餘子清回話,那大娘便吐氣發生,聲若獅吼,卷起狂風。


    “人呢?都死了麽?咱家子清回來了,開席了。”


    餘子清苦笑著揉了揉耳朵,什麽話都沒敢說,吃席就吃席吧。


    在村子裏,得罪誰也別得罪廚房的這些大娘。


    隨著一聲獅吼,剛才還沒見到的屠夫,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


    在短短兩三個呼吸的時間內,屠夫便擺出來十幾張桌子,數十個長凳,桌子上碗筷都給擺好了。


    然後餘子清一眨眼,就見屠夫握著兩把剔骨刀,一本正經的站在一張大案後麵,唰唰唰的剔骨切肉。


    那案頭也不知何時,擺好了殺好洗淨的豬牛。


    壓根不用餘子清插手做什麽。


    甚至因為餘子清不吃羊肉,到現在村子裏都沒羊肉了,因為惻惻采購的時候,從來不采購羊。


    餘子清搖了搖頭,進了廚房就見到石思思在跟著忙前忙後。


    餘子清對她招了招手。


    “沒事,少你一個也不影響什麽,你來,我跟你聊聊。”


    小姑娘乖巧的跟著餘子清來到一處小山坡。


    “在這裏過的還開心麽?”


    “開心。”石思思立刻露出了笑容。


    餘子清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在這裏,你不用刻意討好誰的,我們這裏條件雖然不是多好,也沒那麽熱鬧,但起碼能自在。


    你現在不是大戶人家的童養媳,沒人會壓迫你,你隻是一個村子裏的村民而已。


    你年紀小,大家照顧你是應該的,那是因為那些叔叔嬸嬸都喜歡你而已。


    記住了麽?”


    小姑娘呆呆的看著餘子清,而後便低下頭,問了句。


    “是不是我做的不夠好……”


    “看來你還沒明白,不是你做的不夠好,隻是沒必要。


    眼裏有活,懂事,都是好的,但你沒必要這麽大心理壓力。


    你記住了,從你來這裏的第一天起,就再也不會有人拋棄你了。


    你也不用再擔心你以往擔心的那些事。


    你隻需要去想想,中午吃什麽,晚上吃什麽就行。


    小孩子,不用學大人。”


    小姑娘低著頭,吧嗒吧嗒的掉眼淚,掉著掉著就開始哇哇大哭。


    餘子清揉亂了小姑娘的頭發,任由她哇哇大哭。


    小孩子,這般懂事,幹什麽都小心翼翼,那就是被生活毒打的太多了,長記性了。


    至少,餘子清覺得,他們還不到被世界毒打的時候。


    等到小姑娘哭完,餘子清便帶著她回來,立刻被廚房的大娘帶走,大娘帶走小姑娘的時候,還瞪了餘子清好幾眼。


    餘子清哭笑不得,算了,廚房大娘,惹不起。


    就在餘子清在錦嵐山內吃席的時候,掀起的風浪,才開始真正的擴散開。


    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道妖人,死在了荒原南部。


    死在了一個九尾天狐的手中。


    還有那橫空三千裏的劍光,極致的殺伐劍道。


    還有大兌的牌樓,屹立在荒原南部,明晃晃的,誰都可以去。


    短短一天,眼睛不瞎的,都知道荒原南部出大事了。


    大離宮城。


    離皇和太子相對而坐。


    “太子覺得,這事我們大離,需要去插手麽?”


    “需要。”


    “嗯?”


    “誰也攔不住,那就隻能順應大勢,跟上浪潮。”


    “你要如何做?”


    “看錦嵐山如何做,我便跟著一起做便是。”


    離皇露出一絲笑容。


    “我還以為,以你性子,是要去掌握主動。”


    “為何非要去掌握主動?無論大兌如何,其實都不是我們能插手的,順勢而為我願意,但插手到大兌裏,非我所願。”太子也笑了笑,一點都不像外麵說的那般,強勢到什麽都不願意退一步。


    “好,此事便由你來全權處理吧。”


    ……


    琅琊院內,程淨坐在會議室內,聽著那些人的爭吵,他聽了好久,才自顧自的道。


    “那妖人以琅琊化身術為基,修成了替死術。”


    場麵瞬間安靜了下來。


    “還有誰知道?”


    有一人開口,下一刻,便見程淨並指為劍,一指點在對方的氣海。


    “問出這種蠢話,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了,你退下吧。”


    程淨一指點出,便見那人悶哼一聲,跌倒在地上。


    “程淨,你竟敢……竟敢如此待我!”


    “我問你,那邪術來自於陰魔,你在何處見過陰魔,你是如何見到陰魔的。”


    “什麽陰魔……”


    “哎……”程淨歎了口氣,眼皮微微一抬,沉聲道。


    “張院首,勾結深淵魔物,當誅。”


    “程院首,稍等……”有人大喝一聲,就要阻攔。


    卻見程淨一指點在那人眉心,當場將其擊斃。


    一個院首,哪怕隻是一個排名靠後的院首,死在了這裏,場麵變得有些詭異。


    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那邪術,便是深淵魔物的邪術,僅僅出了一個妖人,便已經禍害了至少十個以上的九階。


    沒有到九階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那陰魔,我等根本難以見到,仿佛與我等在兩個不相幹的世界。


    時至今日,我們也還未找到,以我等實力,能見到陰魔的方法。


    他卻能參與到那邪術的研究之中。


    你們都忘了,琅琊院究竟是為什麽存在的。


    若是連這個都忘了,出了事,卻隻知道殺人滅口,連錦衣衛都不如。


    這琅琊院,怕是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程淨一字一頓,動了殺機。


    他已經放棄了用原來的,比較溫和的方法,來淨化琅琊院了。


    若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他寧願毀掉琅琊院,也不想琅琊院變成糞坑。


    震驚也好,暴怒也好,此刻,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再怎麽各有心思,再怎麽有私心,有些底線,卻還是不能逾越的。


    程淨今天當眾擊殺一人,便是不想直接毀了琅琊院而已。


    琅琊院眾人,必須正視這件事,必須拿出應該有的態度和處理方法。


    程淨是在給機會,若是這一次機會,還把握不住,那就徹底完了。


    ……


    一片荒野裏,數位九階懸在雲層之上,俯瞰著地麵上的一座城池。


    他們的目力,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城池的城頭山,寫著庚午城三個大字。


    看其字形,就是大兌末期的文字。


    數日之後,當初進來的人,再次匯聚到一起,悄悄的隱藏在雲層之上。


    “我發現了八座城池。”


    “我找到了十三座。”


    “十一座。”


    “十座……”


    眾人的心態有點炸裂。


    他們現在哪裏還不知道,這個進來之後,便出不去的地方,有極大的可能,就是消失的大兌。


    這他娘的就是大兌的一個封印。


    而且應該還是丁卯紀年的最終,導致整個大兌都消失不見的那個封印。


    是封印之地麽,是。


    是大兌玉璽所在麽,也是。


    但能讓大兌耗費最後的力量,將整個神朝都封印掉,那必定是能讓整個大兌覆滅的災難。


    他們看起來是一堆九階,可他們加在一起,也扛不起這種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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