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一隻千人以上的部隊正小心奕奕地包圍上來。前麵就是密林,越過密林就是一個小型的湖泊,湖邊沼澤裏,數十棵藍色的野草正在隨風搖曳,一切似乎都對這驟來的殺機毫無感知。


    這隻千人的部隊來到距離密林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各自潛伏於草叢之中,轉眼間就已消聲躡跡。


    這時,一隻斑斕猛虎從草叢中躥出,未曾撲進樹林,便引頸長嘯,凶惡的咆哮之聲,震天動地,霎時就將密林中的各種動物嚇得失魂落魄,亡命奔逃。甚而食肉動物都對食草動物毫不理會,它們自己的逃命,才是當務之急。


    奚族人馴養的惡犬,在百獸之王麵前,完全拋棄了守衛的理念,也紛紛加入了逃命的洪流。生怕落後一步,就會遭受厄運。動物的求生本能使然,惡犬也不例外。


    老虎的威力確實變態,不用攻擊,就已經讓對手魂飛魄散、屁滾尿流了,僅僅一聲怒吼,麵前就再也找不到活的動物,試問天下,誰敢不臣服戰栗?


    過去,常聽老人們傳說:農村過年時,如果在院裏擺放凍餃子,或者凍豬肉等食物,擔心被野狗等動物偷吃,有條件的人家,隻要在院裏扔上一塊虎骨,就沒有任何動物敢於靠前。可見,百獸之王的神威,是何等的深入骨髓?


    眼下,擺著的事實足以證明,老人們的傳言並非虛言。這千人的部隊,看到惡犬盡散,迅即起身,殺入密林。他們正是下京的部隊,在鎮遠將軍金光頂的帶領下,對奚族發動迅猛攻擊。而裝扮老虎、嚇跑惡犬的卻是雲龘和尚文。當然,能夠模仿虎嘯的,不用說,就是雲龘了。而且他身上還攜帶著裴旻贈給他的那塊虎骨,無論從聲音,還是氣味,都是真的。


    金光頂的寶貝女兒金雁,禁不住站起一陣歡呼,當她看見眾人全都驚詫地看著自己之時,立時又屏住嘴巴。


    難道高興就該忘乎所以嗎?


    林紫恨恨地盯了一眼金雁,臉上罩起一片烏雲。


    在將軍府商議之時,金光頂早已想好如何對付惡犬的辦法。他覺得雲龘通曉動物語音,並能惟妙惟肖地加以模仿,簡直是天下難尋的奇技。他手裏就有現成的虎皮,如果雲龘能夠模仿老虎的咆哮,扯虎皮當大旗,一定能將林中的惡犬嚇跑。屆時,他的大軍就可放下狗咬的顧忌,實施全麵攻擊,一舉掃清奚族人日久的威脅。


    既然金光頂如此求助,雲龘也不好推辭,何況“忘憂草”必須得到卡亞部落來取。於是,雲龘便答應了金光頂的請求。同時,他讓尚文與他合作,裝扮老虎,這事,必須兩人才行。至於其它幾人,就無需勞動大駕,留在將軍府即可。


    金雁見雲龘參戰,說什麽也要同去。金光頂拗不過女兒,隻得答應。


    林紫見金雁同去,自己務必也得同行。她可不想給他們二人創造單獨接觸的機會,哪怕雲龘根本沒有這個想法。況且,雲龘還有“汀蘭苑”的案底,對他看管嚴點,絕對沒有壞處。


    淩雲見林紫同去,當然也要一同前往,與尚文並肩作戰,她才感到心安。雲龘設身處地,也不好違了人家心願,隻好同意二人的同行。至於華生和於薇薇,需要看護病中的金夫人,隻好在家待命了。


    事實證明:金光頂的計劃非常湊效,困擾下京官兵的惡犬沒用攻打,就已經亡命奔逃,剩下的就是一鼓作氣,拔掉奚族這個眼中釘了。


    開始時,下京的大軍推進得比較順利,幾乎沒遇到像樣的抵抗,就攻到了奚族的寨門前。


    奚族人之所以被迅速擊潰,主要是惡犬的不戰而退,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直到下京軍攻到寨門前,卡亞部落酋長多木才得以搜羅寨裏的青壯男人,組織有效的反擊。那個偷襲金雁的花臉男人首領,此刻也揮刀嘶吼,領著一群手下奮起還擊。


    奚族第一勇士猛達,膀大腰圓,好像一輛重型坦克,銳不可擋。在他的巨斧狂劈亂砍下,下京兵丟盔卸甲,殘肢斷臂,很快被驅逐寨門,奚族人乘勢狂拚亂打,又將下京軍逼退至密林邊。


    如果退入密林,攻守之勢將會立變。奚族人天生就是林中之王,進入裏麵,他們幾乎就能像猴子一樣,穿梭、縱躍自如,發揮出天時地利的優勢,彌補人數少的短板,勝負將很難預料。


    初始時,下京軍之所以能迅速擊潰阻擋的奚族守衛:一是奚族人倚恃有惡犬的屏障,林中除了哨兵之外,根本沒布置防禦兵力;二是雲龘、尚文所扮的老虎,發揮了巨大的震懾作用,使奚族人猝不及防。等到他們反過味來之時,下京軍已經大兵壓境,碾壓過來,奚族人張惶失措,倉惶後撤。


    金光頂眼見下京軍不敵奚族勇士,急得連連大吼,忙喚副將上前迎戰,結果,在猛達的巨斧下,副將未走三合,便成了斧下之鬼。連同之前的幾個軍官,奚族勇士猛達,已經連斬三員戰將,下京人見之膽寒,再無人敢靠近他的身前。真是“軍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啊!


    值此危急關頭,尚文一掀虎皮,縱身躍起,天空中蕩起一聲長吟:“太祖爺在此,誰敢囂張?”


    說時遲,那時快。尚文一揚赤霄劍,疾挽起千點寒光,漩渦般罩住猛達。


    猛達從未見過如此飄逸的劍法,隻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亂花,捕捉不到尚文的人影。他的斧子再沉,也無處發力。然而,那千點寒光卻絲毫不減,全都狂風暴雨般往他的身上傾瀉。猛達氣得哇哇怪叫,虛張聲勢,大斧瞎掄,就是沒有攻擊的目標。


    二十多個回合以後,猛達心浮氣躁,身軀漸慢,被尚文抓住空子,八卦步轉至猛達身後,赤霄劍見縫插針,電光石火般發起致命一擊,赤霄劍刺入猛達的後背,轉而快速拔出。猛達的血液,箭一樣激射,濺起老高。猛達慘叫一聲,栽倒在地,去了西天。


    卡亞部落酋長多木,疼得大叫一聲,揮刀發瘋似地攻了過來。尚文麵不改色,身形鶴起,赤霄劍在天空畫了一個詭異的圓弧,隨即疾速而下,隻一個回合,就將多木的右臂砍斷。好厲害的劍法。多木長刀隨著斷臂落地,慘叫著向後疾退,隨即引起了連鎖反應。


    奚族人見第一勇士已死,酋長多木又被一招斷臂,頓時鬥誌全失,潮水一般向後潰敗。


    金光頂久經陣仗,哪肯放過如此良機,寶劍一揮,下京軍如狼似虎般包抄上來。本來下京軍在人數上就占有絕對優勢,此時奚族人鬥誌已失,他們就更是得理不讓人,摧枯拉朽般淩虐奚族人。近百個奚族人殘餘,龜縮在酋長多木身邊,驚恐地等待多木的最後決定。


    金光頂寶劍一指多木,大聲命令道:“爾等立即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酋長多木手捂著斷臂,臉上浮起末路的蒼涼,隨之眼中又爆滿凶光。他對著花臉男人,淒厲地喊道:“我兒多度,卡亞命運皆在你手,為了薩滿,卡亞族人,拿起武士之刀,讓異族人知道,卡亞不會屈服!”


    多度聞聽父親所言,對著多木恭恭敬敬深施一禮,然後拿起長刀,向天發出一聲野獸的嚎叫,轉而以飛快的速度,將長刀刺入酋長多木的胸膛。


    多木大張著嘴巴,血紅的雙眼,萬分迷茫地注視著兒子多度。多木旁邊的奚族人也都大驚失色,不明所以。這是一個怎樣的劇情?完全出乎人的意料!


    多度扔刀,大步走到金光頂麵前,撲通跪倒,畢恭畢敬地說道:“將軍在上,罪奴多度願引卡亞全體族人,向將軍投降,望將軍開恩,給卡亞部落留一條生路。今後卡亞族人就是將軍家奴,開疆拓土,征戰殺伐,任憑驅遣。”


    金光頂一捋須髯,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他剛想表態,金雁搶先說道:“父親不可,此人就是暗算女兒之惡人,女人性命,險喪其手。如赦免其罪,必留後患,請父親將其斬首,還女兒公道。”


    金光頂聞之,麵色陡變,沉聲說道:“奚族既已臣服,何必斬盡殺絕?汝之前隙,終歸私恨,豈可誤國事大局?”


    然後,金光頂對著多度喝道:“多度,本將念你殺父銘誌,歸順之心倍堅,赦免你前端一切罪過。今後,你就在本將軍內,做一親隨,恪盡職守,不可妄生異念。如有新功,再行升遷。”


    多度見金光頂襟懷大度,不計前嫌,頓時感激涕零,磕頭出血,連連謝恩。


    戰事已畢,雲龘等人開始到湖邊沼澤地裏去采“忘憂草”。沼澤地看似比較堅實,但腳一落地,立即就感到踩在棉花上一樣,十分危險。有這麽個吃人的屏障,人和動物哪敢輕易涉足。故此,“忘憂草”才能在這裏茁壯成長。大凡艱險的地方,才有可能生長異物,所以一般人才鮮有得到。


    幸虧雲龘和林紫的輕功了得,蜻蜓點水般穿梭自如,看得下京官兵們嘖嘖稱讚,金雁更是眼紅不已。他倆兒夫唱婦隨,采了滿滿一袋“忘憂草”,uu看書 ww.uukanshu 勝利返回。


    金光頂命令下京軍打掃戰場,將所有俘虜盡皆捆綁,押回下京。這下,又多了不少免費的勞力,經過改造,必然增添不少軍力。


    然而,對奚族部落的收尾,卻令雲龘等人心神驚悸,目瞪口呆。


    這些個下京兵士,完全沒有一點仁慈之心,對束手就縛的卡亞部落大加洗劫。他們不僅將奚族人的全部財物一掃而光,就連女人也不放過,扯拉摟抱,一並搶回,弄得家家大哭小叫,悲號連天。


    洗劫完畢,他們仍不罷休,又一把火將卡亞部落的所有房屋付之一炬,簡直同抗日戰爭時期日本鬼子進村的搶光、燒光、殺光的“三光政策”沒有分別。


    其時的各民族傾軋,完全沒有正惡之分,不管哪方取得勝利,都會對對方毫不留情,狠下毒手。絲毫沒有惻隱之心,更別談人道主義對待,失敗者隻能是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權利可言。


    雲龘真有些後悔:替他們裝虎驅犬,打破這固有的平衡。如果尚文不把卡亞部落第一勇士刺殺,結局又會是什麽樣子?


    捫心自問:自己一行,難道真的不是在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嗎?


    雲龘說不清楚,也沒法否認,無論幫了誰,可能都是這種結局,畢竟此時,尚未進化到文明的高度,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野蠻的本性。自己一行的偶然殺戮,不也是一種野性的放逐嗎?


    恐怕,束縛野性的最好辦法就是——規則。


    風在呼嘯,天很模糊。相依的樹林,無序地擺動,發出了連綿不盡的嘩嘩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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