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昨晚酒喝得太多,大家第二天早晨都起得很晚。孟夫人由於急著參加娘家侄子的婚禮,早早就領著兒子回娘家了。她心裏知道:孟浩然見到知音,特別是才華橫溢的李白,以及難得一遇的海外高士,絕不會擅自離開,因而,根本就不需征求意見,隻是告訴書童,等孟浩然醒了,讓他代為向李白及雲龘等人致歉。


    李白同雲龘等人知曉內情之後,都感到不好意思,倉促叨擾,竟將人家侄子婚禮給耽擱了,不禁連連道歉。孟浩然不高興了,大手一揮,爽朗地說道:“無需如此,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妻侄婚禮,自有拙荊代勞致賀;高朋駕至,蓬篳生輝,怎可不簞食壺漿,奉侍左右乎?列位若再歉責,愚兄無地自容矣!”


    眾人知道孟浩然是性情中人,也就不再做作。吃罷早餐,孟浩然令男仆打掃庭院,女仆收拾房間,書童跟隨左右,帶領眾人啟程前往半山之處,參觀久負盛名的鹿門寺。他家後院開有便門,就是方便孟浩然上山之用,可見其佛緣之深。於薇薇是一行人中的向佛之人,一聽拜祭寺廟,最為高興。


    鹿門寺始建於東漢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據史誌記載“漢建武中帝劉秀與大臣習鬱俱夢見蘇嶺山神。命鬱立祠於山上,營建殿堂數百楹,刻二石鹿夾道口,百姓謂之鹿門廟,遂以廟名山”。西晉時期,改名為萬壽禪寺。等到唐朝,又恢複原名——鹿門寺,現保存有石鹿、龍頭噴泉、瀑雨池、天井、大殿等古建築和碑刻。


    孟浩然同鹿門寺方丈處貞大師交往甚厚,平素一有閑暇,即來寺院,同處貞大師談經論道,增長了不少佛學和哲學知識。同樣,處貞大師也對孟浩然的文學造詣以及浩然正氣所傾慕,溝通就更為融洽。由於孟浩然經常入寺,寺內的僧侶都對孟浩然非常熟悉,並且還有方丈大師的這層關係,自然都對孟浩然高看一眼。


    眾人沿著修築的山路,走入鹿門寺院裏,早有小和尚報入寺內,遇到的僧侶也都紛紛同孟浩然恭行佛禮。


    鹿門寺內風景秀麗,院中,古木參天,百花盛開,蟬鳴鳥語,香客不絕。舉目向山下望去,蜿蜒東去的漢水像是一條發光的彩帶,向襄陽東南逶迤前行。占地十幾平方公裏的鹿門灘,與鹿門寺遙相呼應,點綴出一幅優美的山、水、灘、人油彩畫。往上回眸,孟浩然的隱居之處,憧憧入目,錯落的籬笆牆圍成一個不太規則的橢圓,橢圓中綠色如茵,紅色似火,簇擁著一處茅廬,顯得特別的別致。無怪乎那麽多的文人雅士來到這裏,都禁不住豪情萬丈,詩興大發。


    眾人在孟浩然的引導下,來到會賢樓,身披袈裟的處貞大師早已在此等候。他見眾人進門,雙手合十,垂首誦佛,以此為禮。孟浩然也以此回禮,其它人也學著孟浩然的姿勢作比成樣。


    孟浩然將李白、雲龘等人,一一向處貞大師介紹,沒想到一向波瀾不驚的方丈大師,竟眸光閃爍,似是非常感興趣。莫非剛一出道的李白,真有如此大的名氣?或者說是先天自帶的某種超凡脫俗的氣質,能夠攝人於無形,就連修為深厚的高僧都擋不住魅力,似乎有些誇張了吧?


    然而,接下來的交談,著實令見識廣博的處貞大師吃驚不已。李白還真不是銀樣蠟槍頭,浪得虛名,確實是胸懷經緯,飽學詩書之士,談天論地,鑠古切今,引經據典,誌向高遠,絕不似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所應表現出的氣度。


    處貞大師手撚佛珠,不禁誇獎道:“施主骨骼清奇,仙風道骨,大鵬未起,早已攜呼嘯之勢,縱人如蒼海,亦不多見,翌日必成奇峰翹楚,令眾山盡小,繁星失色,勿莫以菲薄而輕天意矣!”


    李白躬身合十,尊道:“末學定不忘大師教誨。”


    見處貞大師如此說法,雲龘心內震驚,這老和尚果然是得道高僧,隻見李白一麵,便已篤定李白將來的登峰造極。


    孟浩然見處貞大師對李白如此高的評價,更是興奮異常,能為同李白結成知己而襟懷慶幸。他望了望雲龘等人,也請處貞大師給點撥一二。


    處貞大師佛眼微盿,合十誦道:“阿彌陀佛,列位施主,雖未開言,然一顰一式,足以展示居高視下,海納百川之態。列位何來?非仙非道,非僧非俗,非古非今,非我非夷,縱老衲窮盡思維,亦難窺點豹!佛曰:當來者來,必定有因,心如止水,淡然不驚。”


    雲龘等人被處貞大師一席話,說得目瞪口呆。這老和尚簡直太厲害了,險些就讓他點破雲龘等人的身份。好在他並不是真的神佛,能夠洞曉天下萬物。但是他的洞察力已遠非常人可比,高僧之名,並非虛言。


    雲龘等人見識了處貞大師的讀心之術,因此,在後來的交談中,不敢有似乎的賣弄。處貞大師也沒再感覺出什麽?隻是孟浩然同李白二人時不時地,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偷瞟雲龘等人幾眼,意圖在他們的臉上探查出什麽蛛絲馬跡?然而雲龘等人心知肚明,口風收得很緊,他倆的火力偵察也就沒有什麽效果。時間一長,這兩個本就不注意小節的家夥,也就恢複了原樣,天上地下的海侃了起來。


    時間過得好快,不覺到了中午。處貞大師早已令知客僧安排了素宴,請眾人入席。三杯素酒下肚,李白覺得不過癮,非要孟浩然吟詩助興。雲龘等人也都鼓掌歡迎,處貞大師也微笑頷首。孟浩然經不住大家的熱情相邀,也不做作,這本身就是他的性格,於是站起身清清嗓子,把他剛剛完成幾天,尚未示人的新詩獻給眾人。


    《登鹿門山》


    清曉因興來,乘流越江峴。


    沙禽近方識,浦樹遙莫辨。


    漸至鹿門山,山明翠微淺。


    岩潭多屈曲,舟楫屢回轉。


    昔聞龐德公,采藥遂不返。


    金澗餌芝朮,石床臥苔蘚。


    紛吾感耆舊,結攬事攀踐。


    隱跡今尚存,高風邈已遠。


    白雲何時去,丹桂空偃蹇。


    探討意未窮,回艇夕陽晚。


    這首詩先寫乘船赴鹿門山沿途所見,再寫登山後遙想龐德公當年的行蹤,感歎古人高風久逝,丹桂猶存,表達對名哲先賢的緬懷。全篇從清晨寫到日暮,從眼前寫到天邊,景物隨著時間轉換成空間,運筆灑脫自然,或駢或散,狀山意水,生動逼真,傳達出一種寧靜致遠的飄逸韻致。


    孟浩然剛剛吟誦完畢,立即引來一片熱烈的掌聲。本來佛門不許吵鬧,可孟浩然的詩作太好,大家還是捺不住性子,紛紛鼓掌祝賀。一時間,竟招來幾個小沙彌探頭觀瞧,老和尚自然修養較深,但也是有幾個從旁走過的時候,故意放慢了腳步,豎起耳朵細聽,即使有違戒律,別人也看不出來,絕對是狡猾大大的!


    孟浩然吟罷,見李白一副欽敬的樣子,不由分說,非要讓李白即興作一首詩,以祝酒興。處貞大師也是以眼神鼓勵。其它人也紛紛鼓掌,要李白即興發揮。雲龘知道:按照史書記載,大詩人定是要作那首《贈孟浩然》了。


    好個李白,劍眉微擰,玉麵上揚,略一沉吟,一首享譽天下的名篇脫口而出:


    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


    紅顏棄軒冕,白首臥鬆雲。


    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此詩把孟浩然風流瀟灑的品格推崇到極點,首聯點題,抒發了對孟浩然的欽慕之情;二、三兩聯描繪了孟浩然輕權蔑貴,白首歸隱,醉月豪酒,迷花不媚的高雅形象;尾聯直抒胸臆,把孟浩然的仙風道骨比為巍峨挺拔的高山,令人仰望難及。


    “好詩!真是好詩!”孟浩然大叫著,一拍桌案站了起來,激動地就想擁抱李白,但礙於凳子相隔,才悻悻地與李白握手相賀。處貞大師也是連連頷首,目光中滿是欽許之色。他趕緊讓知客僧取來紙筆,讓李白當即書寫下來,以免他酒後誤事,浪費了千古才情。


    眾人這時算是開了眼界,難怪李白成了中華亙古第一大詩人,他一出口,才思便如滔滔流水,奔騰不絕,思想情緒,完全隨感而發,毫無矯揉之意,哪似賈島“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那麽辛苦啊!


    有這兩首千古絕唱助興,不開懷暢飲,還等什麽?盡管這是寺廟,但也禁不住這幾位“東邪西毒,南帝北丐”放浪形骸!況且,處貞大師也是動了凡念,難怪耶,uu看書 ww.kanhu.cm 誰遇到這倆寶貝,不被傳染那才叫怪了。


    酒酣之時,李白提議:要雲龘等人也出一個節目,好讓大家一睹為快。


    雲龘心裏早有準備,側臉對尚文說道:“既然大詩人有此提議,尚文不妨乘興,把醉劍舞上一番,如大詩人垂惜,以此相贈若何?”


    尚文也不含糊,拱手離席,來到寬敞之處,抽出赤霄劍,右手一字拜佛,左劍倒背,斜跨四十五度,亮出頗為得意的醉劍起式。這套醉劍他在徐州表演了一次,收到的效果奇佳,甚至連趙雲都為之傾服。此次尚文為送給大詩人最好的禮物,更是心無旁騖,把這套醉劍演繹得出神入化,撲朔迷離。劍法結合醉態:點、崩、撩、刺、劈、攔、抹、截、挫、擊、掛、斬、雲、提,背摔反刺劍、倒摔反卷簾。54個組合動作:連綿起伏、神形兼備。真個是:騰挪閃賺,法醉藏匿,忽右忽左,往還不絕,竄躍翻飛,身輕手捷,意前劍後,進退有節。


    一套演罷,立刻引來熱烈的掌聲,就連看熱鬧的幾個小沙彌也情不自禁地跟著鼓起掌來。奇怪的是,一向嚴謹的處貞大師竟沒表現出責備之色,委實是醉劍之妙,深入人心。孟浩然也是喜劍習武之人,見到如此賞心悅目的劍法,也是連聲叫絕。李白更是如醉如癡,竟連鼓掌都已忘記。他平生最愛三件事:賦詩、飲酒、擊劍,今天一見尚文的醉劍,恰恰切合他醉中賦詩、舞劍的心境。加之,雲龘、尚文又承諾將這套聞所未聞的劍法相送,怎不讓他心花怒放,欣喜若狂?這不就是為這個酒仙量身打造的嗎?孰演,亦不如他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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