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小魚,平靜說道:“我相信曹家姑姑肯定也掌握了相關消息,以她的智慧不可能沒看出來曹家家主隻出聲不出力的意圖,但即便如此,曹家姑姑還是支持我們,對方已經不留餘力,我們開誠布公也是理所應當的。”後半句他是衝著我說的。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趙牧之說的這麽幹脆,想來以我二姑那對付了曹家兒郎幾十年的錦囊和那顆大智近妖的腦袋,這點事想必確實早看出來了,那麽還默許帝寺帶人出來,這就有點雪中送炭了。


    並且,至少應該還有一個人也看出來了,曹子雄。


    他在這個節骨眼聯係我,大概率和棋院聚首脫不開幹係,隻是怪我沒來得及去和他見上一麵。


    “其實……”小魚略微猶豫了一下,有點提醒意味地說道:“家主這次從上海過來,看起來隻是跑去那幾脈當家的家裏罵了一通,實則誰也摸不透他的脾氣,姑姑曾說以當年那一脈如日中天的程度,突然沉寂,並且在上海那個風水旺地休養生息幾十年,整個曹家現在沒人能摸得清他們的底,這時候回來插一腳,連她也看不明白。”


    “這麽嚴重?”我訝異道,隨即看向前麵:“何叔兒請這尊大佛也搞不定?”


    趙牧之神色嚴肅的點點頭,不回頭的道:“何叔兒也是迫不得已,他確實說過,這一招是無理手,對我們而言,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路上我們還簡單的討論了一些當前的局勢,看得出來二姑在可刻意栽培小魚,對於曹家最近的一些舉動她都能款款而談,並且她還透露出,自己也在私下調查曹家。二姑父親的離世,也就是那場曹家白日,是二姑始終的夢魘。


    車子開進西舊簾子,周圍漸漸熱鬧起來,好些車低調的停在一邊,司機在外麵抽煙,或是坐在駕駛室閉目養神,我匆匆瞥了一眼,管輝騰就五六輛,心裏不禁暗罵,這幫孫子一個個平時哭窮那叫一個慘,生意這不好那不好,他媽的花錢的時候一個比一個狠。


    小魚將外套脫了仍在車裏,裏麵是一件素雅的刺繡旗袍連衣裙,隨後她將頭上的簪子拔掉,甩了甩頭發,一頭烏黑靚麗的長發柔順的滑落道到肩上,而後煙視媚行的看了我一眼,嘀咕道:“一直盯著我做什麽。”


    “咳咳。”趙牧之也在前麵不合時宜的咳嗽了一聲。


    我回過神來,小魚一直以臨街小妹妹的形象出現,此時精致的臉龐在素雅嫻靜的連衣裙映射下,宛如一朵山腳靜靜盛開的小白花,我一時看呆了,有些狼狽心虛的也整了整衣服,強行辯解道:“啊,我幫你看看衣服合不合適,你看我合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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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窘迫的胡言亂語掩飾尷尬,她卻認真的打量了我一番,而後溫柔的伸出手幫我撫平領口的折子,整了整衣服,同時輕聲道:“二爺,很好了。”


    我看著窗外那些人,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趙牧之走下駕駛室拉開我的車門,小聲道:“二爺,鴻門宴到了。”


    我笑道:“走著。”


    我們三個人走下車,趙牧之走在前麵,他這個人並沒很多次這種大場麵的經驗,但不知為什麽,他那副冷靜的麵孔,就是天生的裝逼臉,此時猶如職業馬仔一樣,沉默,穩重,一言不發的在前麵帶路,沒有絲毫的露怯。


    旁邊一些抽煙的家夥此時紛紛站起身,向我們張望過來,眼神中有好奇,不解,惡意,嘲諷,我知道他們多數是來看戲的,一座大廈將頹,該有多熱鬧。


    不知為何,突的想起龍山閣前堂上那幅匾額,忽然心裏湧起一股說不明的情愫,我麵無表情的掃視過每一個人,眼神中不帶一絲情感。


    9號院門口已經停滿了車,我們就大搖大擺的走過去,期間沒人敢攔,不自覺的為我們讓開了一條道,我聽見有很多人在小聲議論:


    “快看,那個就是龍山閣心上的二爺。”


    “怎麽感覺毛還沒長齊呢。”


    “聽說是何大掌櫃扶持出來的傀儡,這麽點懂個屁。”


    “噓,我可聽說龍山閣最近做了幾筆大活,都是他帶頭下得地。”


    ……


    走進九號院,周圍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院裏種著一小片竹林,中間是以石片鋪就的小徑,沒走幾步,便完全安靜下來,同時四周傳來一股淡淡的花香。


    路上也能看到三兩個聚在一起的人,不過不像外麵那般吵鬧,都在低聲交談,偶爾會抬頭看上一眼,直到看上我們,才會碰一碰周圍的人,用下巴點點我們。


    穿過小石路,前麵是幾間正房,占地麵積不小,我們走過去,門口自有兩個穿著黑衣服的夥計相迎。


    這間棋院修的風格和我去過的佛寺很像,門檻頗高,進去需要拖鞋,房間地上應該鋪著地暖,不少棋桌就擺在地上,已經有一些人坐在蒲團上對弈,一旁是一張一張小桌,上麵擺著茶壺和精致的點心。


    我看了一眼,要是把茶葉換成啤酒和爆米花,這就是我們大學時候看球賽的場景啊。


    脫了鞋,旁邊候著的夥計會幫你接過去,放進一旁的架子上,而後遞過來一個小木牌,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檀香。


    手牌拿好樓上請,男賓三位。這是我冒出來的一個想法。


    “趙金鬥應該是包了場子,今天來的人都算他的,直接進就行。”小魚在我耳邊快速說道。


    “那應該把龍山閣那幾百號弟兄都拉過來,不夠的話去旁邊的棋牌室把隔壁小區的大爺大媽都借過來。”我吐槽道。


    小魚沒回話白了我一眼。


    我們換好鞋,向裏麵走去,我粗略的打量了一眼,門口這幾桌人我大概都見過,或是真人,或是照片,一半以上都是我們龍山閣下麵鋪子的掌櫃,不用想今天都是來推牆的,商人重利,如今這個世道,道義已經賣不了幾個錢了。


    我環顧四周,看著那些牛鬼蛇神,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別慫,當年那個老頭僅憑一人就壓得這些人抬不起頭,如今自己前來,就是要告訴他們,規矩,得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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