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不知道哪兒,有一聲嘹亮的雞啼響起,劃破了黎明的寂靜。


    雄雞一唱天下白。


    “喔喔喔!”


    很快,此起彼伏的雞啼聲就不斷地傳出來。幾乎與此同時,在一條條大街小巷上,無數懸掛著白皮燈籠化作灰灰,化作一縷青煙,被風一吹,隨即消散於天地之間,留不下半點痕跡。


    這潘州城內,偌大城府,在昨夜裏完全被一片陰氣給籠罩住,烏沉沉一大片,見不著半點燈火,十分駭人。


    好在滿城百姓人家,大都被妄境所迷,早早便沉浸在一個個詭譎的怪夢裏頭,一覺到天明,這才在夢中驚醒,被嚇得渾身大汗淋漓。隻因那夢,實在太過於荒誕。在夢裏頭,有牛頭馬麵,有黑白無常,有凶神惡煞的各種鬼物,要把他們勾魂奪魄,往陰曹地府裏趕,像趕著一群群豬羊一般


    幸好,隻是一場噩夢。


    大部分的人都沒想到,他們差點就在夢裏沉淪,萬劫不複了。


    天明了,雞啼了,夢醒了,人們起身,開始新一天的生計忙活,整個潘州府,在被禁錮被壓製了一個晚上後,終於重新開始運轉,恢複了生機。


    活過來了。


    顧府,一夜驚惶。


    真得是驚惶,哪怕有顧學政坐鎮著。


    在上半夜的時候還好,陳唐走後,過了一個時辰,四下就出現了為數不少的白皮燈籠,上麵寫一個大大的黑字奠!


    那是亡者的標誌。


    每一盞白皮燈籠的後麵,都影影綽綽,凝聚著陰魂鬼物。


    燈籠恍若旗幟,插到那裏,就代表著占據了那裏。它們的數量越來越多,並且向著顧府不斷迫近。不用一個時辰,便把顧府門外的街道都給掛上了。


    顧珩派遣門客家兵等四下布防,懸掛上法器,還堆起木材,燒起了好幾堆大火。


    火焰烈烈,對於鬼物有著一定的震懾作用。


    當然,最起作用的,還是顧學政本身。人在,官氣便在,外麵圍繞的陰魂,都是城裏死去的百姓,在潛意識裏,對於官宦,有著本能的敬畏。


    正因為如此,雙方才能相持了一段時間。


    但到了下半夜,風雲突變,無數陰魂仿佛得到了某些指令,開始變得不安分,並漸漸變得瘋狂起來,潮水般朝著顧府攻擊。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與陰魂鬼物作戰,不同於戰場上明刀明槍的拚殺,卻更為凶險,膽兒小的,光是見著鬼物,便會嚇得手腳酸軟了。


    但好在,憑著顧學政坐鎮,靠著詹陽春留下的幾件器物,還有一眾家丁和門客的奮力抵禦,顧府最終扛住了,一直扛到了天明。


    天明有雞啼!


    其實在此之前,顧府上下就發現圍攻的陰魂出現了問題,有了退走的跡象。


    再過一陣,所有的陰魂都消失不見,而那些可怖的白皮燈籠也沒了。


    人們頓時大聲歡呼起來,歡呼聲中,又夾雜著哭泣聲。


    在顧府外麵的院落中,一具具屍體橫陳,血跡斑斑。


    這一戰,死傷超過五十人,有家兵,有門客,還有些奴仆之流。


    顧學政一夜未眠,兩鬢多了兩抹霜白。他已是心力交瘁,完全靠一股意誌支撐著。


    他知道,自己決不能倒下。雖然撐過了昨夜的大劫,但後麵的事還多著呢。


    尤其是


    “不知巡撫大人怎麽樣了?”


    顧珩憂心忡忡,對於陳唐的身份,他一開始的確頗為驚詫,但漸漸就接受過來了。隻要陳唐能挽狂瀾於既倒,救下整個潘州,那其就是潘州的救星。


    “阿泉、付明金,你們派遣人手,四下偵查一番,看還有沒有陰魂鬼物。蘇濤,你帶人負責收斂府中屍首,好生安置好,再找人打造棺木,厚葬。”


    身為學政,顧珩自有氣度,很快就發下命令,安排起來。隨即,又命令幾名機靈的家丁,分頭到城中打探,看經過昨晚的浩劫,整個州府到底被破壞到了什麽程度。


    但願,死傷不要太多。


    而最重要的,還是關於陳唐等人的安危情況,希望他們能安然無事,那樣的話,這劫後的潘州府才有主心骨,才有人主持。


    城隍廟裏,一個個人都顯得狼狽不堪。不管是巡撫大人,還是得道高僧,而或衙門番子校尉等。都是一副疲倦欲死的模樣,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傷。


    燕還丹幹脆在昏死狀態之中,他被陰氣入體,倒無大礙,但一番調養在所難免。


    至於了緣等人,基本都是氣力耗盡,魂魄受損,也得好好休息。


    可現在,也不是休息的時候。雖然宋司命被鎮壓住了,但留下這個滿目瘡痍的城府,更是個爛攤子。


    詹陽春看著陳唐“我回道觀了,好好睡一覺,睡上個天。”


    陳唐忙道“你睡天,城裏怎麽辦?”


    詹陽春疑問“民生政事,那是你這個巡撫大人處理的。”


    陳唐眨了眨眼睛“可城中還有著許多亡者陰魂徘徊,不得輪回,需要你們這些出家人設壇,作法超度。”


    “巡撫大人所言有理,貧僧這便返回寺廟,請主持派遣人手,到城中各處作法。”


    了緣雙掌合十道。


    陳唐大喜“那就有勞了。”


    “分內之事,大人不必客氣。”


    了緣說著,飄然而去。


    陳唐瞥一眼道士“詹兄,你看看,這就是覺悟高低的區別。這個時候做法事,多好的機會,能聚人心,收香火,得名望”


    詹陽春一擺手“你不必說了,金禪寺的和尚做得,我浮山觀也做得,大不了,我不睡覺了。”


    陳唐一拍手“對頭,拚生拚死一場,總有所獲,否則的話,我都過意不去。”


    詹陽春伸手一掏,摸出個丸子來,往嘴裏一扔,格嘰格嘰嚼起來。過得片刻,他身子一個抖索,竟然變得精神抖擻起來,精神奕奕,與先前判若兩人。


    陳唐見著,uu看書 w.uuknhu.co好生眼熱。


    詹陽春一聳肩“就剩這一顆了”


    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陳唐嘴一撇,拿出一印,正是顧學政的大印。


    在與宋司命拚鬥的時候,他把閻同知的大印給用了,留得學政大印,以備危急時刻救命的。現在平安出來,算是度過了劫難,但還要收拾城府這個大攤子,無法休息。想要短時間內恢複身體,思來想去,最好的方法就是再把這印用掉。


    意念馭動,官氣源源,氣息騰盛。


    那邊詹陽春見到,雙眼睜得大大“你,你”


    他這才明白過來,那官印竟能這般使用。相比之下,自家剛吃進肚子的那顆珍藏神力丸,簡直小巫見大巫。


    一會之後,神采飛揚的陳唐翻身躍上胭脂馬,口中喝道“走,去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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