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霏霏,已經下了三天三夜。道路濘泥,使得趕路的速度大為降慢。比預期中的時間,足足晚了一天,才進入南服縣地界。當趕到縣城外時,已是入夜,無法進城。


    陳唐決定,且在郊外尋個村落人家,過上一夜,明天再入城。


    計算時辰,現在大概才晚上七點多鍾,可周邊的村落,皆是一片黑沉沉,黑燈瞎火的。


    馬車之上,懸掛著風燈,照亮路途,朝著就近的一處村莊趕去。


    “汪汪汪!”


    剛到村口處,村中便有家犬狂吠起來。


    阿寶穿著蓑衣,戴著鬥笠,跳下車去,手中提一盞風燈。他有經驗,找到村中最大的一所宅子,上去敲門。這房屋應該是村中鄉紳的住所,地方寬敞,住進去後,還能買些吃食。


    篤篤篤!


    “有人在家嗎?我們是過路的旅商,耽誤了時辰,無法進城。要找個地方借宿一晚,給錢。”


    一路南下,有些時候住不到客棧,隻能找農戶借宿,阿寶對此,輕車熟路。


    陌生人往往意味著危險,尋常人家,自是暗懷戒備,不會輕易接納。不過給錢的話,就有得商量了。


    等了一陣,無人回應,阿寶耐心地再敲門,把話又說了一遍。


    一會之後,才響起咳嗽聲,隨即腳步聲起,咿呀的,打開了門。


    一個頭發花白的門子,拿著盞油燈,探身出來,滿臉警惕地打量著阿寶。


    阿寶取下鬥笠,笑容可掬:“老人家,我們是過路旅商,這天下著雨,頗為寒涼,車上又帶著女眷。是以想找個地方過夜,給錢,還請你給個方便。”


    “給錢”二字,特意咬重些。


    老門子想了想,道:“我得稟告我家公子知曉,他同意了才行。”


    “好,煩勞了。”


    阿寶伸手就塞了一枚中錢過去。


    老門子接著,嗬嗬一笑,有了笑容:“稍等。”關上門,轉身進去了。


    等一會,大門打開,老門子出來了,後麵還跟著一位青年,麵目清秀,是個讀書人模樣。隻是看起來,眉宇間愁雲密布的樣子,顯得非常鬱結。


    這時候,馬車趕了過來,陳唐下車,一拱手:“在下陳唐,路經貴地,要尋個地方住宿,還請閣下給個方便。”


    那青年公子審視地看著他,看了幾眼,才還禮道:“小生王姓,名‘默’。你們可以到我家偏院住宿,一百錢一晚。”


    這個價格,明顯高了。


    阿寶便要開口,談價還價,陳唐卻搶先一步,答允下來。風雨飄零,寒氣深重,懶得為一點錢磨嘴皮子。


    當下給了錢,老門子帶路,去到偏院。


    這院子空置,裏麵有三間房,不過房中隻得木床,被褥那些,一概欠奉。


    阿寶發牢騷道:“這地方,也敢收一百錢,虧那王生是個讀書人,賺錢黑著呢。”


    陳唐笑道:“可能人家急需錢,才肯讓我們住進來。”


    頓一頓,道:“趕了一天路,都餓了。你去問問,有沒有雞鴨之類賣的,就算高價,也可以買過來,開火做食。”


    “好。”


    阿寶應了,就去問那老門子。


    約莫一刻多鍾後,阿寶抱著一隻老母雞回來,還拎著一捆青菜。不過他滿臉鬱悶之色,一問之下,原來又是被宰了一刀。這隻老母雞的價錢,換做平時,都能買兩隻了。他磨了一陣,對方才送了把菜蔬。


    偏院內有著夥房,阿來與阿寶開始收拾,鍋盆油鹽之類,都用自帶的。


    如斯弄了大半個時辰,雞湯燉得雖然不夠火候,但也差不多了,飯菜皆好,開吃起來。


    這番熱鬧,把主人家王默驚動,與個女子過來。此女二十出頭,長得端秀,看上去,有幾分楚楚可憐的風情。


    王默介紹說,此為他妻子。


    諸人寒暄了幾句,漸漸說起話題。


    陳唐第一次來到這南服縣,有心想打聽下關於縣城的風土人情,不過王默閃爍其詞,避重就輕,並沒有說多少實質有用的東西。反而旁敲側擊,問起陳唐的身份來。


    當初金榜昭告天下,各個州府縣城,都有張榜,有心人看過之後,自然會對榜上人物的姓名留下印象,特別是一甲前三的。不過天下偌大,同名同姓者不少。陳唐暫時不願身份暴露,隨口敷衍了過去。


    說了一陣,王默夫妻告辭離去,回房歇息了。


    時候已不早,風雨有變大的趨勢。吃飽喝足,洗漱完畢,蘇菱等人就準備睡覺了。


    院子內有三間房,剛剛好安排。這一晚,阿寶兩個都不用再睡馬車。


    卻說那王默與妻子回到臥室,點起蠟燭,相對無言。


    過了半響,妻子開口問道:“夫君,那到底是不是探花郎?”


    王默搖頭苦笑:“我也不知,uu看書 .uukanhu應該是同姓名者吧。若是探花郎,怎會到此?”


    女子歎息一聲:“說得也是。”


    王默道:“時候不早,上床歇息吧,等存夠錢,我便帶你遠走高飛。”


    女子道:“可是這家業……”


    “能處理,就都處理掉……這日子,沒法過了。”


    王默說著,臉上顯出悲憤之意。


    女子更是垂淚:“夫君,都是我惹的禍。”


    王默把她摟在懷裏:“不幹你事……”


    正說著,砰的聲響,房門被踢開,一人闖了進來。


    見到那長相俊美,卻帶著一抹邪魅的男子,王默大吃一驚:“你,你今晚怎地來了?”


    那男子笑道:“風雨之夜,興致正勃,當尋小娘子也。”


    女子聽著,花容失色。


    男子一瞪眼:“王書生,本郎君來了,你還不出去。”


    王默氣得臉色鐵青,雙拳緊握,但終是垂下頭去,離開了房間。


    “夫君!”


    女子淒聲喚道。


    那男子邪魅一笑:“小娘子叫這一聲,本郎君骨頭都要酥了,我來也。”


    撲騰上去,將女子按在桌子上。女子掙紮不得,又不敢大聲呼喊,隻是淚流不止。


    王默關門出去,滿腔悲憤,不忍聽到裏麵自家娘子的痛呼婉吟。他紅著眼睛,走了出去,最後就來到偏院中,見裏麵還亮著燈火,怔怔地看著,悲從心來,竟失聲痛哭起來。


    燈下,陳唐正在做著功課,聽到哭聲,眉頭一皺,不禁披起件衣服走出來,問道:“王公子,你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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