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若縣乃千年古城,據說古時,還是“虢國”的陪都,不過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現在就隻剩下斑駁陳舊的一方小城了。


    陳唐在房間稍作安頓,然後下樓覓食:“掌櫃的,晚上可有肉?”


    見到是他,掌櫃連忙道:“公子要吃肉,我這便讓人去殺隻雞來。”


    半口不提錢的事,估計早有人打點好了。


    “隻有雞肉?”


    陳唐隨口問了句。


    掌櫃賠笑道:“今天晚了,豬肉那些,要等明早開市……”


    正說著,登登登的,一條大漢大踏步走進來。


    諸人見到他的樣子,無不駭然變色,“嘩”的一下叫喊出聲。


    砰!


    那大漢把扛在肩膀上的一頭牛丟擲在地,發出悶響,朗聲道:“老板,咱家這頭牛,賣給你了!”


    此牛健碩,少說大幾百斤,大漢扛著,麵不改色,這份氣力,端是驚人。


    掌櫃嚇一跳,心驚肉戰地道:“好漢,本店乃小本經營,不敢擅自收肉……”


    牛屬於國家重要物資,身價比人貴,更不允許私自宰殺買賣,一旦被抓到,便是重罪。


    大漢咧嘴一笑:“咱家這牛犯了強,一頭撞樹上死了……諾,這是官府批文。”


    掌櫃接過,仔細看好,頓時眉開眼笑,連聲道:“好,這牛本店收了。”


    肉食奢侈,價格不菲,但更重要的是貨源難尋,有得賣,自然有人想吃。這一買賣,能賺不少。


    他趕緊叫小二幫忙收拾,把牛抬到後廚去。


    如此一來,今晚店內,便有牛肉吃了。


    陳唐瞥了一眼大漢,心想天下間哪有這麽巧的事,大半又是衝著自己來的。


    這人情做得……


    陳唐並沒有感到多舒服,就像自己的一舉一動,所想所求,都被人監控住了一樣,頗不自在。


    也罷,且過今晚。


    一隻老母雞,三斤牛肉,再加上別的菜肴,晚飯豐盛,酣暢淋漓,吃了個飽。


    如此胃口,等閑人家,真養不起。


    吃飽喝足後,陳唐上樓,稍作洗漱,便和衣躺下,開始睡覺。


    篤篤篤!乓乓!


    冷清的街巷中,更夫走過,敲打報時。


    五更天了。


    昏暗的房間中,陳唐猛地睜開了眼睛,他靜心觀察,沒有捕捉到那股若有若無的盯梢氣息。


    這個時刻,最容易懈怠疏忽。


    陳唐悄悄起身,換了衣裳,戴上畫皮,背上劍匣,再把其他行李打成個包袱,挽在肩上。


    他先到窗邊潛心觀察了一番,然後開窗,縱身一躍,落到地上,當即選了個方向,很快消失在晦暗的街巷裏頭了。


    喔喔喔!


    有公雞啼叫,東方天際泛起了魚肚白。


    沙沙沙!


    微微聲響,悅來客棧對麵的一座房屋頂上,一個小腦袋賊頭賊眼地冒了出來,赫然是一隻大若拳頭的老鼠。


    這老鼠,皮毛油光可鑒,甚是肥碩富態,尾巴長長的,兩叢鼠須,根根挺直,潔白如玉,顯得不同尋常,特別是一雙豆大的小眼睛,骨碌碌轉,極為靈動。


    牠人立而起,鼻子嗅了嗅,似乎嗅到了意外狀況。


    猛地身子一蹦,就跳躍到相距足有數丈的悅來客棧的屋頂那邊。


    這隻肥老鼠身形十分靈活敏捷,很快就出現在陳唐昨晚住宿的房間內:


    房間裏頭,空空如也!


    “不好!”


    老鼠見狀,竟口吐人言:“慘了,昨晚一時貪睡,讓人走了。該如何是好?不喜小姐,會踩死我的……不,可能是燒死……還可能是捏死……”


    牠表現得非常慌張,都有點語無倫次了。


    “該怎麽辦?”


    老鼠一雙前爪,很擬人化地抓撓著,急得團團轉:“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接下這趟差事……哦,不是我接的,是不喜小姐吩咐下來的。”


    牠想了想,縱身一竄,撲出窗戶,要到城門去逮人。


    問題是,有四個城門,該守哪一個?


    鼠妖犯起了疑難,蹲在街上,陷入猶豫當中。


    “哇,好大隻老鼠!”


    “打死它,剝皮燉肉吃……”


    有路人發現了鼠妖,頓時吆喝起來,有的手持扁擔,有的拿著木棍,要來打老鼠。


    鼠妖嚇一跳,趕緊撒腿便跑,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讓它給跑了。”


    “可惜,瞧著有一斤多重呢……”


    路人扼腕歎息不已。


    ……


    城南,雲記餛飩,乃是一家老字號,每天做餛飩,做麵。湯是豬骨湯,數節大骨,從三更天便開始煎熬,熬煮兩個時辰,濃湯翻滾,香味撲鼻。


    每天來此吃餛飩麵,喝湯的食客絡繹不絕。


    一大早,攤上便來了個麵目陌生的客人,背負著行李,一張麵癱臉,有點生人勿近的意思。


    虢若縣地理扼要,uu看書 .uukanshu.co 乃是去往京城的必經之路,一年到頭來,總有不少行腳旅商,江湖人士來往,在城中打尖,吃飯。因此見著陌生人,也很正常。


    看得出來,這個麵癱人胃口不小,已經吃三大碗餛飩麵了。


    “你們聽說了沒,城西的蘇家那小子,已經從及第學府讀書回來了。”


    邊上一桌食客,正在高談闊論著某件稀罕事。


    有人疑問:“那及第學府,真得那麽厲害?可化腐朽為神奇?”


    先前那人道:“可不是?蘇家那小子,乃是有名的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的笨蛋,讀了十幾年書,一本《蒙學韻字經》都記不住的。可進讀及第學府後,竟能把好幾本經義倒背如流了,還能出口成章,寫出詩詞來。不少人都說,明年的童子試,他一定能考中秀才。”


    同桌的人聽著,無不露出羨慕之色。


    秀才雖然隻是士大夫的最底層,並無多少實則權益,但終歸是功名,而且有此基礎,便可考取更高級的舉人,甚至進士等……


    一人歎道:“要是讓我能進及第學府,也能重操童子業了。”


    其最初也讀過兩年書,隻是礙於科舉艱難,家境難以支撐,不得已放棄,另做謀生,引以為憾。


    有同伴搖搖頭:“那及第學府神秘莫測,哪裏那麽容易找得到?”


    “話非如此,不是有好些人進去了嗎?這都是機緣。據說學府乃仙人所設,專門垂青於性情堅毅,誌向執拗者……”


    “及第學府?仙人所設?”


    那麵癱食客聽著這些言語,目光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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