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浪琴表沒有一刻離開過我的手腕,葉子的親手放棄,使我的世界前後左右,一片混沌。


    39


    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跟葉子做愛了。


    不是不想,隻是不能。


    憶婷懶得很,除了每天吃飯或者出去跟葉子打牌外,她剩下的時間都在客廳的沙發上度過。能躺著就不坐著,這是憶婷的基本原則。


    我總不能當著憶婷的麵去跟葉子表演真人秀吧?


    我們家越來越像一個巨大的煙囪,因為憶婷比葉子煙癮還大,從一睜眼就會先叼一支,然後是一支接一支地抽,但她不像葉子一樣愛幹淨,於是家裏開始變得淩亂起來。葉子就有些煩,說憶婷也不管用,憶婷該怎麽扔東西照扔不誤。


    這時候耿直幫雪兒辦好了去美國留學的一切手續。在雪兒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我問耿直:“現在去美國留學的手續好辦嗎?”


    耿直說:“這不是辦下來了嗎?”


    於是我的腦海裏便出現了肖琳淺淺的酒窩,她不會是因為我才拖著吧?


    雪兒在飯後拉住我的胳膊輕聲說:“海濤哥哥,我從一開始就支持你跟葉子在一起,因為我看得出來你愛她。希望你好好對待葉子,她是個好女孩,就是太敏感了一點,老是怕自己受什麽傷害。我希望回國的時候能看到你們倆結婚。”


    我點了點頭,伸出了小拇指,和雪兒的指頭勾在一起。


    第二天在公司我對肖琳故作不經意地說起這件事,肖琳沉默了一會兒回答說:“出國明年也可以,後年也可以,但眼前的幸福如果不去抓住的話,自己以後會後悔的。”


    除了微笑我什麽也沒說。


    有一天葉子忘了帶鑰匙,就到我的公司找我,她的美貌讓公司很多人在此後很長時間裏一提起李海濤的女朋友還讚不絕口。


    葉子在那天見到了肖琳,當時的肖琳正在我的辦公桌前細聲說話,兩個淺淺的酒窩忽隱忽現。


    葉子在看到肖琳的時候不經意地皺了皺眉頭,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真沒辦法解釋。兩個女人都用挑剔的眼光盯著對方良久,然後才豁然一笑,幾乎在同時伸出了手。


    葉子在我回到家時隻說過一句:“你那個女同事……叫肖琳的……有點意思。”


    葉子此後經常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有時對憶婷,但多數時候是對我,我也知道她是出於一種患得患失的微妙心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有時候我隻能在心裏這麽勸自己。辛苦博來的愛情,不會為一些小事而失去吧?


    我隻想告訴她:我的寶貝,自信一點,沒有任何人會成為你和我相愛的阻隔。


    偏偏三五在這時候丟了。


    當時我帶它下樓溜彎兒,一個重要客戶正好來電話,接完這個長達20分鍾的電話以後,再找三五就怎麽也找不到了。


    葉子得知之後大發脾氣,我實在忍不住就跟她吵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跟葉子吵架,這之前不管葉子說什麽我都沒有反駁過。


    憶婷卻看熱鬧一樣在沙發上掩了嘴笑,指間夾了一支香煙。


    笑?我TM讓你笑!我一怒之下也不知道怎麽就進了廚房,拿了把菜刀就衝出來。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劈什麽砍什麽,我隻是想這麽做,對於下一步沒有具體打算。人在生氣的時候總會有一些過激而不可理喻的行為吧?


    憶婷就“啊”地驚叫了一聲,飛快地衝到我身邊用力奪我手裏的刀,我心裏一鬆勁,刀就給她了。


    那把菜刀從此蹤影全無,我一直懷疑憶婷是不是把它吞進肚子裏了。


    憶婷的手指鮮血直流。葉子對著窗戶點燃一支香煙。我轉身離去。


    夜色漸濃,秋風撫過臉龐。我步履蹣跚,在月色如水的夜裏占卜著自己的愛情。


    如果我放棄,那麽我將痛苦。


    如果我繼續,那麽我將擔負更多未知的痛苦。


    跟葉子的一幕一幕就像一場電影,循環放映在我腦海裏。


    “給我一支煙”,那是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愛她,我知道,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是真的逃不掉了。


    葉子啊葉子,你難道就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嗎?


    葉子的心始終在遊蕩著,她好像總是會給自己的愛情留一些餘地,我知道她曾經受過傷害,我也知道她不會輕易相信一個男人,美麗的葉子太脆弱也太敏感。


    “陋質何堪受殷勤?”這是她曾對我說的那句話,也許在葉子的心上,已經背負了太多未曾實現的許諾。於是她在進一扇門之前,先看好了退路。她是一隻給自己營造了籠子的鳥,因為害怕傷害而拒絕饋贈的藍天。


    我終於站在葉子的門前,手裏捧著一束嬌豔欲滴的黃玫瑰。


    葉子開門的一瞬間,有淚從她臉頰上如珠玉般滾落。


    我將她擁入懷裏,我說:“我愛你。親愛的,請相信我。”


    是的,相信我,葉子,我愛你,就如同相信:地球是圓的。


    40


    張博要結婚了,我在國慶節前接到了紅色請柬。葉子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我堅持說如果想讓大家承認我們的關係,就得先從張博做起。


    “你想好了?萬一有人認識我怎麽辦?”


    “那有什麽,我不怕,你早晚是我的人。”我堅定地說。


    葉子就用手指點我的額頭,然後輕輕倚在我懷裏。


    我讓葉子數了1000塊份子錢塞到包裏,家裏沒有紅紙,其實應該包一下的。我穿了那套我自己最喜歡的深色條紋西裝,葉子穿了件淡藍色的套裝,美人就是美人,什麽衣服穿在她身上都那麽養眼。


    我們去得太早了,還不到11點,別說新娘新郎了,宴會廳裏也沒有一個人。我就跟葉子到了地下一層的一個休息廳,坐在沙發上慢慢等。


    葉子枕著我的腿,她習慣了晚睡晚起,起這麽早也難為她了。


    我們隨便聊著天兒,葉子說:“咦,老公,這西裝的口袋怎麽有點開線了?回家我給你縫一下。”說著就把手放進那隻口袋裏,湊近了看。


    “什麽啊?”她嘟噥了一句,手再伸出來,指縫間就多了兩個小紙片!


    我搭眼一看,有點眼熟,似乎是電影票一類的東西。


    電影票?


    電影票!天啊!那兩張電影票!


    還沒等我去奪,葉子已經展開去看了,想想那兩張電影票在我口袋裏也放了小半年了,但因為這套西裝是我極少穿的一套,又加上過了一個夏天,所以上次穿了一次後也就掛起來了。


    我的老天爺,要是您老人家在這時候能伸出慈祥的手拉我一把的話,我肯定會三拜九叩,長跪不起。


    “什麽嘛……哦?電影票?怎麽……你什麽時候跟人去看電影了啊?”敏感的葉子盯著我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強作無事,笑了笑,說:“沒有啊,什麽時候啊?我不知道啊!”


    “4月8號……東方影院……這不上頭寫著嗎?”葉子的臉色已經全變了,“解釋一下吧,跟誰呀?”


    “啊……跟誰……我真忘了。好像是跟……”我已經快語無倫次了,真的,我能說我跟一個女孩子去看了場電影,卻連手都沒碰一下?


    葉子是不會相信的。況且在我們這一代的人心裏麵,去看電影的一男一女應該是戀人關係。也有特殊情況,可這種事就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何況葉子。


    “編吧你就,編吧!李海濤!”葉子的臉漲得通紅,“我最討厭別人騙我!”


    她氣憤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就走,上了樓梯又退回來,從包裏掏出那1000塊錢,朝我臉上扔過來。


    10張嶄新的100元鈔票從樓梯上紛紛揚揚地飄撒下來,落了一地,有一張還蹭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沒有去追,雖然我腿長。


    我隻是默默地把那些錢撿起來,心想:是不是天下的女人都一樣?聽風就是雨的,本來沒有的事,也非得整出個四五六來。


    惱怒的葉子走出酒店大門的時候,新娘新郎的花車剛到。


    五分鍾之後她打來電話:“李海濤我告訴你,我發過誓不允許男人再騙我!4月份的時候我正在上海,你,你還……”


    “葉子,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反正我什麽都沒做,我隻是跟那個女孩去看了場電影而已,因為當時……因為……她說她想去。”


    “當我三歲小孩吧?她想去就去?看了場電影而已?她是你什麽人,你這麽聽她話?真是……你馬上回來,OK?你馬上回來收拾東西走人!”不愧曾經是歌手,此刻的葉子充分發揮了她嘹亮的嗓音,以至於我得把手機拿遠點兒。


    我哪還有什麽心情待下去?就是天王老子結婚,也得先撤了!


    我擠過人群來到張博跟前,把錢往他手裏一塞,低聲說:“不好意思啊哥們兒,我有急事得先走,以後再跟你解釋!……哦,新婚快樂!跟嫂子白頭偕老!”


    張博一邊應付著諸多親朋好友,一邊拍拍我的肩膀,衝我點點頭。


    推門進去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整理好了的箱子。


    憶婷朝我努努嘴,一開門躲出去了。


    葉子背著身站在窗台邊,說:“她是誰?”


    “葉子,你能不能先聽我解釋?相信我,真的我隻是跟她看了場電影,真是什麽也沒做,我們隻是普通朋友而已。”


    “而已?說得輕鬆啊,我當時不在北京,如果你們真是普通朋友的話,為什麽不能喝喝咖啡喝喝茶,非得去電影院嗎?”


    “是她要看電影的!”


    “她?她是誰,她說去就去?她說上床你也不會推辭吧?”


    “你想什麽呀葉子,你……你怎麽思想這麽……這麽肮髒?”


    “我思想肮髒?哼,是肮髒,我不光思想肮髒,我身子也還肮髒呢!忘了嗎?我是個三陪!”


    “你怎麽老是這樣?我提過一句你的過去嗎?我們能不能心平氣和地講講理?”


    “好,心平氣和,我現在問你,她是誰?是那個肖琳嗎?”


    我沒說話。


    沒說話就等於默認,葉子在我的沉默中忽然揮拳向窗戶打去。


    “嘩啦”一聲脆響,窗玻璃碎了一半,另一半吊在窗縫裏。葉子抽回手來的時候,小拳頭和上半支胳膊上都是血,還有小玻璃碴兒紮在肉上。


    我第一反應就是去抓她的胳膊,她把手一甩,血蜿蜒地淌下來,最後順著葉子的手滴在地上。


    鮮豔的紅色強烈地觸動著神經,我又一次下意識地去抓她,她卻再一次甩開我的手。


    有血點子甩到我臉上,我的心在那一瞬間猛然收縮,疼!


    巨疼!


    她倔強地看著我,眼淚就下來了,珠圓玉潤的淚滴,濕了臉龐。


    我也看著她,陷入萬般迷茫。


    最後葉子歎了口氣,指了指箱子,說:“你走吧。”


    “你太不相信人了葉子!我說多少遍你才會相信,我跟肖琳什麽也沒有,我連她的手都沒碰過!你為什麽不能相信我?為什麽?為什麽?”我吼道。


    “我不想聽,我隻想說一句,那個女孩子我見過了,她……比我更適合你,真的,與其讓你以後再選擇她讓我痛苦,不如大家現在放棄吧!”


    “你怎麽就那麽輕率葉玲瓏!你太輕率了!憑什麽我的人生我的愛情要由你來決定?我已經選擇了你,我們彼此應該珍惜!不是嗎?”


    “什麽是不是的,忘了我們怎麽認識的了?忘了我是小姐了?忘了曾經的小玉了?忘了那天張博怎麽對我了?忘了嗎?你當時管過嗎?還不是因為我是小姐,你覺得沒臉去管?李海濤,你說句心裏話,你能娶我嗎?你心甘情願嗎?”


    “你……又來了,又是這一套,問題其實就在你身上,你連自己都看不起,你怎麽讓別人看得起你?你簡直,你……你要氣死我了……”我前言不搭後語,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


    “算了,我累了,我想一個人待著。我不是一塊美玉,我是被人摔了無數次的破石頭,我配不上你!你走吧……走啊!”葉子含淚揮了揮手。


    那半塊吊在窗子上的玻璃忽然在這時候掉了下來,砸在我的腳邊。葉子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塊長條玻璃,對我喊:“你走啊!”


    這個女人,這個固執的女人!


    我真的走了,撞上門的那一刻,我聽到了門鎖關合的“哢嗒”聲。而葉子的哭聲從門裏傳出來,淹沒了我所有的思想。


    有絲涼意從臉上爬過,如果不是血,就是眼淚。


    41


    一天, 兩天,三天……


    正是國慶節七天長假,我卻天天躺在床上發呆。


    那隻浪琴表沒有一刻離開過我的手腕,葉子的放棄,使我的世界前後左右一片混沌。


    往事曆曆在目,卻又縹緲如煙——縹緲如葉子圓潤的紅唇中吐出的青煙。


    我老媽到我的房間裏來看過我好多次,也沒有問什麽,隻是在客廳偷偷跟我爸說:“兒子大了,有心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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