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玲是過完年正月初六走的,考慮再三,還是沒把娃娃留下,帶著不滿兩個月的閨女再次離開了娘娘山。


    馬二楞天不亮就開桑塔納將妹妹送到了火車站,一邊開車一邊埋怨:“狗曰的楊進寶,竟然開別克,你媳婦還讓我送,真不是東西!”


    巧玲抱著孩子道:“哥,你別嘟囔了,煩不煩啊?”


    馬二楞說:“那輛別克也是你的!憑啥讓彩霞坐?你才是原配!”


    “哥,你再這麽說就回吧!我一個人帶著雀兒走。”巧玲了解哥哥的心情,不服氣唄。


    咋著也攆不上楊進寶。


    楊進寶開飼養場的時候,他還是村裏的無賴,楊進寶賺大錢的時候,他才承包工程賺倆小錢。


    回家沒有得瑟成,還把四水縣的工程弄丟了,欠款四千萬。


    不是楊進寶力王狂瀾,幫他還債,佟石頭就把他告法院去了。


    現在好,本金沒弄回來,反而成為了楊進寶的員工,不是他的照顧,窮得這個年都過不去。


    楊進寶這孫子咋就恁有本事嘞?老子走哪兒都被他的光環籠罩,馬二楞有種寄人籬下的屈辱。


    “妹子,你一定要幫我爭口氣,好好做生意,將來我去幫你忙,咱們兄妹強強聯手,幹倒楊進寶!”


    巧玲說:“怎麽幹?就算做生意,那三十萬本金也是進寶的,以後還要靠他幫襯,我可不想得罪他!”


    “啥?你還想跟他合作?美不死他?”馬二楞氣憤憤道。


    “總之,進寶這個人不能得罪,誰得罪他都沒好果子吃!既然不能成為夫妻,也沒必要成為敵人……。”巧玲拿定主意,準備奮起直追了,變成一個女企業家。


    而她奮鬥的起點,就是從大西北的西關鎮開始。


    來到車站,馬二楞幫著妹妹提上行李,上去了火車。所有的東西安排好,千叮嚀萬囑咐這才下來。


    火車啟動了,他還衝妹妹擺手,流下了兩滴馬尿。從車窗裏,巧玲感到哥哥長大了,知道疼人了。


    都是嫂子教育的好,看來男人就該跪搓衣板……。


    直到消失不見,馬二楞才開車回家,巧玲正是踏上了征程。


    兩天以後,火車在距離西關鎮不遠處的縣城停下,巧玲下了火車,轉乘一輛出租車,回到了西關鎮從前的老宅子。


    剛剛進村就發現氣氛不對,原來西關鎮的鄉親們都知道她要回來,做好了準備。


    陶掌櫃跟王鐵匠係著紅腰帶,手裏輪著鼓槌,西關鎮的娘們也手拿飄帶扭起了秧歌。旁邊還拉一橫幅,上麵寫著:熱烈歡迎巧玲妹子歸來。


    巧玲一手抱娃,一手提著行李走下汽車,陶掌櫃跟王木匠看到她立刻激動起來。


    兩個老家夥大喝一聲:“預備……起!”


    “洞洞大呀弟弟大,弟弟大呀洞洞大……屋裏娃……!”大西北的鑼鼓跟嗩呐一起吹,燙屁股的秧歌一起扭。


    巧玲是在娘娘山縣城打的電話,告訴西關鎮的鄉親們,自己要回來了。陶掌櫃跟王鐵匠連夜組織了秧歌隊跟鑼鼓隊,熱烈歡迎。


    巧玲笑了,不過眼睛裏卻含著含淚,想不到鄉親們這麽熱情。


    早有幾個大嫂子過來,幫著女人接過了行李,抱了孩子。在大家的簇擁下,巧玲堂而皇之又住進了唐秉德家的老宅子。


    “巧玲,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陶掌櫃問。


    “是啊,不走了,以後西關鎮就是我的家。”巧玲笑眯眯回答。


    “哎呀太好了,以後你跟娃就是我們村的一份子了,放心,下戶口的事兒包在了我身上。”王鐵匠拍著胸口說。


    “謝謝王叔,謝謝大家……。”巧玲激動不已,活了二十多年,她覺得西關鎮才是自己的家,而娘娘山隻不過是她人生匆匆的驛站。


    哪兒的黃土都埋人,每個人為了生存下去,都在尋找適合自己成長的土壤,巧玲也不例外。


    她到西關鎮完全是個巧合,命運的改變也從這裏開始。


    “巧玲,你放心,五月麥收以後咱們就分地,你跟孩子的地都有。”老村長也叼著煙鍋子給她吃定心丸。


    巧玲微微一笑:“謝謝村長叔,我不想種地,我想……做生意,我想大家幫襯我,咱們一起賺錢,讓西關鎮富起來,讓所有的鄉親都富起來。”


    “啥?你想做老板,當企業家?”陶掌櫃問。


    “是啊叔,我想當企業家,想聘用你們,做我的經理……。”巧玲在路上就想好了,有了圓滿的計劃。


    “那你想……做啥生意,讓我們幹啥?”王鐵匠問。


    “我想……販賣牲口,從咱們這兒往北就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哪兒有大批大批的牧民,我們可以從牧民的手裏買牲口,然後賣給肉聯廠,做成罐頭。


    還有,我們不但要買牲口,還要販賣皮毛。西關鎮可是古絲綢之路,從前這兒很發達的,原來我們一直是拿著金飯碗在討飯。”


    巧玲說得沒錯,西關鎮曆史悠久,兩千年前就有了。


    從前這兒的確是古絲綢之路,好多生意人穿沙漠,走戈壁,都在這兒落腳,休息,打尖。


    正因為是經濟跟貿易的通道,所以這兒盜匪橫行,魚龍混雜,蘇家二猛就是這附近有名盜匪的後代,人稱馬匪。


    最近幾十年,山外的大路修通了,古絲綢之路才漸漸荒廢,變得人煙稀少。這兒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可一直是這麽窮。


    巧玲找到了商機,打算重新打通一條南北暢通的商道。


    過去西關鎮一百多裏,就有一條新修的公路,直通蒙古大草原跟l市,用來販賣牲口跟皮毛生意正合適。


    不過陶掌櫃跟王鐵匠卻感到很發愁,說:“巧玲啊,你想的是不錯,牲口販回來也不是問題,關鍵是錢,買牲口需要花錢啊。還有一個,就是銷路問題,牲口弄回來,我們該賣給誰?”


    陶掌櫃可是老生意人,他的祖上就在這兒開店的,老店不知道開了多少年,一輩不如一輩。


    到他這一輩為止,陶家飯館仍舊沒有發展,在苦苦支撐,根本就沒有生意了。


    至於王鐵匠,也是祖傳的手藝,因為當初古絲綢之路上,那些生意人為了防身,都在這兒買兵器,刀劍啥的,也有人進沙漠前,為牲口釘掌子。


    到他這一代同樣沒了生意,米湯都喝不上了。所有人都很貧窮,所有人都渴望著過好日子。


    巧玲又是微微一笑:“本金不是問題,我有三十萬。至於銷路,更不是問題,因為距離這兒不遠處的l市郊區有個罐頭廠,那個罐頭廠就是楊進寶開的。


    陶叔,王叔,我想你倆往娘娘山走一趟,找到楊進寶,跟他簽約。以後,他娘娘的牲口運送不過來,我們為他提供,保證充足的貨源。你倆是他的長輩,跟秉德叔的關係那麽好,他一定會答應的。”


    陶掌櫃跟王鐵匠不由暗暗點頭,原來巧玲回家一趟,啥都想好了。


    “中!去娘娘山一次沒問題,進寶也一定會答應,事情就這麽辦!”陶掌櫃跟王鐵匠屁顛顛樂得不行。


    他倆的年紀還不大,才五十郎當歲,正是龍精虎猛精力充沛的時候,當然想發揮餘熱。


    “那好,明天你倆就去娘娘山,跟進寶洽談,但是千萬不要讓他知道是我安排你倆去的,也不能讓他知道我在西關鎮……。”巧玲趕緊囑咐兩位老人。


    萬一楊進寶知道她住這兒,還不立刻馬不停蹄趕過來,拉扯她回家?到時候還做個毛生意?


    陶掌櫃跟王鐵匠點點頭答應了,立刻回家收拾東西。果然,三天以後,他們就坐火車趕到了娘娘山,再次見到了楊進寶。


    陶掌櫃跟王鐵匠趕過來的時候,正是正月十二,年還沒有過完,距離正月十五元宵節還有三天。


    在鄉下,正月十五過不完,等於年也沒有過完,初一是大年,十五是小年。


    有時候小年比大年還熱鬧,山民們要舞社火,看花燈,放鞭炮,還要烤雜病。


    娘娘山正是忙碌的時刻,年初六工人就正式上班了。老人們也沒閑著,正在準備秧歌隊,鑼鼓隊跟響器班子,楊招財跟巧玲爹忙得不亦樂乎。


    陶掌櫃跟王鐵匠進村子就打聽,飼養場在哪兒?楊進寶的家在哪兒?


    有好心的群眾指給了他倆:“諾,你們瞧,前麵那座花園式的工場建築就是飼養場了,楊進寶就在辦公室裏。”


    於是,陶掌櫃跟王鐵匠直奔飼養場,走進了楊進寶辦公室的門。


    最近的楊進寶仍舊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一個勁地在想著巧玲。


    按說,彩霞回來了,跟巧玲一樣,每天抱著他睡覺,陪著他喊炕,他應該芙蓉帳暖度春宵才對,可不知道為啥,就是忘不掉巧玲。


    傻媳婦啊,你到底在哪兒?為啥回來不見我一麵?為啥偷偷又走了?


    那天,他下去紅薯窖,雖然沒見到前妻,可女人的味道他聞出來了,比狗鼻子都好使。


    跟巧玲一起鼓搗好幾年,他最忘不掉的就是巧玲那一身淡淡的草木清香。


    那種清香深深印刻在了他的腦子裏,咋著也忘不掉。


    當然,彩霞的身上也有香氣,跟巧玲的不一樣。


    巧玲是草木清香,而彩霞卻是一股梨花的香氣。


    這就是山村女人,全都很香。她們接近自然,很少吃肉,食用的大多是蔬菜。


    那種天生的淳樸,麗質,還有山野的香氣,是城裏女人不能比的。


    好多城裏女人靠的是化妝品的塗抹,靠近以後都熏人。


    有的女人生下來就是不用化妝的,任何的化妝品對她們來說都是畫蛇添足。巧玲,彩霞,還有豆苗,都是這樣的女人。


    楊進寶思妻心切,愁眉不展,為巧玲感到深深的擔憂。


    正在這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小蕊走了進來,說:“進寶,有人找你。”


    楊進寶問:“誰?”


    “他們說是從大西北來的,一個姓陶,開飯館的,一個姓王,是個打鐵的。”


    “啊?原來是陶叔叔跟王叔叔,快請啊!他倆是我的親戚!”楊進寶心裏一喜,做夢也想不到這兩個人會來。


    立刻,當初在西關鎮的一切映現在了腦海裏,他的精神就愉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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