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秋見老三躊躇滿誌的樣子望著媽媽那邊大概在等媽媽誇獎他幾句。但她聽媽媽說:“頂職的事搞好了事情也沒完在轉正之前學校隨時可以不要靜秋——”


    老三沉默了一陣豪邁地說:“那我就等到她轉正之後再來找她。試用期是一年吧?那我就一年之後再來找她——”然後他做了一下算數訂正說“一年零一個月左右吧因為她現在還沒頂職——”


    不知道媽媽是被他的主動配合還是被他的計算精確感動了很溫和地說:“你知道這麽一句話吧?‘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如果你對靜秋真是有——這份情的話也不會在乎這一年多不見麵對不對?”


    老三滿臉是悲壯的神色連聲說:“對對您說得對。”然後還加以自我揮不知道是在說服誰“也就一年多嘛我們——還年青還有很多——一年——多。”


    媽媽嘉許說:“我看得出來你是個懂道理的人響鼓不用重槌敲別的我也就不用多說了。我並不是那種死封建的母親對你們年輕人的心情還是很理解的但是現實就是這樣人言可畏我們不得不謹慎一些。”


    老三說:“我懂我懂您這也是為了我們好——”


    大概媽媽已經站起身下了無聲的逐客令了靜秋見老三也站了起來央求說:“我去打點水幫靜秋把腳洗一下她腳底爛了好些小洞裏麵都是煤渣她自己看不見腳底不方便我幫她把煤渣掏幹淨了上了藥就馬上走——以後這一年零一個月就——拜托您照顧她了——”


    媽媽說:“你在這附近晃來晃去不好我去打盆水來吧。”


    妹妹不知什麽時候又折回來了聽了這話一跳而起說:“我去我去。”妹妹一會兒就打回一盆水來放在姐姐床邊靜秋覺得自己像那些坐月子的人一樣躺在床上讓人伺候。她想下床三個人都不讓她下。


    老三把靜秋腳上的紗布打開媽媽捧著靜秋的腳看了一會兒快要流淚了走到一邊對老三說:“那就麻煩你了我跟靜思出去乘涼去了。”


    媽媽把妹妹帶走了屋子裏隻剩下靜秋和老三。她不讓他幫她洗腳怕把他左手的繃帶打濕了。她自己洗了腳他幫她擦幹把燈繩打開把燈泡放低了(更新最快)問她要了根針用針屁股那頭掏那些小洞裏的煤渣:“疼不疼?我掏得太深了就告訴我。”


    靜秋想起剛才那一幕笑他:“你剛才怎麽像叛徒甫誌高一樣?卑躬屈膝的一路點頭說‘那是那是’。”


    他也跟著她笑:“嚇糊塗了隻知道說那幾個字。”


    “你怕我媽把你交給聯防了?”


    “那個我倒不怕我是怕她不讓我——等你了又怕她罵你。”他開玩笑說“幸好沒生在甫誌高那個年代不然我肯定是個叛徒。如果敵人拿你做人質來威脅我我肯定一下就叛變了。甫誌高那時還不是因為害怕跟他妻子分離才叛變的嗎?其實也很可憐的——”


    靜秋問:“你——恨不恨我媽媽?”


    他驚訝地說:“我恨你媽媽幹什麽?”然後吹噓說“她都說了我跟她的目標是一致的。你覺得不覺得她其實很喜歡我的她答應我一年——零一個月之後來找你——還說了我跟你是‘兩情若是久長時’。”


    “你——還蠻革命的樂觀主義呢——”


    “**說了嘛‘我們的同誌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們的勇氣’。”


    他聚精會神地掏那些小洞她就一眼不眨地看他想到要一年零一個月之後才能見到他她覺得很沮喪不知道這一年多怎麽熬得過。她問:“你真的要等到一年零一個月之後才來——看我?”


    他點點頭:“我向你媽媽保證過了——如果說了話不算數她以後就不相信我了。”


    他見她沒吭聲就停下手中的活看她一眼隻見她正眼巴巴地望著他。他看了她一會兒猜測說:“你——要我來看你?你不想等那麽久?”


    她點點頭。


    “那我就不等那麽久我偷偷來看你好不好?反正我是個當叛徒的料向黨表的決心敵不過你一句話。”


    她高興了說:“叛徒就叛徒我們隻要不被人現就行。”


    他把那些洞都掏幹淨了給她的腳搽了藥把臉盆的水端到外麵倒掉走回來坐在她床邊說:“把你的照片給一張我吧我——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她覺得她的照片都照得不好她也很少照相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出一張六歲時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剪著個妹妹頭額前是一排整齊的劉海穿著一條水綠色的連衣裙。照片本來是黑白的她爸爸自己用顏色染成彩色有些地方塗得不好綠色都塗到裙子外麵去了。她把那張照片送給他許諾說以後照了相再送他一張。


    他曾經送過她兩張他的頭像夾在書裏信裏給她的。現在他又從包裏拿出一張是張風景照他穿著白襯衣一條顏色很淺的褲子手裏拿著一個紙卷一樣的東西站在一棵樹下她認出就是那棵山楂樹。照片上的他顯得很年輕很英俊笑微微的。她很喜歡那張照片現在她媽媽已經知道他們的事了她也不怕把照片放家裏了。


    他問:“喜歡不喜歡這張?”他見她點頭表功說“專門跑到那樹下照的。”然後又許諾“等你頂職了轉正了我帶你去那裏看山楂花我們在那棵樹下照相。我有照相機我還會自己洗相我給你照很多像各種姿勢的各個角度的洗很多張放大把我寢室掛滿——”


    他掏出一些錢放到她床邊的桌上說:“我把這點錢留這裏你如果不想我再割我的手你就收下。再不要到萬駝子手下去打工了如果瓦楞廠有工打打打可以。如果你不聽我的話又跑回萬駝子那裏打工或者打那些危險的工我知道了會生氣的我不會不理你但是我會一刀一刀割我的手。你相信不相信?”


    她點點頭保證說:“我不會再回萬駝子那裏打工的。”


    “那就好現在你媽媽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基本上也算是同意了隻是個暫時不見麵的問題所以你告訴她這些錢是我留下的她肯定不會罵你。”


    他看看表說:“不早了我要走了免得把你媽媽和妹妹趕在外麵不能回來。”他在她床邊蹲下來摟住坐在床上的她交代說“你自己記得每天搽藥如果藥搽完了還沒好自己記得去醫院看醫生。”


    兩個人纏綿了一會兒他毅然決然地站起身說:“我走了你就坐那裏別起來你的腳剛搽了藥別搞髒了。”


    她就呆呆地坐在那裏聽他走出去開車鎖推車上車然後一切複歸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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