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先生,又稱算命先生,是一種從業人數少但是競爭強烈的行業,他們坐在小板凳上看似高深的說一大通話斷言,被稱作是‘大仙’,但板凳一收他們就要開始為生活中的柴米油鹽所累。


    有的人為了使自己看起來更加有說服力會故意奇裝異服,或者更狠的往自己臉上戳幾個疤,讓客人覺得這一定是和妖魔鬼怪生死搏鬥的象征。


    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迷信之事與信仰不同,人們更加偏向於捕風捉影的玄乎,這就容易造成一家獨大的場麵。


    慶神鎮的老橋頭今天又多了一位競爭者,一溜兒的老太太老大爺全都審視著這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家夥,尖刻些的多是不屑地冷哼,和氣些的則是打趣。


    “你真哩是拚,楞個熱的天兒也不怕中暑!”


    “聽我們哩,就算你楞個做生意也不會好到哪裏去,莫把自己熱到了~”


    非邑其實裏麵就掛著一條四角褲,熱,當然熱,但是他更怕被熟人認出來,那特麽怎是一個尷尬可言!


    不知怎麽的,他們聊著聊著就扯到了就業形勢上來了。


    “你新來哩不曉得,我們這一行啊就這樣,生意好哩坐到屋裏頭等別個上門,像我們這樣出來擺攤攤哩,唉……”


    非邑:“……”你就這樣說出來真的好嗎?不需要考慮考慮高深莫測、不染凡塵的形象?


    但他是絕對不會多聊的,既然是當神棍,不,他本來就是個神明,就應該樹立一個又神秘又光輝的形象,張口閉口就是八卦怎麽行?


    似乎是看出來他的打算,旁邊就有同行看不下去了,一個尖嘴瘦小的老太太,撈著膝蓋覷著他。


    “莫得點本事就想吃這碗飯?算八字以為哪個都能來嗦?”她說的時候感覺嘴巴都能變成錐子,窄小的眼睛轉來轉去,“像我們這些開了天眼的都賺不到錢,拿起一本書就來充大仙兒想得倒美!”


    這話損人是真,自誇是吹。


    人間界確實有不少關於風水麵向的著作,不能說全是錯的,因為那是數千年來總結下來的精華,適用於某些生活事實。


    而八字生辰這些還會大量運用到一些計算、換算能力,這也是文化知識的積累。


    但要說看氣運、算未來這種隻存在於另一個世界的東西,這些普通人類是如論如何也無法做到的。


    非邑不打算爭辯,那老太太越吹越來勁,把自己說得天上有地上無,直到兩位結伴而行的老人家走過來,將他們挨個看了。


    這一刻,所有先生大仙做得筆直,成了一群仙風道骨的‘商品’人人挑選,這一對比之下,某個黑衣神秘人士就顯得異常的突兀。


    他隨意坐在一根小馬紮上,卷成一坨,這已經很引人注目了,忽然他的黑袍子動了兩下,鑽出一隻異瞳黑貓來!


    嗬!


    看起來就很高深莫測!


    兩位老太太對視一眼便走了過去,其中一位坐在他麵前的塑料凳上,還沒開口,就聽這黑衣人說了一句話。


    “你們家……誰生病了?”


    聲音非常低啞,聽不出歲數,但是坐下的老太太不在乎,臉上驚喜顯而易見,雙手合十又哭又笑的。


    “總算讓我找對人了!”


    他們周家最近不知道怎麽了,老老少少都不約而同地生了病,打針吃藥總不見好,尤其是她的老伴兒,前幾天還下地收玉米呢,昨天突然臥床不起,可不嚇人!


    於是就想著讓大仙來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換做是旁的同行,還真就神神叨叨地扯過去了,放到非邑這裏,幹脆地說道:


    “不是大問題。”


    老太太麵上大喜,“那應該怎麽做?”


    他忽然僵住,腦門兒上落下一滴冷汗來,對啊,怎麽做?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去她家給兩個淨化術。


    可問題在於他現在的身份是八字先生,不是神明啊!


    “嗬,啥子都曉不得跑起來算八字,莫笑死人!”


    非邑懶得理這些嫉妒的聲音,想到一個主意來。


    “這個事我不好出手,家在哪裏?”


    “大茂坪那邊。”


    大茂坪也是慶神鎮的信仰轄區,這就好辦了。


    “你去大茂坪的土地廟,照我說的做。”非邑告訴她許願需要注意的地方,實際上就是為了自己能通過這些字眼更快的找到她的願望。


    “可以不?”老太太顯得有點遲疑,要是去拜土地都有用的話,她何必來花這個錢?


    非邑將早已想好的解釋搬了出來,“這個叫請神,你放心我回去和土地溝通,保證把你們家的病氣除盡。”


    這個回答也是新奇,老太太將信將疑地站起來,問多少錢。


    “我算一卦十塊,給個方向加二十,出力解決按難度至少加五十。”這是他早就他打聽好的行情,“但是另外五十你可以等事情解決了再給。”


    這哪裏像是個做生意的,更叫老太太信服!


    但是人一走,同行們就先鬧騰起來了,“我說你楞個做生意要不得,別個到時候不給錢咋個辦?”


    “就是!”


    非邑但笑不語。


    人畏懼未知的事物,也會由此敬畏能解決未知事物的同類,不然為什麽八字先生在民間總是具有奇特而超然的地位。


    隻要客人的事情得到解決,他們自然而然的信任這個先生,u看書uukansh.m更加不敢賴賬。


    天色已晚,今天大概是沒有收獲了,非邑收拾東西回家,故意轉了兩圈換了衣服再往回走,路過擺攤的橋頭沒有一個‘同行’認出來。


    今天的老太太大概是真的焦急,他前腳回家,立刻就收到了神格的提示。


    “今天還真是賺到了。”反應一番後,他這樣說道。


    “為什麽?”


    “她去掛了紅。”


    所謂掛紅,就是行三步九叩的儀式並且需要還願的許願方式,而對他們神明來說,這就是祈禱。


    既然這樣他就幹脆先處理這樁生意再說,兩個‘淨心’丟盡兩層小樓裏,再拘出一小團邪現被淨化的信仰之力,事兒就成了。


    還賺了一個祈禱。


    “以後還是把神言之術畫在紙符上比較好。”然後直接交給客人,等帶回家後他就隔空催動。


    “那樣就不能賺取願望了。”


    非邑搖了搖頭,“我不能去左右別人的信仰。”


    是否信仰神明那是人心的自由,這樣得來的信仰之力他受之有愧,賺錢是賺錢,當神明是當神明,二者要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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