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小考過,即使不看,非邑也知道成績,努力加努力的人就是這麽自信。


    “哎,我跟你說,這一次郭凱風真是拚了,竟然隻比你差了十分兒。”錢才一邊手上飛開的抄選擇題,一邊抽空跟他說話,“不過他應該更氣了。”


    原因很簡單,那等心高氣傲的人,都已經來對手麵前放話了,結果卻依然差之毫厘,怎麽著也該氣到睡不著覺。


    人的劣根性就是這樣,錢才幽幽感慨。


    關我什麽事?非邑心想,看他挨著全抄了連忙說道:“哎我說你別照著謄啊,到時候被看出來牽連我。”


    天知道他們數學老師的眼睛是怎麽長的,明明都是他在課上教的解題方法,愣是能看出誰是抄的誰是自己寫的,非邑作為標準答案的模範極具特征,更是逃不過。


    錢才白他一眼,“你還不知本少爺的經驗有多深厚嗎?”


    說著把數學選擇題最後兩個隨便改了個錯誤答案,最後兩道大題幹脆空著,前麵做過的改兩道關鍵步驟,完美!


    看著得意洋洋、對自己的‘作品’極為滿意的家夥,非邑一臉無語。


    “你咋個這麽懶嘞?”這貨雖然不是什麽尖子生,但絕非吊車尾,按理要做一張數學卷子完全不成問題,怎麽每次都找他抄?


    “你以為我像你?”錢才翹著二郎腿坐在他前麵,“非邑大哥誒,沒有遊戲、沒有小說的周末是沒有靈魂的!”


    在網吧泡了兩個通宵的他哪裏還記得鬼卷子,看這位學霸一臉什麽鬼的表情就知道:這人的周末真是單調極了!


    要是你知道我的周末是怎麽過的就不會這麽說了,但是話說回來,非邑一撇嘴,估計說了也沒人信。


    這樣想著便朝教室靠後山的那麵的窗戶看去,不瞧不打緊,目光觸及那幾個好奇的少年人,頓時站起來,連帶凳子都翻了。


    此時老師已經走了進來,正是火眼金睛的數學老師,和非邑也算是熟人,打趣道:


    “喲,非邑,一個周末不見這麽想我?”


    非邑有些無語地看著這位身穿休閑球衣、留著寸頭看起來像是體育老師的中年男人,感覺自己的審美受到了侮辱。


    他沉默的坐下,看似認真的上課,實際上心裏已經有一群烏鴉呱呱飛過——


    窗外的兩女兩男,雖然都穿著和他們這些中學生比起來沒什麽區別裙子t恤,但是看那幾張熟悉‘麵具’,非邑預感極其不妙。


    嫦娥等人顯然也找到了他,朝他一笑之後往左邊走去,那是通道。


    看著有說有笑的即將走來‘同行’,非邑不知為何忽然就理解那些同學上課耍手機被老師逮著,並且眼睜睜看著老師走來的感覺。


    逃也不敢逃,大難臨頭。


    沒過多久,那幾人就來到了他身邊,沒錯,仗著自己佩戴著神格不會被人看到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從講台麵前經過,站在過道上騷擾他。


    “這個就是人間界的書嗎?跟我們的線裝本不一樣誒。”織女最是好動,別人最多隻是恨不得多長一雙眼睛四處打量,而她就是動手動腳。


    這可就苦了坐在非邑身邊的同學,其中身為同桌的錢才又最倒黴。


    明明自己剛才翻到的是數學書九十三頁,這麽一轉眼書就合上了。


    “我們教室的破風扇什麽時候這麽給力了?”


    “你想多了。”邊兒上的同學這麽回他,“我們教室的風扇除了節約用電這項功能外毫無用處。”


    錢才點點頭表示讚同,一眨眼,書又合上了。


    非邑已經不忍看自己同桌那見鬼的表情,隻能用眼神示意站在錢才旁邊的幾個少年少女收斂一點——其實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在他眼裏,幾個大活人甚至在他周圍擋住了燈光和講台,但是在其他人眼裏,卻無絲毫異常。


    比如盡管織女不斷地在‘騷擾’,但是每當她動作時,在錢才眼中這是不存在的行為,最多隻是書有反應,被合上了。


    神明,真的是一種很奇異的存在。


    “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如果再繼續下去會被神鑒判定為作祟的。”


    所謂作祟,是指非人間界之物幹擾人間界之人事並造成恐慌,嚴格說來作祟等於惡作劇。


    神明惡作劇會損害信仰之力,靈魂作祟會在地府受到懲罰,而妖魅作祟則會被神明驅逐。


    “我又沒有惡意。”織女慣性的反駁他,不過卻沒有再繼續,神鑒之於神明的壓製無可撼動。


    “可你現在佩戴著神格。”


    神格不僅彰顯真身,更與神鑒有直接的關聯,可以說,它在時刻提醒神明。


    然而,非邑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發現真正的厄運降臨在了自己身上,因為織女不能幹擾人間界,但是能打擾神明啊。


    “非邑,我說你們老師上課怎麽也說方言啊?”


    “怎麽你們數學老師穿得像運動員?”


    “還有啊,你們的書怎麽都是從左往右翻的?字兒也是,給我看看。”


    旁人眼中的非邑此刻握著筆堅定的看著講台,但實際上此時他的眼前是幾朵祥雲,上麵各自蹲著兩男兩女,原來騰雲術還可以這樣用的。


    他們的存在是真的能影響到非邑,整整一上午,他竟然什麽也沒聽進去。語文抽背點到他,一開口就因為耳邊充斥的各種問句而背得磕磕巴巴,驚掉了教室裏同學們的下巴!


    終於挨到上午放學,非邑生無可戀的趴在了桌子上,“你們真哩、真哩是夠、了!”


    周圍還沒離去的同學聽此都是一副莫名的表情,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惹到學霸了。


    “小邑咋個了?”錢才覺得今天的非邑有點奇怪,背一段古文竟然會卡殼。


    非邑這才驚覺人還沒有走完,隻能訕訕道:“抱歉,我不是說你們。”然後火燒火燎的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錢才有些擔心,不是說我們那是在說誰?


    他快走幾步追出去,盯著非邑已經走下教室樓梯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眼花一般揉了揉眼睛,為什麽剛才有那麽一瞬間看到了幾個沒有穿校服的家夥走在他同桌身邊。


    等他再要仔細看時,連非邑都不見了人影。


    這邊行政大樓前的操場上卻出現了有些怪異的一幕:在一群棕白兩色校服中,幾身異色衣物格外醒目。


    然而,無論是如流水般往校門湧去學生,還是在趕著回家的老師都仿佛沒有發現這幾個著裝打眼的少年人。


    非邑被這幾個家夥圍著,硬著頭皮從劉二毛眼前晃過去,什麽事都沒有!


    “呼~我真的是服了你們了。”


    校門外,對上幾張神色同樣激動怪異的青澀臉龐,走出教室後,幾人以‘實驗神明在人間界的存在感是否真的微弱’為由摘掉了神格,把他嚇得夠嗆。


    “果然如此。”牛郎扶著眼鏡,手微微顫抖,“神明即便是摘掉神格,隻要沒有視線媒介,也很難被人注意。”


    “確實呢。”嫦娥穿著一襲紅色連體褲,雪白的手臂環抱著輕哼一聲,“我還以為以本小姐的美貌會引起騷動呢。”


    “哇哇,這樣的話是不是我就可以找厲害的人打架,反正過後他就會忘記了!”


    這一刻,非邑極其感激招徠那冷淡慵懶的性格,在其他人躍躍欲試的時候隻有他在打哈欠。


    “你們應該感激我今天穿了校服。”眼看要走出校門前的小巷,非邑覺得有點頭疼,“不然的話在學校你們就會被發現了。”


    因為他是真實存在於人間界,而且和這些家夥有聯係,別人一旦注意到他,此時他就相當於視線媒介,同樣也會看到這幾位沒有佩戴神格的神明。


    “邑娃子,來,婆婆這裏還有一把小青菜。”依然在麻將館門口賣菜的老婆婆將籃子裏最後一把小青菜塞過來,定眼一看,忽的眼前一亮,“喲,這是你朋友哦,長得都好好看。”


    當非邑與人類發生交流時,相應的,與之有聯係的牛郎織女等神明也被牽扯進這種關係中,視線媒介開始發揮作用。


    這是他們第一次與人間界的人說話,一時間忽然就體會到當初非邑來到天字班時的不安。


    這種時刻織女直率的性格難得起了好作用,uu看書 uukansh 長相可愛的她又愛笑,極易引起好感。


    “婆婆好!你蹲在這裏是賣菜嗎?一般怎麽賣的?每天都來嗎?”


    她有很多好奇的地方,欲要再問卻被牛郎扯了扯,差不多得了,別弄得跟三歲小童似的讓人疑惑。


    “婆婆好。”


    “婆婆您好。”


    幾個長相氣質出眾,且不是說本地方言的少年人讓老人又是喜愛又是拘束,總覺得有種想要膜拜的感覺。


    她在自己那沾了泥土的籃子裏找來找去,最後在一堆顏色不一的塑料袋子中翻出兩個番茄來,這是符合她的身份的、又非常真誠的禮物。


    “今早上剛摘的,因為賣相不咋個好沒賣出去,不過味道還是很甜哩,拿回去燒個蛋湯!”


    非邑笑嘻嘻地接了下來,趁老婆婆不注意丟了兩塊硬幣在籃子裏,然後帶著幾個麻煩的家夥回到了交易廳。


    他們剛一走,雜貨鋪的老板娘走了出來。


    “剛才是哪些人在門口說話,聽口音不是我們這邊哩樣!”


    準備收拾離開的老婆婆笑了一下,“是邑娃子,還有他的……咦?還有哪個呀?”


    想了半天,老婆婆也沒有想起來,“哎呀,記不到了,我這個記性喲~”


    明安在這裏生活了近十年,被忘記尚且隻是十來天的事情,而牛郎織女等人隻是簡單的幾句交流並不能在記憶中停留多久,幾乎是轉眼的時間。


    非邑在巷子裏駐足良久,神色不隻是悲傷還是感慨。


    “果然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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