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名狙擊手來說,強健的身體和鋼鐵般的意誌是必備的前提條件,而好槍法隻是基本的素質而已。更重要的是,狙擊手無法確知敵情會在何時出現,他們隻知道,在某一瞬間,必須以兔起鶻落般的快捷,去奪得決定性的勝利。因此,對於狙擊手來說,每一分一秒寂靜的等待,都充滿驚心動魄的氣氛。這種漫長與短暫、孤寂與激烈的強烈反差,已不是單純生理與技術的充分準備能夠勝任的了。


    餘飆組織了狙擊隊,並對之寄於厚望,但是現在被稱為神槍隊應該是更為確切一些。衡量一個狙擊手的成功之處不在於他射殺了多少人,而在於他能對敵人造成如何的影響。從這一點來看,狙擊隊雖然殺死了很多敵人,但並沒有讓人刮目相看的本錢。


    楊生海,一個原東北軍的士兵,現在狙擊隊的隊員,此刻正和觀察手趴在草叢中,緊盯著在山路上行進的敵人。他頭上戴著草圈,為了效果更逼真,草圈兒上還插著幾朵小野花,身上披著用植物汁液和泥土染成的偽裝服。


    太陽升高了,四下裏一片悶熱。汗水從毛孔裏鑽出來,沿著皮膚流開去,好像有許多隻小蟲子在四處亂爬。楊生海的眉梢不禁抽動了幾下,可手中的槍身依然端得又穩又平。他端槍的功夫,是他爹用棒子砸出來的。在他長得還沒一支圍槍高的時候,他就要舉著紅鬆木削成的槍,在前頭還綁上一個小沙包,然後這樣子端著,在院子裏一站就是一炷香。隻要小胳膊稍微晃一絲,他爹一棒子就砸了下來。他娘在一旁瞅著心疼,不免抹起眼淚來。他爹卻是一瞪眼,“老娘兒們家!懂個啥?要想養出一手好槍法,除了祖上傳下的天分,更要靠汗血來喂!”


    一個帶著黃帽子的小鬼子露頭了,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很快,更多的小鬼子出現了。一股熟悉的狩獵前的興奮勁開始躥上楊生海的後脊梁,每次都是這種感覺,就象他第一次跟爹進老林子打獵一樣。


    多田走在隊伍當中,臉色陰沉得可怕。由於丟掉了一個偽軍中隊,而且二路軍似乎還有類似於重炮的秘密武器,他不再敢玩分路搜剿的路子,而是合兵一處,向著二路軍撤走的方向,繼續向前搜山。日本人最好麵子,如果不給他們一個借口,就這樣灰溜溜的撤兵會導致同僚的恥笑、上司的責罵!但是,多田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借口是以他的死亡為代價的。


    楊生海已經發現了鬼子隊伍中的多田,但這個挎著望遠鏡和指揮刀的鬼子軍官身前身後老是有人,使得他一直難以下手。


    “甲扇區,2號標記物,右50度,距離550。少尉指揮官,右手持指揮刀。”一旁的觀察員舉著望遠鏡,報出了另一個合適的目標。


    楊生海沒有回答,他實在有些不甘心放棄那個最大的目標。這時,機會卻突然幸運的出現了。


    多田突然快走兩步,跳上路旁的一塊大石,舉起望遠鏡向著四周瞭望。


    “甲扇區,1號標記物……”觀察員立刻發現了這個價值更大的目標,聲音稍有些發顫。


    當多田的望遠鏡剛剛轉到楊生海他們隱藏的樹叢時,楊生海瞅準這個機會,又快又穩地讓一發子彈飛出了槍膛。多田在望遠鏡的視野裏覺察到草叢裏好像有什麽輕輕動了一下。但是,他已經來不及作出反應了。子彈輕輕鬆鬆地射進了他的胸腔。特意處理過的彈頭在多田身體產生的內爆效應,一瞬間震碎了他的無數個肺泡。他象被人重擊了一拳,從石頭上栽下來,隨著呼吸,鮮血從他的口鼻中噴出。不久鮮血就會堵住他的氣管,他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目標命中,少佐指揮官,確認,立即撤退。”觀察員興奮的說道。


    楊生海和觀察員沿著設計好的撤退路線,爬行了一段距離,翻進了一條小溝,貓著腰快速轉移了陣地。


    鬼子報複的子彈漫無目的從頭頂飛過,還夾雜著擲彈筒胡亂的爆炸,但這一切卻無法打擾楊生海和觀察員激動的心情。


    “打得漂亮,足有五百米吧,老楊,你創造了紀錄,而且還是個少佐軍官。”觀察員不掩臉上的喜色,邊跑邊眉飛色舞的說道:“以前聽你說在東北打獵,最好的獵手打飛龍(飛龍——東北的一種珍禽,上國宴的。很好吃,但很不好打,打頭就更難了。但打頭就可以不傷到它身上的肉,這樣獵獲的飛龍更美味,價值更高。)、對眼穿(紫貂毛皮珍貴,好獵手會盡量讓子彈從紫貂的一個眼睛射進,從另一個眼睛穿出,這樣一來,得到的貂皮上就不會留下缺損。),我還覺得有些不相信,現在我是徹底服了你了。”


    “嘿嘿。”楊生海憨厚的一笑,“什麽紀錄不紀錄的,弟兄們的槍法都不比我差,隻是我的運氣好,趕上了。”


    “別謙虛,這回咱可出名了。”觀察員笑著說道:“再打一個,湊個雙?過了這裏,可就是二號狙擊組的範圍了,吃過界,人家會不高興的。”


    “好。”楊生海想都沒想的答應道,那種感覺真是棒極了,就象在樹洞堵著冬眠的熊瞎子一樣。


    潛出了四、五十米,楊生海他們來到了設定的二號狙擊陣地,那是兩塊巨大的岩石,中間露出尺把寬的縫隙。


    支那人實在是卑鄙無恥!鬼子小隊長隻覺得渾身發熱,不顧身邊士兵的勸阻和保護,象狂化的獸人般衝著周圍的山林憤怒的嗥叫,手裏的指揮刀東指西指,機槍和擲彈筒隨著他的指揮刀,向外噴吐著侵略者的憤怒。


    楊生海的準星已經瞄準了這個不知死活的獸人小隊長,但他並沒有急於射擊,他估算著,“轟!”擲彈筒射出的榴彈發出了巨響,幾乎是與此同時,楊生海手裏的步槍也輕快地往後動了一下。爆炸聲多少會掩蓋步槍的射擊聲,這樣日本兵就難以輕易判斷出他的隱蔽位置,說不定,可以多幹掉幾個小鬼子。


    子彈帶著對侵略者的仇恨,射進了鬼子小隊長的腦袋,先是爆裂了日本小隊長的左眼球,接著頭也不回地躥入了他的顱內,在裏麵做著自由翻滾,將腦子攪成了糟豆腐後,最後在鬼子後腦為自己打開了一個告別的大血洞,宣告了此次旅行的結束。


    這個馬蜂窩可捅大了,連續兩名指揮官被打倒在地,鬼子兵都急眼了,狂喊亂叫著,向四麵不分青紅皂白的射擊著,外圍搜索的鬼子也加快腳步,向外擴展著搜索範圍。


    “轟!”隨著爆炸,轟鳴再次蓋住了一顆步槍彈出膛的聲音。一個鬼子機槍手正怒目圓睜,抱著機關槍掃射,臉上的肌肉跟著在不停顫動,可惜,這是他最後一次這麽痛快的打槍了。子彈擊斷了他胸骨,將一團狼心狗肺攪得稀巴爛。


    “快走。”隨著觀察員的示警,楊生海快速收槍,伏低身子,是呀,可不能貪得無厭,在一個地方連續射擊已經是狙擊手法則的大忌,要是還不跑路,小命可就不保險了。


    ……………………


    在二戰中對狙擊手給予足夠重視,並且給狙擊手在行動中的自主權,還創造了令人咋舌的戰績的國家以德國和蘇聯最為出色。隻要查看一下著名狙擊手的排名,便可以清楚的明白。


    蘇聯在1939年的蘇芬戰爭中,吃了芬蘭狙擊手的大虧,傷亡巨大,所以蘇軍非常重視狙擊戰術的研究和狙擊手的培養。僅1939年一年,前蘇聯就生產了8萬多枝莫幹納辛式狙擊步槍。這些狙擊手在衛國戰爭中的城市戰中大顯身手,湧現出瓦西裏等一大批高手。並且在進攻東北時使號稱精銳的關東軍聞風喪膽,讓那些幸存者每每想起都覺得毛骨悚然。


    而德國的狙擊手則在1944年的諾曼底登陸中讓盟軍真正認識到了他們的可怕。從諾曼底高大茂密的灌木叢到亞平寧半島崎嶇的山地,到處晃動著德國狙擊手幽靈般的影子。他們躲在一個個隱蔽的角落射殺盟軍登陸的軍官、士官、觀察員、炮兵和傳令兵等重要目標。使得盟軍部隊行進速度變得異常緩慢,並且造成巨大的恐慌。盡管盟軍不斷采取新戰術以減少狙擊手造成的損失,但是這些看不見的魔鬼仍然頑強地對盟軍實施騷擾。直到1945年,希特勒的第三帝國轟然倒地,納粹德軍狙擊手的幽靈才徹底從歐洲大陸消失,永遠成為了曆史。


    進退兩難的日軍和偽軍陷入了山區,這些幸運兒,他們提前享受到了二路軍狙擊隊為他們特意準備的死亡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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