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入地獄開始,亞修心裏就有股淡淡的違和感。他從死狂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敵意,仿佛她真的是盡心盡力給亞修當導遊,帶他遊覽地獄的風景名勝,指導他將所有風景名勝都洗劫成曆史古跡。


    現在亞修終於明白了,死狂跟他確實沒有利益衝突。怪不得她特意帶我搜刮地獄。


    怪不得她無所謂我實力快速增長。


    因為我的一切,最後都會成為她們的資糧,而且還是我自願的。


    於情於理,亞修都必須盡全力阻止烏洛波洛斯的吞噬,如果不能擊潰這隻來自未來的怪物,那他們根本沒有未來可言。如果付出心靈就能換取力量,那亞修又有什麽舍不得的呢?


    但亞修敏銳察覺到一個漏洞,那就是真的隻有他才能阻止烏洛波洛斯嗎?他可不是將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的聖徒,除了等下回去現實給索妮婭她們早安吻這件事外,這個世界沒有其他事是非他不可的。與其自己努力,還不如指責他人,這就是亞修從社畜生涯裏得到的人生感悟。


    他很確定四柱神與繁星至高已經收到消息,其餘神主多半也知道這個世界已經危在旦夕。亞修根本不需要著急,老老實實安撫好幹員們,說不定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至高與神主們就悄悄擊敗了烏洛波洛斯,讓地獄重臨世間了呢?


    朋友,要相信這些活了幾千年的神主!那些家夥享盡了世間極樂,看盡了春夏秋冬,就算送死也該輪到他們,你還沒見過一起出現的魔女們,還沒再嚐一次銀燈的鐵鏽檸檬與香橙味,還沒將女仆調教成秩序善良的模樣,還沒親手脫下劍姬的婚紗,你這麽年輕玩什麽命呢?


    亞修拚命給自己找理由,努力說服自己逃避這種宏大而又悲情的責任,歸根究底隻有一個原因:他害怕了。


    他已經不是碎湖監獄那個迷茫的死刑犯,因為一無所有,因為沒有期待,所以不怕失去,所以不怕夏然而止。


    但現在不一樣,他有太多太多的期待,待辦事項可以列出幾百幾千行他想跟女孩們做羞羞的事,哪怕事後被她們一起暴打也心滿意足的那種最想的是能出現奇跡,沒有人需要忍受委屈,所有人都能幸福他怎麽可以將生命浪費在拯救世界這種屁事上?


    「前麵是大型勢力「靈魂石家」。」死狂說道:「這個據點融合的術法神殿裏,包括幽魔上輩子的上位神殿,因此幽魔一到地獄就立刻將這個據點抄家了,憑借跟神殿的感應,她輕鬆奪走這群半神三千年來的經營。估計沒有人能想到,隕落的半神居然有一天能回地獄將租金要回來。


    「她是故意將術法神殿留在第一重地獄的吧?」雖然是問句,但亞修卻用陳述的語氣,「等下回去看看她還記不記得這件事。」


    死狂看了他一眼:「你跟她關係很好?」「不好。」


    「不好你還跟她濕吻,還玩弄她的身體?你難道不知道她是什麽人嗎?」


    亞修嘴唇微動,辯解道:「那些都隻是爾虞我詐的互動,我從來沒放鬆過對她的警不對,我為什麽要跟你解釋?這又不關你的事。」說到後麵他硬氣起來。


    死狂臉色一冷,「隨便你怎麽做。」


    她這次沒有跟隨亞修進入靈魂石家,而是停在外麵等待,冷冷盯著亞修的背影。亞修轉頭看了死狂一眼,搞不懂她為什麽生氣,要是換成索妮婭生氣他還能理解,但死狂你生什麽氣啊。


    靈魂石家的半神沒有逃跑,各色寶石散落一地,還有許多影邪龍的晶核。影邪龍在下四層虛境幾乎是霸主級生物,普通術師根本無法與之抗衡,傳奇聖域也得小心翼翼與之交鋒,但在地獄裏,影邪龍族群也隻能乖乖成為半神術師的寵物。這讓亞修想起某些,人間的強者突破到天界隻能挖礦當礦奴的既視感,越混越回去。


    無論術師還是虛境生物,踏入神之領域就等於去地獄受苦。哪怕是五重獄翼的半神,仍然沒有一刻可以放鬆,每一年都得全力以赴迎戰災劫,生活質量比傳奇術師相比簡直是直線下降。永生是不是受苦,亞修不能確定,但在地獄永生確實是要吃苦。


    但幸虧虛境將永生者都扔進地獄,不然術師文明根本發展不出來。現在傳奇聖域發飄都能糜爛一整片地區,要是半神能回到人間,分分鍾鍾就會出現陸沉災變,什麽文明都得毀於一旦。


    哪怕神主半神製定規章製度約束也沒用,隻要時間夠長基數夠多,總有半神會突然腦殘,別的不說,如果沒有亞修壓著,維希這家夥說不定已經要將繁星變為人間煉獄。在那個夢裏,她不僅僅是想做亞修的主人,也想做眾生的主宰。一想到這點,亞修心裏就有點煩悶。他心裏清楚死狂指責得都對所以他隻能勸說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鎮壓幽魂先知。


    靈魂石塚裏收獲了一堆源晶與知識精粹,沒有劫數。有兩座奇觀,一座是「靈魂倒影」,可以讓任何單位被自己的倒影攻擊靈魂,倒影無法消滅,除非敵方單位全身被光芒完全覆蓋,才能解除倒影追逐:


    一座是「靈魂尖嘯聲波」,吼出一道弦月狀的聲波,所有轉聽到的單位都會被震散靈魂,聲波可以穿透一切防禦,如果敵方的防禦奇觀無法不涉及靈魂術法,一樣會被輕易碾碎。


    都是以靈魂為主,暗影、音術為副的奇觀。這兩座奇觀倒是合適維希合適個屁!不給!


    亞修晃了晃腦袋,將兩座奇觀都塞進靈魂天國。


    不管未來要不要擊敗烏洛波洛斯,現在搜刮地獄總沒有錯。就算沒有烏洛波洛斯,他也一樣是舉世皆敵,繁星至高仍然對他虎視眈眈呢,變強始終是他的生存所需。


    更何況外麵還有劍姬等人嗷嗷待哺,亞修哪怕是為了幫她們變強也得努力撿垃圾。說來也奇妙,相比起培養自己,亞修看見幹員們變強會更開心,有種養成的快樂。


    「「劍刃風暴」,這個可以給劍姬。


    「「時間鎖定」,魔女應該用得上」


    「「惡魔形態」,感覺大家都可以用給魔女吧。


    「「折光守護」,可以抵消任何術法攻擊數次!?我的劍體壁壘終於可以退休了嗎!?」


    「「魂壓」,直接鎮壓敵方靈魂,這個」


    接下來亞修與死狂如同梳子一般掃過地獄,接連搜刮數個據點,源晶寶石不計其數。像十弦公館果斷撤退的半神居然是少數,大多數半神都不肯放棄多年的經營積累選擇死打到底,主要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麵臨的是超越維度的八翼存在他們覺得自己能創造奇跡。


    亞修都覺得自己太離譜了一在進入地獄前,他還是連一個奇觀都沒有,頂多算是大號傳奇的普通半神。現在他不僅凝聚一重獄翼,甚至擁有十幾個上位奇觀,每一座都是半神組織的決戰底牌,光論紙麵實力,他已經可以直追老牌半神!


    其他半神花費數十上百年才能達到的實力,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而且這還不是極限,他甚至還沒搜刮完第一重地獄。


    又將一座奇觀塞進靈魂天國後,亞修忍不住感歎道:「如果烏洛波洛斯吞噬地獄就能滿足的話,其實也挺好的」


    死狂喋嗤一聲,輕蔑笑道:「是不是覺得,烏洛波洛斯對你來說好處還挺多的?」


    亞修沒有否認,空空蕩蕩的地獄跟他的靈魂天國簡直是絕配,就像是提著大袋子的盜賊發現一個沒有關門的金庫一樣天造地設。正常而言,地獄每一份資源每一點實力都要依靠競爭血戰來保住,弱者甚至沒有變強的資格,連每一年的災劫都無法度過。


    如果亞修他們依靠正常途徑踏入地獄,


    無論他們願意與否,他們都必須露出最凶殘猙狩的一麵,踩著敵人的屍骸一步步登上巔峰,不然就等著被其他半神踩入泥塵。


    這裏的地獄沒有硫磺湖,沒有火海,沒有油鍋,某些據點的風景甚至不錯,但所有生靈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虛境生物被術師奴役終生,抽筋剝皮也不罕見:術師提心吊膽,沒有人敢享受,每一天都得提防其他勢力,每一年都得險死橫生度過災劫。


    不似地獄,勝似地獄。


    現在亞修無須經曆前輩們的痛苦,還能將整座地獄的資源都收入囊中,如果說他心裏沒有慶幸自己遇到這種好事那肯定是假的。


    「說起來,」死狂叼著香煙,雙手抱在胸前:「確實也該出現了」


    「什麽?」


    亞修一怔,旋即注意到自己身後出現一大團白色的牙膏泡沫。


    沒有任何遲疑,亞修對住泡沫一指,五翼源力劇烈蒸發,靈魂天國裏一座傾斜的虛幻塔樓發出轟隆隆的響動,在塔頂睡覺的替身術靈被震得掉下來!


    奇觀—傾覆!


    泡沫所處的地麵不停往下塌陷,將泡沫裹挾進去反複崩塌,就像是攪拌機一樣不停絞榨!傾覆奇觀的核心要義不僅僅在於塌陷,還在於傾斜—一受影響的單位會一直處於失衡狀態,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大地掩埋!


    數秒後地麵變得平整,亞修長呼一口氣,問道:「那是什麽?」


    「被遺忘者。」死狂說道:「你這樣做是沒用的,被遺忘者無法消滅,因為你殺不死一個沒有名字的存在。


    「想消滅它,」她說道:「就必須等它想起自己的名字。


    咚!


    整個地麵猛地被掀開,一頭混身纏滿荊棘的血色巨龍從地底竄出來,猙獰凶惡的巨口裏發出痛苦的咆哮聲:


    「我是我是血荊龍獵—魯高因!」


    「一切有名之物!」他眼裏泛起凶光,「都要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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