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泓說郭勝是個大傻子  李泰撿到他的時候他瘦的像猴子一樣,正跟其他幾個小乞丐一起撿達官貴人們從二樓扔下來的豆子吃。


    那些貴人以逗弄這些乞丐為樂, 時常在豆子裏加些石子一起扔下去。


    有些乞丐撿到豆子後為了不被別人搶去, 當時便會看都不看便塞到嘴裏, 往往因此被崩了牙,滿嘴鮮血, 樓上的貴人便哈哈大笑,心情好時會讓人給崩了牙的乞丐拿幾粒碎銀去醫治。


    這也是為什麽同樣的伎倆他們可以一直用,卻每次都有人來爭搶的原因。


    對這些乞丐來說, 嘴裏的痛忍一忍就過去了,不用浪費銀子,貴人給的這些銀兩他們可以拿去做別的,最起碼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忍饑挨餓了。


    但這些都跟李鬥沒關係,因為他太瘦小了,根本擠不到前麵,也搶不到幾顆豆子吃,隻能趁著那些成年乞丐在前麵爭搶的時候,撿幾顆滾到一邊沒人注意的。


    李泰看到他時,他為了撿一顆豆子跑到了路中間, 恰逢一架馬車駛過,險些撞到了他。


    雖然他及時躲開了,但剛才抓在手裏的豆子卻掉了一地, 立刻被另外幾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小乞丐發現並哄搶。


    他那瘦弱的小身板哪裏搶得過人家, 到頭來手裏就剩一顆豆子了。


    李泰路過, 嘖了一聲:“撿到了怎麽不趕緊吃呢?被搶走了吧?”


    小乞丐卻不理他, 握著手裏僅剩的一顆沾滿泥土的豆子走了。


    李泰一時好奇,跟過去看了看,就見他走進一條破陋的小巷裏,來到一個約莫兩歲左右的小女孩麵前,把那豆子遞了過去:“妹妹,給,吃豆子。”


    那女孩坐在角落,一身破衣爛衫,膝蓋上蓋著一條也不知哪裏撿來的破毯子,看著比李鬥還要瘦,渾身隻剩皮包骨頭了,最重要的是身上還有一股惡臭。


    李泰皺眉,掀開那毯子看了一眼,當時便呆住了。


    女孩小腿一片已經生蛆的腐肉,顯然受傷已久,且並未得到醫治。


    他再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脈搏,最終給了小乞丐兩個字:“死了。”


    剛死,身上還是熱的。


    李泰幫著小乞丐埋了他的妹妹,小乞丐親手給妹妹墳上添了最後一把土,又把那顆自己沒舍得吃的豆子埋在了她墳前,從此以後就跟在了李泰身邊,隨了他的姓,取名李鬥,小名豆子。


    至於李鬥這個大名,是李泰根據自己的名字取的,合在一起便是“泰鬥”。


    他希望這小子能繼承自己的醫術,將來兩人並稱為醫界泰鬥。


    這次秦王回京,李泰因為年紀大了禁不住長途跋涉,所以並未跟隨,而是讓自己的徒弟李鬥跟著了。


    李鬥平常要麽被稱為豆子,要麽被稱為小李,還是頭一次被人認真叫做“軍醫”。


    軍醫就軍醫吧,豆軍醫……


    他心裏飛快的把這個稱呼咂摸了一遍,見魏泓並未說什麽,那就是可以對姚大小姐如實回答,這才道:“回小姐,您的婢女確實病的很厲害,已經不宜行路了,不然恐有性命之憂。”


    姚幼清聽到最後一句,小臉頓時變得煞白。


    她立刻轉頭看向魏泓,還未開口便聽他說道:“隊伍不能因此停下。”


    略一停頓後道:“不過我可以派幾個人送你的婢女去最近的城鎮,在當地找最好的大夫診治,等她養好病再趕上來。你若不放心的話,也可以派幾個你的人跟著。”


    姚幼清一顆心因為他的話大起大落,聽到最後總算鬆了口氣。


    她本來就是想讓淩霜去附近的城鎮好好醫治,等治好了病再走。


    眼下見魏泓也這麽說,趕忙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安排。”


    說完轉身便走,走出兩步才又想起什麽,匆匆回身,施了一禮:“多謝王爺!”


    魏泓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等她走遠後才抬腳來到那瞞而不報的小將跟前:“回嶺南後,自去領罰。”


    那人點頭,不敢反駁。


    魏泓說完卻沒有立刻就走,而是又加了兩句。


    “領雙份。知道為什麽嗎?”


    小將怔了一下,仔細想了想,明白其一是因為他擅作主張沒將姚小姐這邊的事上報,但其二……


    他想不出所以然,正巧低著頭看見什麽,猶豫著回了一句:“因為……王爺的鞋?”


    魏泓剛才已經把壞掉的鞋換掉了,本都將這件事忘了,冷不丁又被提起,眼角又是一跳。


    他的部下什麽時候都變得這麽蠢笨了?


    他吸了口氣,將心頭怒火強壓下去,道:“身為靖遠軍,隨身兵器竟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搶走,你本事不小啊。”


    小將恍然,滿臉羞愧。


    魏泓跟他說完,又轉頭看向郭勝:“你也是,回去後自己去領罰。”


    至於為什麽他沒有說,郭勝自己心裏明白。


    這小將跟姚幼清他們無冤無仇,就算知道自家王爺跟姚家不合,在沒有明確授意的情況下也不敢這般明目張膽的針對他們。


    除非是有人對他說了什麽,故意讓他這麽做。


    而這個人是誰,魏泓不用想也知道。


    郭勝聞言低頭應是,也未辯駁,跟他一起離開了。


    …………………………


    姚幼清這邊很快就把留下的人安排好了,周媽媽等人繼續跟著她,瓊玉帶著兩個仆婦一同照顧淩霜,等她病愈後再一起趕上他們的隊伍。


    “若是趕不上就算了,路上慢慢走不要著急,千萬不要讓病情再反複了!”


    姚幼清仔細叮囑道,臨走前還想留下一些藥材,要讓人去找的時候才想起她的嫁妝還在後麵沒有跟上,而那些藥材都在裝嫁妝的箱籠裏,於是隻得做罷。


    兩隊人馬分開,由魏泓派出的十幾人帶著瓊玉淩霜他們前往最近的城鎮,其餘人則繼續向前趕路。


    姚幼清一直在盼著淩霜趕快養好病回來,但她並不知道,李鬥其實還對她隱瞞了一些事。


    那就是淩霜的病比她想的還嚴重,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立刻去鎮上找大夫醫治,但即便去了,也不一定能治好,隻能看命了。


    姚幼清對此一無所知,接下來的行程雖然擔心,但並未往最壞的地方想過。


    而魏泓在這次事情之後明顯讓靖遠軍放慢了趕路的速度,雖然仍舊可以說是日夜兼程,但馬車不再那麽顛簸了,休息的時間也比以往多了些。


    他當然不是為了姚幼清,隻是不想再出現類似的事情而已。


    姚幼清卻因此覺得這位王爺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可怕,上次她差點砍了他的腳也沒見他發脾氣,現在還特地放慢行路速度,並非傳聞中那麽不近人情啊。


    這讓她的膽子也大了些,休息時見不再有人阻攔,便讓人陪著她四處走走,看看周圍她從未見過的風景。


    這日她與周媽媽一同下車散步的時候,忽然聽到前麵傳來一陣喧鬧之聲。


    原來是十幾個靖遠軍在附近狩獵,打到了不少獵物,今日的午飯除了幹糧,大家還可以分到一口肉了。


    這讓許久未見葷腥的男人們十分高興,鬧哄哄的開始起火準備烤肉,那些獵物也就地清理起來,放血的放血,扒皮的扒皮。


    姚幼清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麵,嚇得當即轉過了頭,不敢再看。


    她並非食素之人,自然也知道這些人這麽做並非殘忍,隻是為了滿足正常的口腹之欲而已。


    但她從小養在深閨,連隻雞都沒殺過,偶爾下廚也都是下人提前準備好了東西放在那裏的,又何曾親眼見過宰殺的過程。


    周媽媽知道她害怕,趕忙拉著她往回走,剛走出沒兩步就聽身後有人說道:“這隻兔子是用陷阱捉到的,身上一點傷都沒有,把皮剝了留著,肉就別分了,直接給王爺吧。”


    兔子?


    姚幼清腳下一頓,下意識回過頭去,就見一人手上拎著隻雪白雪白的兔子,果然一點傷都沒有,還在他手中不斷掙紮著。


    她看著那隻兔子,當時便站在原地,一步都走不動了。


    她很喜歡兔子,小時候還養過一隻,但是最後病死了。


    父親當時本想再找一隻來給她,但見她哭的實在厲害,這些小動物的壽命又普遍不長,怕她養出感情下次更加傷心,便索性不再讓她養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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