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


    波本的雙眼直直的看著天花板上的燈泡。


    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他不討厭雨聲,每次失去什麽的時候,都會有雨聲陪伴他。


    又一次,沒能救下身邊的人。


    明明向心中的櫻花警徽發過誓言,可最終一切全都葬於一縷硝煙。


    他想起了自己的摯友,當初他也發過誓的,說一定會和他一起活著完成這次臥底任務。


    景光那家夥死前的幾天,兩人還約好一起把下個任務給摸了,偷偷跑出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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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海裏總是浮現出已經年邁的兩個老搭檔,退休後還一起嘮嗑,聊著曾經,走完餘生的畫麵。


    可在那個雨夜,他的摯友,替他走完了餘生,把他留給了雨聲。


    按了按額頭,安室透歎了一口氣,將腳從吊帶裏抽出來,起身靠在床背。


    受傷總是讓人變得軟弱,明明已經決定了要忘掉...忘不掉。


    沒人能真正的忘掉,裝作不在意,故作堅強,不敢摘下麵具,卸下冷血的偽裝。


    降穀零...他是不是根本不適合做一個臥底呢?


    是的,安室透這麽判斷著。


    如果他能做一個更盡職的臥底,在看穿瑪茵堅強偽裝下的柔弱時,依舊堅定著自己冰冷的態度,沒有想著去感化她。


    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她,也就不會死了。


    “又搞砸了。”安室透將五指插在淡金色的頭發裏,慘笑著。


    哢噠,醫護室的門把扭動,門被推開。


    熟悉的黑皮手套映入了他隨意抬起的視線。


    “瑪茵?”


    “是我。”未央將門關上後,單手端著餐盤坐在床旁的椅子上,準備進食。


    “你還活著!”安室透又驚又喜,一種比劫後餘生強烈了數倍的喜悅感充斥在了他的心中。


    這是雙倍的喜悅,來自於回憶起諸伏景光後產生的雙倍哀傷。


    他將未央活下來的喜悅寄托在了已故的摯友身上,下意識的張開雙臂就要抱過去。


    嘩啦啪,餐碟摔在地上,椅子被掀翻。


    在安室透回過神後,發現雙臂間空無一物,而未央則退在牆角。


    她的表情雖然如以往那麽平淡,但瞪大的寶紅色雙眼依舊泄露出了她內心的驚慌。


    擋在身前的雙手也是標準的防備姿態。


    “呃,抱歉,嚇到你了?”安室透撓了撓頭,用裝傻緩解著尷尬的場麵,“我看到你還活著,一時間有些太驚喜了,啊哈哈,我有時候表露情緒就是這麽誇張。”


    未央沒有說話,但是放下了下意識抬起的雙手。


    她差點從物品欄裏掏槍了。


    不要怪她這麽戒備,任何一個人,在麵對力量數值更高,且名字裏還帶著透,還自動開了感情線的這麽一個人,都會無比警惕。


    這時安室透才注意到,未央換了一身衣服,穿的並不是往常的男式晚禮服。


    也對,在爆炸中活下來以她過人的實力還是能辦到的,但在爆炸中保護衣物不破損就很難了。


    何況她之前還遭遇了那麽多次槍擊。


    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未央穿裙子,有些稀奇。


    他還以為未央為了行動方便,隻會穿褲子的。


    “你的行為,我會如實寫在任務報告中的。”


    未央淡淡說道,成功的讓安室透的視線從她的腿上移開。


    “啊?”安室透愣了一下,然後咧了咧嘴,“沒必要吧?”


    格拉巴抱了一下雪莉,組織人盡皆知。


    安室透要抱桑格利亞,他說沒有必要。


    這,合適嗎?


    怎麽他安室透的名聲就是名聲,我富江的名聲就該臭成狗屎?


    但礙於未央的人設,她不好發作。


    “好。”未央淡淡點頭,沒再多說,有些小心的以離病床最遠的距離撿起了地上的餐盤。


    好在還剩一塊留在盤裏,沒有掉到地上。


    “你還給我帶吃的了?謝謝啊。”安室透伸手拿起叉子,將牛排插起。


    未央:......


    他都能從我手上搶東西吃了,還說不是最新型的寄居人?


    糟了,未央的人設導致她無法發揮寄居人的全部功力,不是安室透的對手。


    這要是換成富江,安室透的吊瓶都能給喝了。


    “我昏迷期間一直沒吃飯,謝謝你能想到這一點。”


    安室透咽下嘴裏的一塊牛排後低聲說道。


    殺的人多了,就會變得冷漠,他認同這一點。


    而瑪茵,她殺過的人,恐怕三隻手都數不過來,卻依舊在冷淡中保有一絲溫柔。


    安室透無法想象瑪茵的本性有多善良,更無法想象這麽善良溫柔的人,在被逼著第一次殺人時,會有多痛苦。


    那一定會陷入近乎於崩潰的狀態吧。


    “對了,你沒事吧?之前你好像中了好幾槍。”


    “沒事。”未央抬起雙手,硬化後碰了碰,“我的身體,有很大一部分是義肢構成的。”


    安室透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能說出。


    對,聊天室裏,卡爾瓦多斯確實有過這種描述,說她的雙腿是義肢。


    他抿起嘴,因饑餓而抽痛的腹部突然沒了食欲。


    “自願的嗎?”


    未央沒有回答,但安室透已經得到了答案。


    怎麽會是自願的呢?有誰會願意將原本健全的身體,化為由鋼鐵製造的義肢?


    可憐女孩的雙手,甚至再也感受不到溫度,無法觸碰柔軟。


    就如同她那早已被組織摧毀的心靈。


    組織,你不得好死啊!


    “是誰把你引入組織的?”安室透突然問道,聲音很冷。


    “琴酒。”未央簡單答道。


    “嗯,我知道了。”安室透的聲音有些嘶啞。


    琴酒,你不得好死啊!


    “你...嗯,你的雙手,會感受到不方便嗎?”


    安室透本想盡可能的委婉,用不傷害到女孩的方式問出這句話。


    可事關這種事,又怎麽可能委婉的起來,又怎麽能不傷害到她?


    未央抬起雙手看了看,“還好。”


    因為我覺得不方便的時候可以解除,這不是固化的魔法效果。


    “還好...麽?”安室透沒有笑意的勾了勾嘴角。


    恐怕不是還好,而是隻能還好了,已經習慣了吧。


    義肢和身體連接處摩擦時的疼痛,以及,那失去帶來的幻痛。


    很堅強,很溫柔,也很勇敢。


    組織摧毀了她的一切,她本該幸福的長大的。


    安室透瞥了一眼未央身上那件碼數稍大,且有些舊了的連衣裙。


    連衣服都是從別人那拿來的麽,屬於她的衣服,似乎隻有那純黑色的,男裝。


    這個年紀,本該處於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可卻變成了一個有著完美臉龐的人偶娃娃。


    “你現在還聽命於琴酒嗎?”


    麵對安室透的提問,未央猶豫了一下,小幅度的點了兩下頭。


    最好不要讓波本知道她有任務發布權,不然變著法讓她發任務幫警方做事,可就麻煩了。


    雖然她可以察覺出並拒絕,但萬一係統借著感情線的機會發了任務,那就沒辦法了。


    “是嗎...”得到答複的安室透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遠在東京的琴酒突然脊背一涼,被害妄想症開始發作。


    他敏銳地察覺到,又有臥底想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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