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禦沒有回答。


    倒不是介意回答,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會來這裏。


    當在電腦上看到院方的報告,單是看到她的名字,腦海裏就浮現了這個人的樣子,然後,就下意識都來了。


    薑豆豆還在看著他,等著回答。


    “這是我的事,你無需問那麽多。”慕容禦淡漠的開腔。


    薑豆豆囧囧的,大總裁,是你偷看我洗澡,怎麽就成了你一個人的事?我沒有發言權了嗎?


    不過,按照以往慣例,就是這樣的。


    幸好這時候醫生來了,為慕容禦換藥。


    薑豆豆在一旁看著。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會弄濕傷處。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會去俊美男子的遊輪,更加不會受傷。


    所以,薑豆豆想看看他的傷口。


    “好奇怪,禦少,您沒有洗澡,怎麽會弄濕了呢?”醫生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好奇的下意識的問道。


    當然是做壞事偷看別人洗澡,薑豆豆腹誹。


    她的頭剛要湊過來看他的傷口,慕容禦的一隻大手就伸過來推開了她。


    “我在檢查醫院的水溫。”慕容禦波瀾不興的說道。


    “水溫?”醫生愣了一下,禦少檢查水溫做什麽?


    但是接觸到慕容禦五官嚴肅的麵龐後,醫生不敢再當好奇寶寶,亂問問題了。


    薑豆豆看著慕容禦的樣子,本來沉痛的心情,忽然輕鬆了一些。


    “不許笑。”慕容禦看薑豆豆似乎有要笑出來的趨勢,滿臉寒冰的說。


    “額,我沒有。”薑豆豆真的沒有想笑。


    換好藥後,慕容禦就回自己病房去了。


    薑豆豆躺在病床上休息,洗過澡後的確舒服了很多,但是她覺得自己的體溫一直在升高。


    甚至,連臉都是發燙的。


    “少夫人,您的臉怎麽這麽紅,該不會是發燒了吧?”管家十分擔心。


    硬是拿過體溫表,讓薑豆豆試過之後才放心。


    “真是奇怪,明明體溫正常,臉怎麽這麽紅呢?”管家自言自語。


    “我沒事,想要睡一會了。”薑豆豆假裝閉上了眼睛睡覺。


    管家和護士隻好出去。


    薑豆豆是睡不著的,一閉上眼,就會浮現剛才在浴室裏的畫麵,臉更加的燙了。


    再這樣下去,會發瘋的。


    她將頭枕在沒有受傷的手臂上,無意中碰觸到了奶奶留給她的那個鐲子。


    “奶奶。”淚水嘩的就落了下來。


    在淚水中,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了。


    住院的人看似悠閑,但是和放假不一樣。


    放假可以出去旅遊,就算是宅在家裏也是自由的,而住院的人就算帶薪休病假,也要忍受病痛的折磨和受拘束的生活。


    晚餐的時候,薑豆豆一點也不餓,硬是被管家叫起來吃飯。


    慕容禦再次過來和她一起吃晚餐。


    和中午一樣,餐桌上氣氛沉悶。


    或者說,和這個資本家吃飯,氣氛就好不起來。


    但是,薑豆豆卻忽然覺得好像習慣了一樣,仿佛多少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其實兩個人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


    偷眼看慕容禦,不知道他下午回房後有沒有休息過,這個人不管是精神好還是很疲憊,都無法在表麵上看出來,他一直是那張冰山臉,很英俊,很冷。


    飯後,薑豆豆本來想早點躺下,特別懷念小時候和奶奶一起的日子,那時候雖然日子過的平淡,很多時候還因為錢不夠用而拮據,但是一直很開心。


    “你,陪我出去散散步。”慕容禦起身,吩咐。


    雖然白天雨勢很大,但在傍晚的時候已經止住了。


    “可是,你的腳——”薑豆豆低頭看,他腳上的石膏不必自己腿上的輕鬆,說是散步,肯定是讓她坐輪椅,他肯定走路。


    “你隻要聽話就好,不要找任何借口。”慕容禦麵無表情的說。


    誰會拿別人的傷勢當做自己的借口啊?


    薑豆豆隻是這樣想了想,沒敢說出來。


    管家已經將輪椅推過來了。


    薑豆豆坐上去,果然,慕容禦不肯坐輪椅的。


    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薑豆豆腹誹。


    “不要在心裏麵罵我。”慕容禦走到薑豆豆身後,推著輪椅。


    “啊?你怎麽知道的?”薑豆豆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這資本家會讀心術嗎?腹誹也看的出來?


    “猜的,詐你一下,兵不厭詐,還真承認了。”慕容禦揶揄,“還真是笨。”


    薑豆豆使勁的低著頭,不然真的想和他打一架,但也知道結果肯定是自己輸,還會輸的很慘。隻能忍了。


    慕容禦見她不說話,卻憋紅了臉,他的嘴角再次上揚。


    醫院樓下後麵有個專門供病人散步的小花壇,周圍有綠樹和草地,不大的草地上除了長椅,還有一架秋千。


    慕容禦推著薑豆豆的輪椅走在湛藍的夜空下,雨後的夜晚沒有了悶熱,隻有愜意涼爽的風,比空調風舒服百倍。


    薑豆豆看到秋千後,頭就一直往那邊看,再也扭不回來。


    秋千,隻是小時候的記憶,長大後隻在夢裏出現過。


    記得大學校園裏也有一個鐵架子的秋千,一有人坐上去蕩,就會發出讓人牙齒泛酸的吱呀聲,當時薑豆豆想蕩秋千,但是常洛說隻有小孩子才喜歡那個,薑豆豆為了表現自己成熟淑女的一麵,就放棄了這個喜好。


    現在,在慕容禦麵前無需假裝什麽,反正他一直將她當做笨蛋加白癡,蕩個秋千什麽的,印象就算再壞,也不過如此了。


    不是她在奶奶剛去世的時候就想著玩樂,而是她必須讓自己堅強,壞的心情就會生病,生病了奶奶的斷七就不能參加了,那是送奶奶的最後一程,她要讓奶奶看到一個能堅強活下去的自己,不然老人家走也走不安心。


    真正對一個人好,就是不讓對方操心,這是以前奶奶說的。


    慕容禦推著薑豆豆來到秋千架前。


    “想蕩秋千,就要說出來。”慕容禦回頭看跟在後麵不遠隨侍的管家。


    管家趕忙過來清理秋千上白天雨水留下的痕跡。


    “我以為你會猜到。”薑豆豆小聲說,剛才在樓上的時候他不是很厲害嗎,還詐了她一下。


    “薑豆豆!”這笨女人膽子越來越大了,學會強嘴了?


    不過,慕容禦雖然聲音裏是譴責,但波瀾不興的眼底裏是不易察覺的暖意,一個人還能強嘴,總比把自己冰封在悲傷中永遠走不出來要好。


    薑豆豆嚇得一縮脖子,以為資本家要發火了,正這時候,管家清理好了秋千,慕容禦將她抱起來,放到了秋千上,管家很細心,在秋千上放了一個墊子,這樣不會很涼。


    慕容禦站到秋千後,慢慢的推著秋千,幅度很小。


    薑豆豆還是傷者,幅度太大,會受不了的。


    “不是心裏想玩秋千嗎,那就不要苦著一張臉。”雖然站在薑豆豆身後,但是慕容禦能感覺出來這個笨女人一直在擔心什麽。


    “你剛才不是在生氣嗎?”薑豆豆小心翼翼的問。


    “嗯?”慕容禦想起了剛才她的強嘴。


    隻是,他並沒有生氣。


    從認識這個笨女人,有哪一次是因為她本身而生氣的?都是因為她的愚笨才生氣。


    “沒事了沒事了。”怎麽這資本家現在的語調和剛才截然不同了呢?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薑豆豆自然不會故意提起剛才的事情,趕緊說道。


    “你希望我生氣?”慕容禦追問。


    “怎麽會呢?”薑豆豆心情剛放鬆了一下,又立刻緊張起來。


    早知道,她剛才就不問他是不是生氣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還問?”慕容禦心裏自然明白她在想什麽,故意逗她。


    從什麽時候開始,以看她的窘態為樂趣了?


    他從小到大的樂趣並不多。


    於是,像一個發現了好玩的新玩具的孩子般看著薑豆豆,隻是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種狀態。


    “我說錯話了,對不起。”薑豆豆低下了頭,右手擰著自己的衣角。


    慕容禦在秋千後無聲的笑了,這次的笑容很大。


    管家在不遠處看到,以為自己看錯了,她在老宅工作了這麽多年,可以說是看著禦少長大的,卻從來沒有見禦少這樣開心過。


    揉了揉眼睛再看,那笑容已經沒有了,管家覺得自己未老先衰,眼花了。


    薑豆豆不敢再多說話,慕容禦繼續輕輕推送秋千,夜風習習,群星璀璨。


    慕容禦覺得不說話並沒有什麽不好,單是看著薑豆豆仰望夜空的神情,他似乎就能內心平靜,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的感覺。


    忽然,夜空一顆流星劃過,薑豆豆趕緊許願。


    “保佑奶奶在天堂安好。”薑豆豆很是虔誠。


    如果是以前,慕容禦肯定說這是迷信,他向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但是現在什麽都沒有說。


    “都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哪個會是奶奶呢?”薑豆豆一直不肯低下頭,就那麽滿夜空的尋找著。


    奶奶應該是光芒最柔和的一顆星吧,就像她的性格,薑豆豆記得小時候自己很淘氣,奶奶卻從來沒有真正責罰和生氣過。


    慕容禦見她仰著頭看的很認真的樣子,不由得也跟著抬頭看,隻是他的目光掃過夜空,是一片空洞,沒有目標。


    薑豆豆看著看著,就下意識的扭轉身看到了慕容禦,當看到他也在看夜空的時候,便忍不住問,“你也在尋找親人的星座嗎?”


    “無聊。”慕容禦當即垂下眼眸,卻正好看到了薑豆豆坐在秋千上仰望他的目光。


    她的眼睛因為上午哭的很厲害,還紅腫著,但是眼神在任何時候都很清澈。


    慕容禦的喉結滑動,朝著她的唇,俯下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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