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衣服?


    這還不簡單麽!


    薄正擎揮揮手,剛才那個已經完全腿軟了的保鏢就快步離開了。


    不多會兒,就給薄正擎帶來了一套衣服,另外還給林澤言準備了一套新衣服。


    不得不說,這有錢就是好啊,想要新衣服,真是太簡單了呢!


    薄正擎的十根手指頭都包了紗布,穿衣服脫衣服很不方便,林澤言自告奮勇地幫忙!


    要幫忙當然也是很簡單的,隻不過,薄正擎實在是太高了,此時此刻,就需要薄正擎蹲在地上,跟林澤言處在平等的高度上,林澤言的小手認認真真地解開了薄正擎襯衫的扣子,再幫他脫掉襯衫,然後再給他穿上新的幹淨的襯衫,再幫他扣好扣子……


    兩個就隻是換衣服,就足足弄了二十分鍾。


    林澤言滿頭都是汗。


    薄正擎第一次體驗被小孩子穿衣服,也真是相當得難以招架。


    不過好在,最終的結果還是很圓滿的。


    做任何事情都一絲不苟的林澤言,在對給薄正擎穿衣的這件事情上,也充分地保留了他的性格。


    他非常非常認真地給薄正擎穿衣服,沒一點褶皺都想要撫平,但那怎麽可能啊。盡力追求完美的結果就是,怎麽看都不完美。


    倒是薄正擎,一點兒都不嫌棄,反倒是覺得很好!


    或許他覺得很好,隻是因為這是林澤言幫他穿的吧。


    “好了,現在衣著幹淨整齊,我們可以去見你媽媽了嗎?”薄正擎笑眯眯地看著林澤言。


    此時此刻的他,完全看不出來剛才那如雕像一般的他,有多麽可怕。


    林澤言把自己心中的疑問給深深地埋了起來,薄正擎不說的話,他也不會隨便去問,不過這不代表剛才的事情就可以揭過了。


    他還是要知道薄正擎這到底是怎麽了,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總之,林澤言是再也不想看到剛才那樣如雕像一般完全屏蔽了外界感官的薄正擎了!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薄正擎的手指上全都紗布,其實根本沒必要的,可這紗布乃是林澤言給他包的,嗯,那就很有必要了,他怎能看這些紗布,就怎麽喜歡,越看越喜歡,說的就是他現在這樣的心情了。


    可是與此同時,薄正擎的心情其實更加忐忑。


    更加不安。


    他終於又要去見她了!


    剛才都沒有見到,正是因為剛才沒有見到,他才會開始懷疑這個夢境,才會把自己放置到了虛無之中,才會完全封閉了自己的感官。


    好在最後,是林澤言幫他打破了那個壁壘,是林澤言把他從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也沒有任何生命概念的虛無空間之中拉了出來。


    但是現在,他真的又要去見她了!


    這一次,他真的能夠見到她嗎?他能夠順利地見到她嗎?


    如果……


    如果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這個夢境再一次坍塌了怎麽辦?這裏的一起都再一次消失了怎麽辦?包括他的言言也一起消失了,那可怎麽辦?


    薄正擎竟然有些害怕了,他竟然有些恐慌了,他竟然變得不敢麵對那種可能性了!


    此時此刻的薄正擎,他是真的開始變得懦弱了,懦弱不堪的懦弱。


    他害怕麵對,他害怕失去言言。


    如果……


    如果就讓時間停在這一刻,如果就讓他的夢境也停在這一刻,那該多好?他可以不用去管她是不是真的還活著,他可以不用去管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他隻需要跟言言一起生活就可以了……


    他隻求,能夠跟言言一起生活!


    或許這樣退而求其次,才是他真正應該追求的,不是嗎?


    薄正擎甚至還是說服自己,要後退,不要再往前走了。


    可是他被林澤言給拉著,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一個病房門前。


    “媽媽就在這間病房。”林澤言放低了聲音。


    薄正擎愣了一下,頓時就眼神複雜地看著這扇病房門。


    言言說,這扇門後,就是他媽媽,就是她……


    真的嗎?


    他打開門的話,真的能夠看到她嗎?


    他打開門的話,真的不會破壞掉這個夢境嗎?


    薄正擎忐忑,又不安,又惶恐。


    他不斷地陷入自我懷疑之中,完全無法自拔。


    就在他痛苦不堪完全不知道要怎麽選擇的時候,林澤言已經先一步,輕手輕腳地推開了病房門!


    一瞬間,病房裏的一切,就出現在了薄正擎的眼前。


    這是一間普通的單人病房,並不算是很豪華,站在病房的門口就能夠把病房之中的情況給看得一清二楚。


    因為林澤言推開病房門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薄正擎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病房之中的一切,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病房之中,有一個病床。


    他最先看到的,是那掛在病床頭上的吊瓶,裏麵的液體已經輸了一半了,吊瓶下麵連接著輸液器的軟管,透明的軟管中,液體一滴一滴地在往下低落。


    視線順著那透明的輸液器軟管一路向下,很快,就看到了輸液器的速度調節器,再往下,就是針管的那一截了,再繼續往下,就能看到一個枕頭,正刺入了一隻白皙纖長的手背上。


    液體順著輸液器的軟管進入那隻手的手背上的經脈之中。


    那隻手,白皙現場,看起來很瘦很瘦,看起來也很虛弱,似乎沒有一點兒力量的感覺。


    那隻手的手腕,更細,細得他一隻手甚至能攥兩個!


    那纖細的手腕,似乎隻要稍稍用力就能將其給掰斷了一般。


    薄正擎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盯著那隻手,盯著那手背上的輸液器,盯著那手腕,還有那纖細的小臂……


    “爸爸,你過來啊。”林澤言的聲音很低很低。


    他已經走到了病床跟前,伸手給病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又回頭看向了薄正擎:“爸爸,我還沒跟媽媽說我們的事情,媽媽還不知道我已經成了你的兒子。媽媽這些天事情很多,心情肯定也不好,所以……所以待會兒媽媽醒了的話,我恐怕……我恐怕得先叫你薄叔叔了。”


    林澤言低聲說道,“對不起啊爸爸。”


    看著林澤言這樣子,薄正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是木然地點點頭。


    而此刻,他的視線終於再也無法控製地,看向了病床上躺著那人的臉!


    模糊了嗎?


    畫麵崩潰了嗎?


    夢境已經到了極限了嗎?


    似乎……都沒有啊!


    薄正擎那原本已經懸吊起來的心,忽然之間又沉沉地落了下來,重新穩穩地落回到了他的胸腔之中。


    而此刻,他的目光,也終於捕捉到了那張臉。


    那張臉。


    那張,他朝思暮想的臉。


    那張,他在幻覺和回憶中見過很多次的臉。


    那張,他刻骨銘心永世難忘的臉。


    那張,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卻怎麽都無法忘卻的臉……


    那是,屬於她的臉!


    那是,他最愛的人的臉!


    那是,他最魂牽夢縈的一張臉!


    那是,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的一張臉!


    “聲聲……”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似乎是在低聲呢喃,似乎是在叫給他自己聽一般。


    林澤言愣了一下,因為他就站在薄正擎的身前,因為薄正擎就緊挨著他站在他的身後,所以他在第一時間聽到了薄正擎的呢喃。


    林澤言忍不住皺了皺眉,他轉身,仰起頭來看向了薄正擎:“爸爸,您不能這麽叫我媽媽的小名!”


    “嗯?”薄正擎呆呆地低頭,茫然地看著林澤言。


    此刻,他的大腦根本就是空白的,他隻知道林澤言在叫他,他也知道林澤言在跟他說話,可是一時之間,薄正擎的大腦好像直接罷工了一般,好像完全就不會分析了也不會思考了一般。


    他甚至都不知道林澤言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他所有的腦細胞,都隻在想著她!


    除了她以外的一切,似乎都被他的大腦給自動屏蔽了一般。


    “爸爸?”


    林澤言明顯地又察覺出來了薄正擎的狀態似乎不太對勁,他連忙出聲叫道。


    “爸爸?爸爸?”


    林澤言反複地叫了好幾聲,薄正擎才終於回神,可是他的目光卻一直都停留在周聲聲的臉上,完全沒有要收回來的意思,或者說是,他這會兒根本無法收回自己的目光了!


    “爸爸,你在看什麽?”林澤言忍不住問道。


    實在是薄正擎此時此刻的目光太過黏膩,也太過複雜,一時之間林澤言甚至都無法理解他的這種目光到底代表著什麽意思。


    薄正擎的聲音很低很低很低,幾乎已經低到了極點:“我在看你媽媽啊。”


    我在看你媽媽啊……


    林澤言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直覺上覺得薄正擎的這句話似乎是帶著什麽意味。


    可是偏偏,任憑他想破腦袋,都實在是想不出來薄正擎到底為什麽要這樣說!


    他媽媽,的確很好看。


    可是薄正擎什麽樣子的美女沒看過,需要這樣沒見識地盯著他媽媽看嗎?


    更何況,薄正擎看向他媽媽的目光,可絕對跟那些垂涎美女的目光完全不同!


    林澤言沉默了。


    而薄正擎卻又往前了一步,走到了她的病床跟前。


    他緩緩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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