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以後,越往家裏走,家寶的心裏越緊張。


    丈母娘給二姐砸場子的事兒,家寶都聽高玉好說了。


    一開始,高玉好沒敢跟家寶直截了當地說這事兒,她先是吱吱唔唔地鋪墊了一下,說,要不他們兩個從家裏搬出來單過得了!


    一聽這話,家寶吃驚地看著老婆:“這才結婚幾個月,就要分家!我媽這輩子,最是要臉兒要麵兒,要是現在鬧分家,不就是告訴外人,老薑家家不和嘛!”


    高玉好低聲說:“就是不分家,恐怕外人也知道不和了。”


    家寶偷眼看了一下那幾位病友和家屬:“咱和他們又不是熟人兒,這事兒不會傳出去的。”


    高玉好象個犯錯兒的孩子一樣局促:“不是說她們。哎呀,我跟你實話說了吧,你二姐夫說我的那些話,你知道打哪兒來的嗎------我媽下午和我吵完架,誰想到她又跑到前街找你二姐吵架去了,把你二姐的衣服攤子給掀了。我媽這麽一鬧,這事兒哪能瞞得住了。”


    一聽這話,驚得家寶的眼睛瞪得老大:“你媽太過分了吧!有多大的仇兒,她非得這麽幹!這話,你剛才當著你媽的麵兒怎麽不說?她要是現在在跟前兒,我非得好好問問她不可!”


    高玉好的鼻尖兒開始冒汗:“我也是這麽說我媽來著!


    你也知道,人在氣頭上,就好衝動嘛,我也替她理虧,所以,你二姐夫那麽埋汰我,我都不想和他計較了。”


    家寶起身拿起了外衣和帽子:“不行,我得趕緊回家看看,這麽一鬧,還不知道把我媽氣成什麽樣兒了,昨天在醫院讓你媽氣個半死,今天又來個半死!你媽這是成心要把我媽給氣死!”


    高玉好一臉愧疚,起身跟著家寶往病房門口走:“唉,家寶,我現在也是百爪撓心!我怎麽想怎麽後悔,那天飯桌上,我就不該抖那個激淩兒!我也不知道,那天哪來的那股子邪火。”


    家寶在病房門口停住腳,憐惜地捋了捋高玉好的劉海兒:“你呀,是一陣兒明白,一陣兒糊塗,得,事兒已經這樣兒了,吸取點教訓吧!


    我先回家去探探情況,明兒個,或早或晚兒,我肯定來給你通個信兒-----到時候,該咱認錯就認錯、該咱道歉就道歉,快點兒把這事兒翻篇兒比什麽都強,你說是不是!就送到這兒吧,你趕緊回屋,外麵冷。你就傻老婆等漢子一樣等我的回信兒就行啦,我明兒一準兒來!”


    高玉好點點頭:“成,那我就等你的回信兒啦!”


    家寶剛要走,又突然想起什麽:“你媽今兒晚上能過來陪你嗎?”


    高玉好說:“她就是回家拿幾件兒衣服,一會兒就回來,你放心走吧!路滑,小心著點兒!還有,你回家後,千萬別說來過醫院了,這麽說非得火上澆油不可!”


    家寶點點頭:“明白!我隻能滅火,不能澆油!等家裏局麵一有好轉,我就接你回去。”


    看著家寶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高玉好突然眼圈一熱,她趕緊使勁兒瞪了瞪眼,用兩個掌心在眼睛上摁了摁,把眼淚退了回去,這才轉身回了病房。


    家寶進家門兒之前,先在門口側著耳朵聽了聽,聽屋裏沒什麽動靜,他的心這才稍微寬鬆了些。


    薑大媽問兒子吃過飯沒有,家寶說已經在外麵吃過了。薑大媽說:“那你脫鞋上炕,我有話跟你們說。”


    一家人坐在炕上開家庭會議,這是薑家的老規矩,看薑大媽今天的臉色,家寶預測這將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會議,而且石金貴兒臉色緊張得,就跟一個麵臨被學校開除的小學生一樣,這讓家寶更確信這次家庭會議不同尋常了。


    薑大媽放下了手裏的煙袋,坐正了身子,幹咳一聲,說道:“俗話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問你們幾個,你媽現在說話還好使不好使?”


    家麗她們一起點頭:“好使,媽說話,到什麽時候都好使!


    薑大媽點點頭:“好使就行!家寶兒,咱家現在的矛盾,到底怨誰不怨誰,咱就不再追根問底兒了,反正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不是一方麵兒的錯兒!老話兒說,家中不和鄰中欺,過日子不能過得雞飛狗跳,你二姐剛才也表態了,她願意先退一步,打算從家裏搬出去........”


    一聽這話,家寶攔住了他媽的話茬兒:“我不同意!多大的矛盾哪,怎麽就鬧到搬家的份兒上了!”


    石金貴兒滿眼感激地看看家寶,暗暗地朝他豎了豎拇指。


    薑大媽說:“我還沒說完,打算往外搬,這是你二姐的一個好態度,不過呢,我也覺著,二麗和金貴兒,不用急著搬家,既然是一個槽頭上拴不了倆叫驢,咱就把驢分槽子拴!


    咱家這塊宅基地,本來是六間房的地界兒,因為蓋房的時候手頭兒緊,備不起六間房的料,當時你爸做主蓋了四間。現在,家麗你們倆,就在房西那塊空基上,自個兒再接上兩間,雖說是房連著房,在當間兒也得鄰居高打牆,井裏水不能犯著河裏水。


    我把醜話說在前頭,剛才金貴兒也說了,習俗大過法,這幾間房,我肯定是傳男不傳女,你們接上的這兩間,蓋房的材料,由你們自個兒出,地界兒,還是家寶的,他什麽時候想往回收這塊地兒,你們就得什麽時候拆房子走人,不能含糊!這麽說,不算是媽偏心吧!”


    石金貴兒“啪”地一拍大腿,向著薑大媽伸出了拇指:“我的媽呀!你老可真是太英明了!我明白,我明白您說的意思,就是說,甭管到什麽時候,這兩間房的房產是我們的,地產,永遠是我兄弟的,是這個意思吧媽,我全明白!”


    家寶聽了媽的這個決定,更高興:“成,這麽一來,咱這一大家子,還等於是住在一起,沒這堵牆是一家人,有這堵牆還是一家人,這多好!”


    家麗看了兄弟一眼,沉吟了一下:“寶兒,我看,你不能自作主張,還是先跟高玉好商量一下吧。”


    家寶一拍胸脯:“不用商量,她肯定同意,這有什麽好商量的!”


    薑大媽長出了口氣:“從今往後,要是還打算好好兒地過日子,就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


    石金貴兒和家寶都點頭稱是,家麗還是有點不落忍:“這樣吧,就象媽剛才說的,咱先小人,後君子,家寶,我們給你立個字據,把這兩間房的房產和地產落在紙上,這樣,你也能在高玉好麵前好說話。”


    聽家麗這麽說,石金貴兒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說你,uu看書uukanshu 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一家人誰還信不著誰!再說了,實在不濟的話,不是還有媽在這坐陣嘛,隻要她老人家一發話,誰敢不聽!”


    薑大媽心裏略略打了個沉兒,她瞅著家寶:“你二姐說得也在理,媽活著,當然是個見證,等我死了,你們要是起糾分的話,無憑無據的就不好辦了。”


    家寶有點不耐煩:“立什麽字據呀,親兄弟到了立字據的地步,就沒人味兒了,再說,後天就是小年兒,也不是立字據的日子口啊!”


    薑大媽點點頭:“也是,立字據也不是什麽好事兒,大過年的,不吉利,那就等過了年再說吧。


    寶兒,這眼瞅著就到小年兒了,高玉好兒那邊兒,到底是怎麽打算的呀?”


    一見媽已經被自己引到了這個話題上,家寶心裏一陣高興,他裝不高興地說:“管她呢,她愛在哪兒過年在哪過年!”


    薑大媽慎怪地瞅了兒子一眼:“這叫什麽話!她是咱家的人,她能上哪過年去?你明兒到醫院瞧瞧,要是醫生同意,就把她接回來吧,在家養著,不比在醫院強!


    要是孩子能保住的話,你這一趟就能接回來娘兩個,咱家今年過年,就是喜上加喜了,唉!”


    一聽媽這麽說,家麗低下了頭,石金貴兒也訕訕地不知說什麽好,家寶感緊打圓場:“媽,別著急呀,明年,我向您保證,明年過年,我肯定讓您抱上大孫子!”


    聽家寶這麽說,薑大媽轉悲為喜:“也是,一年的功夫,快,一晃兒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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