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迦淵攜著蘇小梧從窗口回到房間裏來,剛一落地就聽到淳璟的抱怨,“哎呀!誰讓你們兩個回來了!”


    此時天還沒有全黑,陽光正好斜斜地照進屋裏來。慕容辛白和淳璟都站在窗口,月泠緊握著劍站在兩人前麵。


    蘇小梧這才注意到這房子很深,陽光竟然照不透,窗口這小小的一隅是亮堂的,而房門口的位置卻深陷在黑暗裏,門口站著一個一身華服的男人,身邊有人躬身為他打著一盞青紗罩的燈籠,像是鬼火,陰森森的。更為陰森的是他的那張臉,他梳著長發,一般臉被頭發嚴嚴實實地擋著,另一半……卻以1:1的比例畫出了臉上每一塊骨頭。被那藍瑩瑩的光一照,簡直要嚇死人。


    押解蘇小梧他們幾個的士兵都垂首站在那男人身後,顯然,男人的地位很高,很有可能就是他們說的那個長音殿下。


    想到這裏,蘇小梧皺了皺眉,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人是來找茬兒的麽?


    太陽已經落山了,天色瞬間暗了下來,窗口的兩盞長柄宮燈忽地一下亮了起來,燈焰搖晃了兩下,穩了下來。遠處傳來鍾響,許是離神殿進了,那聲音當真是震耳欲聾。


    鍾聲一落,窗外的亭台樓閣也已經掛起了彩燈閃閃爍爍,如漫天的繁星。站在門口的男人也走了進來。


    “怎麽回事?”蘇小梧皺著眉瞅了一眼在桌邊坐下的鬼臉,扯了扯嘴角,抬頭望向還站在門口沒有動的老兵。


    但那老兵卻像是瞎了一樣,並沒有往這邊看,隻是望著地板。


    “這人是來找茬兒的!”淳璟偏頭壓低聲音對蘇小梧說,“那個老兵都戰戰兢兢,如臨大敵的!好像很厲害!而且那張臉……”淳璟說完又眯了眯眼睛,打了一個寒顫,聳著肩膀,撇了撇嘴,“好嚇人!”


    “他就是長音。”慕容辛白看著那那半張駭人的臉,唇角一勾輕輕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洛迦淵,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是被你的曲子引來的。長音長音,他是一個樂癡。所以那老兵才叮囑我們要管好自己的嘴啊。”最後他忍不住道,“洛兄,你怎麽這麽愛出風頭呢?!你一出風頭的時候,就是我們倒黴!”


    “難怪阿萊會選你,夠聰明,夠機靈。”長音笑了兩聲,聲音悶悶的,那半張骷髏臉隨著她的話慢慢抖動,竟然發出嘎吱嘎吱的骨頭摩擦碰撞的聲音。


    “姐姐,他那張臉真的是骷髏麽?”淳璟往後退了一步,拉著蘇小梧的胳膊,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還會嘎吱嘎吱響呢!”


    蘇小梧皺著眉瞪了他一眼。


    “能被人利用,固然是有些本事的。”慕容抿著嘴唇笑眯著眼睛看著長音。


    “既然你夠聰明,那知不知道我的規矩?”長音看著慕容辛白挑了挑眉,端起桌上的酒杯輕抿了一口,目光卻從未從慕容辛白身上離開。


    慕容辛白抿了抿嘴唇回頭看著蘇小梧輕輕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長音身邊坐下,拎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濃鬱的曼珠沙華的香氣,比之他們前麵見到的不知道要純多少倍。


    “嚐嚐?”長音看他拿起酒杯,唇角勾了勾,幽藍色的燈光下那半張骷髏臉看起來陰森可怖,像是冥界勾魂的使者。


    慕容辛白抿著嘴唇眉毛一挑,輕輕笑了笑,扭頭為難地望著蘇小梧,“夫人,這酒我是喝還是不喝?”


    長音順著慕容辛白的目光看過去,抬手打了一個響指,蘇小梧愣了一下,整個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往朝著長音走了過去。


    “姐姐!”淳璟看蘇小梧錯愕的樣子,就知道那並非她本意,伸手要去拉她,躲在他懷裏的六翼鼠就猛地在他胸口咬了一下,他擰著眉悶哼了一聲,身子已經被洛迦淵伸手攔住。


    蘇小梧眯著眼睛看了看長音,低頭看見自己腰上係著的一根頭發那麽細的銀絲。在她心中產生這個念頭的時候,她人已經坐在了慕容辛白的懷裏。腰間的銀絲也像是融化了一樣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慕容辛白眼底暗了暗,笑道,“夫人?”


    “喝,你自己倒的,就是苦酒也要喝下去。”蘇小梧接過慕容辛白手裏的酒杯送到他的唇邊。


    長音此時倒像是突然對慕容辛白失去了興趣,拎起酒壺將自己的酒杯填滿,送到唇邊,仰頭飲了下去。


    淳璟眼珠一轉,推開洛迦淵笑眯眯地看著長音,“誒,你竟然敢喝他摸過的酒啊!你沒看見他身上滿是紅斑嗎?你不知道那些士兵壓我們去神殿是因為什麽事嗎?他有疫症啊!會傳染的!我告訴你啊!你還是快點兒讓我們離開你這兒,不然你這整個區的百姓可就遭殃了!阿萊就比你聰明,你總不能不對自己的子民負責!”


    洛迦淵扭頭瞧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站著,嘴角卻忍不住抽了抽。這個長音跟他淳璟一樣是小孩子嗎?這麽好騙,他們這一行人一路上吃住都在一起,都一點兒問題沒有,長音怎麽會相信!


    淳璟見長音不說話,嘟著嘴哼了一聲,知道自己計劃失敗了,但還是嘟嘟囔囔道,“反正你是不怕,本來長得就夠嚇人了,這樣一來更好絕了!”


    慕容辛白在蘇小梧的喂哺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胃裏像是升起一團火一樣,全身燥熱,滿身冒汗。


    “味道如何?”長音盯著慕容辛白,看著他汗流浹背,像是剛從桑拿房出來一樣,半麵骷髏帶笑,看得人心裏發毛。


    “多謝。”慕容辛白緊緊攬著蘇小梧的腰,盯著長音半張鬼臉牽強地笑了笑。


    “好!那現在就說說我的規矩。”長音扭頭朝洛迦淵,月泠和淳璟看了一眼。


    洛迦淵和月泠畢竟資曆豐富,在看到長音的眼神兒的時候,就身形一閃離開了原來的位置,而純淨沒有注意,嗖地一下,這個人就被懸掛在半空中了,兩根銀色的線捆著他的胳膊,將他架了起來。


    洛迦淵和月泠腳還沒站穩,也被突然出現的看不見的銀線捆住,吊了起來。月泠手裏的劍鐺地一聲插在地板上,入木三分。


    洛迦淵隻是盯著長音那張臉皺了皺眉,月泠轉了轉手腕兒,發現銀絲會因為人的掙紮而收緊,也就停下來動作。


    “放開我!”淳璟自然不想他們兩個那樣鎮定,小孩子總是任性,急躁的。


    淳璟一直鬧騰,銀絲也越收越緊,甚至勒進了皮肉裏,血染紅了銀絲,讓它顯露在外,淳璟的胳膊上不止纏著兩根,竟然是兩根在前,兩根在後,還有兩根在下,兩根在上,他再動下去,兩條胳膊就被杯切成一段一段。


    “淳璟!”蘇小梧瞳孔猛地一縮,騰地一下從慕容辛白身上站起來,瞪著他嚴肅地冷斥一聲,“鬧夠了沒有!”


    淳璟的動作一僵,緊抿著嘴唇呆呆地看著蘇小梧,這是她第一次這麽吼他。


    長音扭頭看著從小豆子身上低下來的血珠,燈光下,那血泛著妖異的光,他眯著眼睛笑了笑,手一抬,別在洛迦淵腰間的紫竹笛就落到了他的手中,他笑著將笛子遞給慕容辛白,對蘇小梧說,“你來做裁判,贏了,我就放你們走。”


    “長音殿下讓內子做裁判,不怕內子偏頗?有失公允麽?”慕容辛白接過笛子,輕輕笑了笑。


    “慕容辛白!你是不是有病!”淳璟聽了慕容辛白的話,真是忍不住要給他一拳,他竟然提醒這個骷髏臉。


    “我相信尊夫人是公正的。”長音手一抬,蘇小梧雙眼一酸,眼淚混著鮮紅的血流了出來,眼前一片黑暗。


    蘇小梧心裏咯噔一下,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青青!”慕容辛白騰地一下站起來,攬住蘇小梧的肩膀,看到她眼皮下滲出的血,劃過她蒼白的臉頰,滴落在地上。


    “姐姐!”淳璟看著蘇小梧,眼淚瞬間湧出眼眶,他掙紮著要下去,哭著一句句喚她,“姐姐,姐姐!”


    “沒事!”蘇小梧顫抖著手摸索著拍了拍慕容辛白的肩膀,扯著嘴角笑了笑,“淳璟,不許哭,我沒事!”


    慕容辛白緊抿著嘴唇擁著蘇小梧的肩膀,扶她在桌邊坐下。緊緊盯著長音,冷冷道,“可以開始了麽?”


    “三局兩勝。”長音朝外麵的人招了招手,一個下半邊臉畫著骷髏的女子捧著一隻兩尺長五寸寬的紅色錦盒走了進來。她將錦盒放在桌上,打開蓋子,裏麵放著三支骨笛。


    “它們是一家人。”長音撫摸著那笛子,陰測測笑道,“父親、母親和孩子。他們是我這裏最好的樂手,骨子裏就是作曲子的。”


    淳璟瞪著長音,身體瑟瑟發抖,這是他到這裏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害怕。


    門外的老兵瞥了一眼屋裏的幾個人,輕輕歎了一口氣,長音的手段他們是知道的,他們這些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事到如今,沒有人能救得了他們了。


    他也曾聽說有人贏了長音殿下,但那些人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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