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入鄉隨俗好辦事,但蘇小梧他們在看了成衣店的衣服之後,還是放棄了這一想法。


    洛迦淵和慕容辛白就不用說了,自小錦衣玉食,何時穿過這樣粗鄙的衣裳,當然也沒有與別人穿同款衣裳的習慣,更何況大麵積裸露皮膚實在有傷風雅。


    蘇小梧幼時曾為乞兒,對衣服的布料倒是沒什麽挑剔,隻是這裏的衣料實在讓人沒法評價,她很奇怪這裏的居民是冒了多大的風險才將它們穿在身上的,隻是挨了一下就搔癢難耐,皮膚上落下被紅腫的擦傷的痕跡,像是被什麽蟄了一樣。


    眾人見此皆是望而卻步,奪門而出。


    避開了人群,幾個人走在偏僻的小路上,以往無際盡是草原,不遠處嵌著一汪青碧的湖水。


    蘇小梧的手已經塗了藥,消了腫,隻是火辣辣地疼。


    “月泠,”蘇小梧深吸了一口氣,這樣漫無目的地走可不是辦法,總要有個人去打探消息的,她停下來扭頭看著月泠,“他們似乎對你並不排斥。”


    月泠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小狐狸噌地一下從蘇小梧肩上跳下去,追上月泠,抓著他的衣裳,攀到他的肩膀上。


    萬裏無雲的天空是帶著憂鬱的澄淨,一個黑點兒在高空中盤旋,像是海洋中的一尾魚苗活力無限,它飛得越來越底了,終於看清了它的全貌。


    “青青,你餓不餓,我把那隻鳥兒打下來怎麽樣?”慕容辛白雙手握著紫竹笛,微眯著眼睛看著天上的青鳥,揚聲道。


    青鳥拍動翅膀的動作僵了一下,差點兒從半空中摔下來,忙急急地拍了兩下,飛往高處。


    “這麽幹淨的水裏有沒有魚?”慕容辛白望著清可見底的湖水,撿起一塊石子丟了進去,咕咚一聲,水麵上蕩起一圈圈漣漪,許久才恢複平靜,“這那哪兒的人都穿得那麽奇怪,真難想象青丘的人會穿成什麽樣?”


    慕容辛白轉身看著唇角噙著笑的雲歸,“你說呢?”


    “青丘的人很正常。”雲歸說。


    青鳥在高空飛了一會兒,慢慢在對麵的岸邊落下,低頭喝水。


    月泠駕著一輛掛著綠色帷幔的簡陋馬車趕了回來,在蘇小梧身邊停下來。


    “看來你真的很適合在這兒生活啊!”慕容辛白轉身看著月泠挑了挑眉,笑著打趣道,“可以考慮留在這兒!”


    “情況如何?”洛迦淵看著月泠。


    “這裏是飛雪堡最外圍的村莊,山洞裏見到的那些人正是飛雪堡派來采集螢火蟲粘液的。淳璟和霧繞此時正在去飛雪堡的路上。”月泠跳下馬車,將兩隻紙袋遞給蘇小梧和洛迦淵,“當地粗食,勉強果腹吧。”


    確實是粗食,黑糊糊的麻餅,青皮的包子。


    “將就一下。”月泠掀開車簾,馬車裏鋪了一條織毯,放了幾隻軟墊兒和一張小方桌,桌上放著一隻包袱,小狐狸正窩在一隻軟墊兒上啃麻餅。時間緊迫,他能做到的就隻有這些了。


    雲歸上前接過蘇小梧手裏的紙袋,扶她上了馬車。


    月泠說,飛雪堡的主城地處平原的中心,由雪鬼大人統治,傳聞說,這個雪鬼大人法力無邊,無人能敵。


    但通常來講,有這樣傳聞的,實際上都不怎麽樣。


    越靠近主城,關於雪鬼大人的傳聞也就越多。


    這個雪鬼大人甚少露麵,喜好男色,但沒有一個男子能真正留在他的身邊,往往一晚過後,雪鬼大人一下床男子就被灌了藥打發了下去。就是侍寢,那些男子也是被蒙著眼睛。


    穿過客棧的大堂,進了包間,雲歸脫下披風,接過蘇小梧的披風掛在衣架上。


    “這個雪鬼竟然喜好男色!”慕容辛白一麵脫披風丟在在桌上,倒了杯茶輕笑一聲,“難怪會抓淳璟和霧繞了!看來我們白擔心了。”


    “可是隻有一夜,”雲歸將慕容辛白的披風拿起來,低聲道,“如果淳璟公子跟霧繞已經……”


    “不會。”蘇小梧說。小狐狸從她袖子裏鑽出來湊到慕容辛白身邊要茶喝。


    “淳璟和霧繞穿戴怪異,在沒有查清楚之前,他們是不會冒險讓雪鬼陷入未知的危險之中的。”洛迦淵解釋說。


    “正解。月泠,去叫些吃的吧,好久沒有好好吃一頓了。”慕容辛白抬手遞給洛迦淵一杯茶,扭頭對月泠說。


    月泠輕輕點頭,轉身出了房門。


    正值飯點兒,大廳裏坐滿了用餐的客人,都是一身的綠色。月泠穿過人群走到櫃台點了幾樣菜,要了一壺春雪陳釀。


    “你是什麽人?”一根筷子被灌注內力擦著月泠的耳朵紮進柱子裏,入木三分。


    月泠皺了皺眉,轉身看了一眼,微微挑眉,看來是個有身份的。一路上,越靠近主城的繁華之地,就有越多的穿著華麗,而非綠色係衣裳的人群,根據他打聽到的消息,能夠穿別的顏色衣裳的都是有一定地位的。


    雖然那些人雖然穿著華麗,但依舊是短裙無袖的裹胸,不夠莊重。


    但眼前的人卻並非如此。


    那是一個穿著玉白色窄袖偏襟小褂,高腰的黑色百褶闊腿褲的女子,肌膚雪白,鬢發在下巴稍下的位置剪齊,腦後長發及腰,額前墜著一枚紅色的玉珠,一頭烏黑的發,卻生著淺灰色的眉毛和完全純白的睫毛,兩片嘴唇血色不足,點著一點嫣紅。


    女子身後跟了四個女護衛,皆是一身的黑色短衣短裙,腰間都挎著短刀。


    女子看著月泠挑了挑眉,上前走了兩步,“你是什麽人!”


    “過路人。”月泠朝她點了點頭,轉身往包間那邊走。


    那四個女護衛身形一閃,擋住了月泠的去路,拔出短刀將月令圍了起來。


    在大堂吃飯的客人本來在那女子進來之後就不敢動筷了,見此情形更是全身顫抖如篩糠,直到一個人倉惶地奪門而出,所有人才呼啦啦全都跑了出去。


    女子走到一張桌子前,掌櫃忙低著頭從櫃台後走出來,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幹淨,退了下去,端上來幾碟點心和一壺茶。


    “話還沒問完,你急什麽。”女子在桌邊坐下,胳膊搭在桌子上,看著月泠,唇角噙著一抹淺笑,眼中卻異常冰冷。


    月泠慢慢轉身,暗暗吸了一口氣,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請說。”


    “竟敢直視大人!”一個護衛握著短刀,灌了內力用刀柄狠狠地砸在月泠背上。月泠悶哼一聲,擰了擰眉。


    “無妨。”女子抿了口茶,朝月泠招招手,“過來,陪我喝杯茶,我們好好聊聊。”


    “快走!”那幾個女護衛抵著月泠,將他趕到桌邊。


    女子伸手扯住月泠腰上係著的金色絲絛將他拉到身前,單手將他按在凳子上,卡住他的下巴,冷冷盯著他,淺淺的呼吸撲到他的臉頰上,“你知道黑色是什麽意思嗎?”


    “不知。”


    “穿黑色的男人是給雪鬼大人侍寢的男人。”女子伸手扯開月泠的衣服,看著他蜜色的胸口,“胸口都會被烙上一個雪字。”


    月泠推開女子,拔出腰間的劍抵著女子的胸口。


    “大膽!”女護衛緊緊瞪著他,手裏的短刀緊緊地抵在他的身上。


    “他還真是會招蜂引蝶啊!”慕容辛白透過薄薄的窗紙,看著外麵野蠻的畫麵。


    蘇小梧看著完全處於下風的月泠,準備拉開門出去,被慕容辛白抬手擋住,“青青,你現在不能出去。”


    “那女人功力在月泠之上。”洛迦淵看著那女子在月泠爆發的殺意下依然處變不驚的模樣,眉頭緊擰。


    “從沒有一個人敢這個用刀指著我。”女子靠著桌子,歪頭看著月泠,一點兒不擔心胸前的劍。看月泠還是不肯收劍,她微微挑眉,抬手用兩指撚住劍刃,月泠手一抖,瞪大了眼睛看著長劍脫手,落入女子手中。


    “掌櫃的。”女子打量著手裏的劍,揚聲喚櫃台後努力縮小自己存在感的掌櫃,接著對月泠說,“好重的血腥味。”


    “大人。”掌櫃的弓著身走到女子身邊,低垂著頭,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朝女子行了一禮。


    “他一個人?”女子在手裏捥了一個劍花,拎著劍削指甲,看也不看那掌櫃的一眼,懶懶道。


    “回大人,跟他一起的還有四位披鬥篷的人。”掌櫃的緊攥著雙手,哆嗦道,“就在那邊的包間。”


    女子擺了擺手,讓他下去。掌櫃地急忙轉身消失在女子眼前。


    “你是誰的人?”女子舉著劍抵在月泠的喉嚨,冷聲質問,“想要扮成侍寢的男子刺殺雪鬼大人嗎?”


    “不是。”月泠說。


    “那房間裏麵的是你的主人?”女子輕哼一聲,收了劍挑起茶壺,倒了杯茶,“出來!”


    蘇小梧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拉開房門。兩個女護衛忙轉身,握著刀指著走出來的四個人。


    那女子皺眉看著蘇小梧和她身後的兩個男人。


    “看來你們不是飛雪堡的人。”女子手一抬將劍插回到月泠的劍鞘裏,站起身看著蘇小梧,“傳聞從熒光山洞闖進飛雪堡的探子,就是你們。”


    “誤會。”


    “不管是不是誤會。你們被捕了,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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