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咳……”


    官道上,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裏傳來陣陣短促的咳嗽聲。


    蘇小梧攬著熟睡的蘇離皺眉看著坐在窗口,臉色有點蒼白,眼底暈著黑青的慕容辛白,“昨晚沒睡好,傷寒受涼了?”


    “咳……吭……有一點兒,”慕容辛白清了清嗓子,朝蘇小梧笑了笑,“不用擔心。”


    “小豆子,你跟慕容換一下位置。”蘇小梧扭頭看著坐在窗口抱著小狐狸充當手爐的淳璟。


    “哦。”淳璟抬頭看了一眼慕容辛白,愣了一會兒才低低應了一聲。今早起得太早,腦袋裏混沌一片。


    “青青,你……”慕容辛白瞪著蘇小梧扯了扯嘴角,身體微微前傾,自己是靠她近了些,但也不用把他發配那麽遠吧!


    “車廂裏閉塞,不利於空氣流通,對你身體不好。”蘇小梧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意,正色道。


    “快點換!”淳璟抱著小狐狸躬身站起來,踢了踢慕容辛白的腿,“沒讓你下車你就燒高香吧!小貓兒還是小,抵抗力本來就不強,被你傳染了怎麽辦,你還抱怨,抱怨什麽!”


    “咳……咳……要不是你昨晚上占了本公子的房間,本公子能傷風感冒?”一股冷氣灌進來,慕容辛白掩著唇輕咳了兩聲,扭頭握著紫竹笛敲在淳璟頭上,眯著眼睛咬牙道。


    “哼,以你慕容家少主的身份,要個房間還不是稀鬆平常,掌櫃地都不敢給你要錢,是你想要引起姐姐注意,讓姐姐心疼!怎麽?現在弄巧成拙,偷雞不成蝕把米,倒怪起我來了!”淳璟可不是省油的燈,聽他這話,立馬反擊回去,毫不留情地揭露慕容辛白的小心思。


    慕容辛白指著他,扭頭拿著一方素帕掩著唇劇烈咳嗽,皺眉看著帕子上的一點紅,“咳……咳咳……讓你給我氣得!都咳出血來了!”


    “得了癆病了?”淳璟愣了一下,玩笑似地揶揄道,爬過去拿起他那方帕子瞅了瞅,又抬頭看了慕容辛白一眼,他的唇上還沾著淺淺的血跡,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帕子扔給他,輕哼一聲,“牙齦出血,上火了你!”


    蘇小梧看著兩個人撲哧一聲笑起來,反手從身後拽了一條毯子扔給慕容辛白,“不是常帶備藥丸?趕快吃了,別鬧了!”


    “我備的都是救命的藥,從沒想過……咳咳……會因為受涼傷風。”慕容辛白輕歎了一口氣,無奈道。


    “那隻能熬著了。”蘇小梧抬手倒了杯茶,推到他手邊,輕笑道。


    “自作孽不可活!看你下次還耍不耍花招!”淳璟不客氣地諷道。


    “下次我定不將房間讓於你!”慕容辛白呷了一口茶,擰著眉看了淳璟一眼。


    “誰稀罕!哼!”淳璟朝他撇撇嘴,往蘇小梧身邊靠了靠,挑釁地朝慕容辛白揚了揚下巴。


    “姐姐,有一個家族真的那麽重要嗎?”淳璟仰著頭看著蘇小梧,皺著細長的眉毛,不解道,“我們現在不好嗎?你不是也說,你,小貓兒,還有我,我們去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地方。”


    “家族是根。”慕容辛白瞥了一眼說,“你還小,不懂。”


    “你不好奇傳說中的青丘是什麽樣子嗎?”蘇小梧攬著他的肩膀,笑著說。


    “不好奇!”淳璟噘著嘴擰著頭說。


    “這麽一個箱子都能讓你激動地坐不住,青丘,那樣一個神秘的,世人難尋的地方,你竟然不好奇?”


    “姐姐,一旦去了,就回不了頭了!”淳璟深吸了一口氣,仰著頭緊緊盯著蘇小梧的眼睛。


    “你知道些什麽?”


    “姐姐你是一定要去的,是嗎?”淳璟咬了咬嘴唇,喉結上下滾動,他長出了一口氣,咧著嘴笑著問蘇小梧,眼中卻隱藏著一絲的擔心。


    “嗯。”蘇小梧抿著嘴唇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那我也就隻能努力讓他們承認我的存在了!”淳璟深吸了一口氣,全身放鬆地靠著車廂壁,抬手掀開窗簾,看著外麵笑了笑。


    馬車駛進城門的時候,雪又開始下起來,飄飄揚揚,覆在那些尚未融化的染了灰塵的積雪上麵。


    年幼的孩子們結伴在空曠的大街上打雪仗,酒館裏滿是喝酒取暖的客人,相比於外麵的清冷,裏麵可謂是其樂融融。


    蘇離掐著點兒一樣在進城的那一刻醒了過來,聽到外麵孩子的歡笑聲,滴溜溜的眼睛透過窗簾落在那些孩子身上,眼中滿是好奇。


    “主人恭候多時了。”青葵一身青色長衣,躬身站在琉璃館門口,朝蘇小梧行了一禮,“幾位裏麵請。”


    “他有些傷風,你去給他尋些藥來。”蘇小梧抱著蘇離,偏頭看了一眼慕容辛白,對青葵說。


    “本公子沒那麽嬌氣!”慕容辛白皺眉看著蘇小梧辯解道,剛說完就克製不住咳了兩聲,臉上染上兩抹紅暈。抬頭看到蘇小梧的眼神輕歎了一口氣,“紫蘇,香附子各二兩,陳皮去白一兩,甘草半兩。”


    “小奴這就差人去買。”青葵說完,朝身後的霧繞招了招手。


    “不用麻煩了,你去慕容大哥會比較放心!”淳璟上前一步,瞟了霧繞一眼,歪著頭對青葵說,“就你去吧!”


    “霧繞,你領他們幾位上去。”青葵抿了抿嘴唇朝淳璟禮貌地笑了笑,轉身對霧繞說完,自己出門去了。


    “蘇小姐,這邊走。”霧繞朝蘇小梧點了點頭,先行一步引路。


    “霧繞,洛大哥在哪兒啊?”淳璟繞到霧繞身邊,壓低聲音問。


    霧繞看著他抿著嘴唇輕輕搖了搖頭。


    “那我讓青葵去買藥幹什麽!你快說!”淳璟拉著霧繞的袖子,眉頭緊皺道,看他不理會,又道,“那慕色呢?你總知道他在哪兒吧!”


    “你走的時候他就不見了,不是你拐走的嗎?”


    “什麽我拐走的!我在這兒什麽樣你不知道嗎?”淳璟壓著嗓子提醒霧繞,“他沒有去見洛大哥嗎?洛大哥是不是被你們關起來了!我住的那個地方?”


    霧繞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沒有做聲,上了最後一級台階,恭謹地跪在地上,“主人,蘇小姐他們來了。”說完,輕輕拉開了房門。


    “看來這局棋是我贏了。”洛迦淵落下一枚黑子,唇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洛兄,你也太悠哉了!”慕容辛白看到洛迦淵,越過蘇小梧瞪著洛迦淵道。


    “洛大哥,我還以為你被他們抓起來了呢!”淳璟毫不避諱地在洛迦淵身邊坐下,擔心道,“對了,跟你在一起的慕色呢?”


    “這個標誌是怎麽回事?”蘇小梧瞥了一眼洛迦淵,盯著悠然自若的鹹熙就直奔主題,擰眉道。


    “誰輸誰贏還不一定。”鹹熙落了一子,與洛迦淵和棋。抬頭看著蘇小梧輕笑道,“那是家族世代相傳的印記,請坐。”


    “你也有?”蘇小梧在鹹熙身邊坐下來,嚴肅地看著他。


    “嗯。”鹹熙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意,點了點頭。


    “在哪兒?”


    “胸前第二根肋骨的位置,要看嗎?”鹹熙望著蘇小梧的眼睛,唇邊噙著一抹戲弄味道的淺笑。


    蘇小梧抿了抿嘴唇,將蘇離放下,探身扯開鹹熙半敞著的領口。她顫抖著手摸了摸那熟悉的印記,透過那層肌膚,炙熱的溫度傳到她的指尖,砰砰的心髒跳動也清晰可感。她抹了抹,確定不是畫上去的。


    “姐姐……”淳璟呆呆地看著蘇小梧大膽的舉動,張了張嘴喚了她一聲,雖然是為了一探究竟,但這動作尺度有點大呀。


    “你是什麽身份?”蘇小梧收回手,抬眸靜靜看著他。


    “大祭司。”


    “我呢?”蘇小梧問,這麽多人,花了這麽長時間來找她,又是為了什麽?


    “青丘正統的公主。”鹹熙說。


    蘇小梧愣了一會兒抱著蘇離站起來,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這一世,她一直跟隨自己的心走,不想涉獵任何人的棋局,成為誰的棋子。不曾想,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場棋,每個人都是能動的棋子,自以為是按著自己的想法在行動,實際上,還是被一條無形的線牽引著,隻不過棋子本身注意不到罷了。


    “娘親。”蘇離看蘇小梧愁眉深鎖,蹭了蹭她的臉頰。


    蘇小梧摸了摸的頭抿著嘴唇笑了笑,心裏卻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悶得難受。


    “姐姐?”淳璟站在蘇小梧身後輕聲喚她,小狐狸也站在他的肩頭看著她,“你還好嗎?”


    “怎麽出來了?”蘇小梧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著淳璟笑著說。


    “姐姐,我們逃吧!”淳璟上前一步抓住蘇小梧的胳膊,小聲道。


    逃?


    淳璟回頭看了一眼,拉住蘇小梧就往樓下跑,一口氣跑出了琉璃館的大門,推蘇小梧上了馬車,駕車離開了京華街,出西城門離開了京師。


    馬車在一片空曠之地停下,麵前是一片晶瑩的結了冰的湖麵。


    “姐姐。”淳璟將韁繩困在岸邊的垂柳上,打開車門扶蘇小梧下來。


    “怎麽不走了?”蘇小梧拂去淳璟眉毛上落的雪,抿著嘴唇笑問。


    “可以走嗎?!”淳璟眼睛瞪大,驚喜地看著蘇小梧。


    “我也想試試能不能逃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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