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我不曾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蹤。”冷不丁一個影子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口,月泠側立著身子,沒去看蘇小梧。


    “我知道。”蘇小梧抿唇輕笑,月泠隱忍辯駁的表情讓她心裏暖暖的。


    “你……”月泠身子微僵,眸子一閃,瞬間又低下頭去,“屬下告退。”


    “等等,過來坐。”蘇小梧轉身將熟睡的蘇離放到床上。


    月泠走近了些,依舊站著。


    “有件事,我想同你說。”看他依舊站著,蘇小梧沒有強求,微歎了口氣,低聲道,“你相信轉世嗎?”


    月泠怔了一下,扭頭看著蘇小梧,沒有說話。


    “我曾經也不信,殺了那麽多人,罪不可恕的我怎麽可能會有轉世,那時候他說如有有來生,”蘇小梧扭頭看著月泠,“你信嗎?轉世。”


    “不信。”月泠搖了搖頭。


    “是嗎。”蘇小梧看著他自嘲一笑,眼底閃過霧氣一樣的迷茫,心裏似有些失落,或者是別的什麽情緒,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好像失了些什麽,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月泠笑了笑,“罷了。”


    “屬下告退。”月泠朝蘇小梧點了點頭。


    “若有一日,你想離開了,不必知會我,自行離開就是。”蘇小梧說。


    月泠的腳步微頓,回頭看了蘇小梧一眼,抬腳跨出門檻,隱匿在暗處。


    “我不喜歡離別,卻總逃不開宿命。”蘇小梧看著空蕩蕩的房門口,微歎了一口氣,低聲自言自語道,“自欺欺人地以為,隻要不說再見,就可以假裝他還在。卻也知道,我騙不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


    月泠躲在暗處,雙臂交叉橫在胸前,聽著蘇小梧的話擰了擰眉。


    “姐姐,近日山莊來了個怪人。”淳璟一進門就朝蘇小梧嚷嚷,抬手丟給蘇小梧一紙棋譜,“據說棋藝卓絕,自詡能以天下為盤,眾生為棋,擇天下之主。如今擺下七絕棋陣,邀天下棋士破之,揚言,誰能破了這七絕陣,便有一指定江山之才。”


    “哎,說大話又用不著繳稅,不然,國庫進項又多了一種。”淳璟將棋桌搬到蘇小梧身邊,自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起一條腿掛在扶手上。


    “很厲害嗎?”蘇小梧瞥了淳璟一眼,低頭掃了一眼手裏的棋譜,漫不經心道。


    “昨日迎來了第一位所謂國手的棋師,傳言說此人少時成才,天份極高,在此之前未曾輸過一局,卻也灰溜溜地敗下陣來。”淳璟一翻身看著蘇小梧鄭重其事道。


    “下棋嘛,終是有輸有贏,他既沒輸過一局,可能隻是因為他從沒真正下過一局。你不也一局棋沒輸過?當然你也沒贏過,這國手二字還是可以造假的。”蘇小梧將黑子白棋擺在棋盤上,頭也不抬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


    “姐姐先看著,又有人來挑戰了,我去看看。”外麵突然傳來兩聲布穀鳥的叫聲,淳璟一愣,從椅子上跳下來,三兩步出了房門。


    每落一子,蘇小梧的眉頭就擰緊一份,不過不得不說,這七絕棋陣倒真有點意思。看似處處生機,卻每一處都暗藏殺機,自以為找到了生門,卻依舊處於對方的掌控之中。


    “砰!”


    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淳璟哼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罵道,“白費了老子十兩銀子,虧得老子買他贏。沒想到那老小子就是個空響炮,才落兩子,”淳璟走到跳下椅子走到蘇小梧身邊,氣呼呼道,“就兩子,他奶奶的就急得臉紅脖子粗,滿身倒虛汗,還國手,門外漢都比他強!”


    “能落兩子已經很不錯了。”啪地一聲,蘇小梧落了一子黑棋。


    蘇小梧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轉身抱著蘇離走到窗前。窗外已是暗香浮動,月色朦朧。遠處水塘蓮葉層疊,蓮花破水而出,吐露花苞,廊上黃皮米紙紮成的燈籠透出暖暖的光,紅綢隨風而動,像在招攬紅塵中迷失的少年郎。


    “反正他是輸了,那麽多人押他贏,他竟還敢輸,不知道出了這門還能不能好好走回家。”淳璟翻身坐在窗欞上,兩條腿在空中晃動,窩在桌上的小狐狸眼睛一眯,噌地一下一躍而起,還沒挨到淳璟的身子,就被他一手拎住了後脖頸子。


    “又精進不少。”蘇小梧看他靈活的動作,笑道。


    “姐姐破他棋陣了嗎?”淳璟笑著將小狐狸摟在懷裏,朝蘇小梧笑笑。


    蘇小梧回頭看了一眼桌上流失了溫度的棋子,挨著淳璟坐下。


    “梨妝傳來消息,幾日前明冬在天牢遭到刺殺,若非她心髒生地靠右,就死了。”蘇小梧說,“君天臨接她出了天牢,恢複了她的妃位。”


    “不會是苦肉計吧。”淳璟說,“我不喜歡那個女人。”


    “與此同時,落霞城遭賊,賊人偷了一具冰棺連夜逃出城去。久不露麵的洛迦淵一早趕回了無終國,揚言要殺了君天臨。”蘇小梧扭頭看著淳璟,蹙眉道,“你在落霞城那麽久,聽說過那冰棺的事嗎?”


    “沒聽過。”淳璟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過,據說落霞城有幾處禁地,豢養著靈獸,曾有人想一探究竟,進去了就沒再出來。說起來,狐耳穀也是一處禁地,慕容說這小狐狸就是靈獸,不知道會不會變成妲己那樣禍國殃民的美人。”


    “不對,你是公的,不過如今龍陽風起,男的女的沒差啦,一樣能禍國殃民。”在小狐狸齜牙咧嘴的唔嘟下,淳璟略微思索了一下,故意挑起小狐狸的憤怒,笑道。


    唔……唔……小狐狸的毛炸起來,齜著嘴朝小豆子抓去,淳璟身子歪,躲了過去,眼睛一眯轉身躍下兩層小樓,朝遠處跑去。小狐狸也急了,噌地一下躥出去,追了上去。


    輕輕的腳步聲沿著台階傳來。


    “夜裏風涼。”紅月取了披風蓋在蘇小梧身上,在淳璟方才坐過位置坐下,摸了摸蘇離的頭發,對蘇小梧說,“你也太不愛說話了。”


    “知道冰棺的事嗎?”蘇小梧扭頭看著她問。


    “這事兒你不該問我呀,您身邊的那位可是洛迦淵的貼身侍衛,洛迦淵的事兒,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紅月輕輕一笑,腰一軟倚在一邊的椅子上。


    “我記得‘偷香雅閣’名義上可是慕容和洛迦淵的場子,你這個鴇娘也該是他們的人。”蘇小梧瞟了紅月一眼,不急不緩道。


    “公子可不能這麽說,”紅月望著蘇小梧,眉梢含笑,“奴家當初可是為了迷樓,隱藏了身份,若奴家沒這身份,怎能得見樓主。”


    “小皇叔的事,我閑裏倒是聽說了些,小皇叔的母親洛南霜本是百年來天下間最出色的藥師,傳言洛南霜雖是美人,卻並非冠絕天下,隻身上帶著一股子天仙般的飄然氣質。為人孤冷高傲,向來不問世事,專心製藥……”


    紅月說,這樣的一位女子曾是世間多情男子的夢中情人,可苦於仙蹤難覓,佳人高冷,皆是望而卻步。她說那樣的女子就像蓮花,隻可遠觀。或許就像她的名字,開在洛水之南的霜花,任何溫熱的靠近,都會讓她破碎。


    每個人的一生都有一場情劫,遇上了就是萬劫不複。而她的情劫在無終。


    愛,是穿腸毒藥,卻也讓人甘之如飴。


    飲鴆止渴,直至血盡人亡。


    洛南霜以為明聖帝給她的寵愛不過是出折子戲,男人的話,從來隻好聽,不可信。那一夜,明聖帝夜宿在她“花至荼靡”的寢殿,一夜無夢,醒來卻已是人去樓空。


    空氣中還殘留著荼靡花香,花至荼靡,便是凋敗,是訣別。


    後來,晉國的瘟疫得以緩解,沒釀成滅國的大禍。洛南霜也在那場瘟疫之後消失不見,明聖帝找了許久,卻是無果而終。後來,有傳言說她曾服毒尋死,卻因體內血液含毒,以毒製毒挨了過去,醒來已在落霞城內,腹中孕有胎兒。


    常年嚐藥試毒,她的身體已滿是詬病,再加上最後的服毒,她已撐了好久。洛迦淵長到八歲,洛南霜一睡不醒。那時候,洛迦淵已經繼承了母親所有的醫理藥學,用秘藥將她的身體用冰棺封存了起來。


    也是那一年,天下傳聞藥師洛南霜亡故,其子洛迦淵承其位,為洛派藥師傳人。


    明聖帝得了消息,即刻派人將洛迦淵接回了無終王宮,而父子倆見麵的第一句話,具明聖帝身邊的近侍回憶說,洛迦淵乖巧地走到明聖帝身邊,輕輕抱住她,聲音稚嫩潤軟,帶著淺淺笑意,說出的話卻冰冷刺骨,直擊人心,“為什麽是你活著?”


    “其實,明聖帝對洛南霜並非無情,隻是王權與愛他選了王權。而這次的無終之危,應該是小皇叔的有意之作,隻是沒想到明冬會突然反水。”紅月說完,輕輕歎了口氣。


    這麽說那冰棺裏的是洛迦淵的母親。


    “告訴梨妝,按兵不動,作壁上觀。”蘇小梧想了一下,對紅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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