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川住院的第二天,沈家人就出現了。


    沈母沈少怡秦海明沈少芳,能來的人都來了。


    他們在沈少川的病床前一字排開,麵麵相覷,卻有些對麵不相識的無力。


    沈母自從被沈少怡接去美國之後,就一直活得渾渾噩噩,身體更是大不如前,好幾次入院病危,沈少怡都覺得她撐不過去了,可是最後,沈母都奇跡般的挺了過來。


    沈母曾經覺得老天對她太不公平,她這輩子沒有結過婚,跟了一個男人,男人卻早早離開了她,生了個兒子,最後卻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但是現在,她覺得老天對她還是不薄的,她沒有女兒,可卻有個勝似女兒的女兒叫她媽,她的兒子,雖然換了一個模樣出現在她的麵前,但不管怎麽樣,這都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她一眼就認出來了:“少川……”沈母坐在床邊,緊緊的抱住了沈少川。


    沈少川同樣淚眼婆娑,望著自己最親密的家人,此生還能與他們相見,也是老天的恩賜。


    “媽,你別哭了,哭壞了眼睛可不好。”沈少川笑著安慰她,最後卻是一家人抱頭痛哭。


    秦海明在旁邊看著,不勝唏噓。


    好不容易所有人才止住了眼淚,沈少芳說:“我出去走走,你們好好聊一聊。”


    病房裏隻剩了沈少川,沈母和沈少怡。


    沈少川三言兩語的講述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同時,沈景陽的事情他經過深思熟慮,也一並告訴了他們。


    “什麽?少川,你說爸爸沒死?”沈少怡失聲驚叫,而沈母則失手打翻了一邊的玻璃杯子。


    杯子落地,裏麵的水灑了一地,清脆的碎裂聲隨之響起,室內瞬間安靜的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


    “媽,你沒事吧。”沈少川憂心的看著她。


    沈少怡也拉過她的手,確定沒有劃傷,這才說:“我先把這裏收拾一下。”


    可是沈母的眼神,就定定的落在沈少川的身上,嘴巴跟手都哆嗦起來:“少川……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媽,你先別激動,你高血壓,既然少川都在這麽說了,肯定是真的,你先在旁邊休息一下,穩一穩情緒再說。”沈少怡勸她。


    可沈母等不及:“那你爸爸現在人呢。”


    沈少川突然有些後悔,怕沈母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沈少怡也想追問,然而看沈少川此刻的表情,便說:“媽,來,先喝杯水吧。”


    沈母擺手:“少川,說吧,我受得了,多少大風大浪我都過來了,我隻要知道你爸還活著,就已經非常欣慰了,不論他現在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受得了,你快說吧。”


    話已至此,沈少怡便朝沈少川點了點頭。


    沈少川也隻得據實以告。


    當然,關於他現在這個傷口的由來,他還是隱瞞了。


    果然,沈母雖然有些激動,但到底還是緩了過來,最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隻重複著喃喃一句話:“活著就好,隻要活著就好……”


    但還是掩不住的失落:“忘了也好,忘了也罷,少怡,送我回去休息吧。少川,你也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姐,你好好照顧媽。”


    “我知道了,你也安心養傷吧。”


    “嗯。”


    ***********


    阮雲路坐在寬敞的辦公室內,盯著電腦,上麵是繁複的數據。


    關於博爾曼的收購,他一直沒有放棄。因為沈少川的出現,王靜怡不敢再輕舉妄動,但這不代表阮雲路沒有辦法了。


    門口傳來敲門聲,他淡淡的應了一聲:“進來。”


    底下的人送來一個牛皮紙袋。


    阮雲路抬眸看了一眼,便揮手讓人出去了。


    牛皮紙袋封口紮實,他的手指在桌上敲擊幾下,便拿過來打開,裏麵都是沈少川受傷住院的照片。


    他曾經去看過一次,與他看到的所差無幾。


    至於那天的失手,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有幾張清晰的關於他傷口的照片,傷口挺深,深可見骨,觸目驚心。


    他看著眉頭深鎖,不知在想什麽。


    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著上麵的號碼,有幾秒鍾的躊躇,但最後還是接了。


    他將雙腿架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玩味的笑著:“喂,媽,身體好嗎?”


    “為什麽會失手,你是怎麽辦事的。”沒想到阮麗霞開口便是質問。


    不過阮雲路似乎習慣了,繼續靠在椅子上嬉笑著回應:“媽,馬有失蹄人有失手,這很正常吧,這次不行,下次再來過好了,何必發這麽大脾氣呢。”


    “阮雲路!”阮麗霞瞬間提高了嗓音,“我怎麽覺得你就是故意跟我作對呢。”


    “我怎麽敢,你可是我媽。”阮雲路出言安撫她,“你看你現在都還在住院呢,身體那麽差,怎麽還能管這麽多事呢,我既然答應了你,我肯定會做到的,你說從小到大,我哪次讓你失望過,是不是。”


    “最好是這樣,雲路,我就你這麽一個兒子,我不能失去你爸,你知道嗎?”


    “我知道,你放心吧,爸過兩天就回來了吧,我都安排好了,你安心養病,他永遠不會想起來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


    放下電話,阮雲路隻覺得累。


    如果不是因為阮麗霞的一再要求,他是絕對不會出此下策的,縱然他不喜歡沈少川。


    他想了又想,最後收起那些照片,驅車趕往醫院。


    *******


    霍華德和關漠堯一起出現在沈少川的病房。


    “嗨,brook,你可真虛弱,又住院了。”霍華德笑話他,眼中淨是戲謔與同情。


    沈少川點頭:“流年不利,背得很。”


    “什麽年什麽利?”霍華德盡管努力學習中文,但水平始終有限,理解起來太費勁了。


    關漠堯說:“刺傷你的那個人已經找到了,李明偉也把人控製了,但審了很久,他嘴巴很緊,什麽信息也沒有找到。”


    “沒關係。”沈少川毫不在意,“你我心中有數就成了。”


    “哎,喂,你們在說什麽,為什麽我一句都聽不懂,能不能改用英文,謝謝。”霍華德強烈的抗議。


    沈少川回答:“no。”


    “哦,你們這是欺負國際友人……”


    關漠堯聽了,莞爾,又對沈少川說:“對了,我們剛剛收到消息,你爸爸後天就會回大馬,你們在找他的事情,恐怕不會那麽輕易讓他知道吧。”


    “你們放心吧,我都布置好了,保證給他個驚喜。”霍華德出其不意的插嘴,一臉的算計模樣。


    沈少川挑眉,關漠堯也斜眼看他。


    “哼,我就知道你們看不起我,不過沒關係,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沈少川沉吟著,如今他其實也沒有具體的想法下麵到底該怎麽做,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出現了,了不起就一鍋端了。


    所以對霍華德的做法,其實他並不反對。


    三人聊得正歡的時候,阮雲路意外出現了。他站在門口,黑色的風衣襯得他身材越發的修長,他笑看著屋內的人:“不好意思,我想單獨跟沈少川說幾句,方便嗎?”


    沈少川示意霍華德和關漠堯先出去。


    關漠堯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霍華德走了。


    阮雲路手上還提著一籃子水果,放在沈少川的床頭,沈少川笑看著他:“真讓我受寵若驚,但我怎麽感覺黃鼠狼給雞拜年多一點呢。”


    阮雲路不以為意的回答:“你說我是黃鼠狼我承認,不過若說你是雞,我想你自己都不會承認吧。”


    “怎麽會呢,我覺得雞這個動物挺好,挺適合我的。”


    “是嗎。”阮雲路拉過椅子在旁邊坐下,又拆了果籃,拿了個橙子過來,“怎麽樣,吃一個吧。”


    “謝謝,我不吃。”


    “那吃香蕉。”他快速的撥開一個放在沈少川手裏,“吃吧,我沒下毒,這個比較方便。”


    沈少川雖然不明就裏,不過還是吃了。


    他不太喜歡吃水果,主要就是因為吃起來太麻煩。


    阮雲路看著他吃,不由得笑了:“其實你跟我還真挺像,我也不喜歡吃水果,除了簡單的方便的,香蕉多好啊。”


    “你來不會就是為了請我吃香蕉的吧。”沈少川吃完後才問。


    “你覺得呢。”


    “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知道。”


    阮雲路搖頭:“你撒謊。”


    沈少川冷笑看著他。


    “好吧,我也不喜歡繞彎子,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流著一半類似的血,就算你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對於我此來的目的,應該也猜得差不多了吧,沒錯,我隻對你有一個要求。”阮雲路正色望著沈少川,“你的父親沈景陽,已經死在那次海底的意外事故中了,現在活著的這個男人,他姓朱,是我的父親,我母親的丈夫,他的人生中隻有我和我的母親,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也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麵前。”


    “很抱歉,我做不到。”沈少川望著那張與自己此前酷似的臉,笑得無奈,“因為他,我失去了我最愛的妻子孩子,無數人的人生因他而改變,有個女人等了他一輩子,他不可能就這樣無動於衷心安理得的活著。”


    阮雲路皺眉:“可是你不知道你一直這樣做隻會為自己和旁人帶來殺身之禍!”


    “我應該感謝你的婦人之仁嗎?”沈少川自嘲的看著他,“感謝你對我手下留情?沒有趕盡殺絕?”


    阮雲路臉色丕變:“不需要,我言盡於此,你也是做父親的人,如果你執意為之,後果是什麽我也無法預料,你好好想想吧。”


    “阮雲路!”沈少川在背後叫他。


    阮雲路腳步一頓,悵然若失歎了一口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你不了解我的母親,如果你繼續下去,我也愛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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