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我可以見見初潭嗎?”


    “他在閉關。”


    “閉關需要三年?”


    “葛仙翁在平地飛升之前,閉關了七年。”


    “師叔,容玉函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您為什麽不自己閉關悟道,非要強迫初潭師弟?您明知道他無心修仙,已經在西湖邊蓋好了精舍,準備還俗娶親了。”


    “眼睜睜看弟子誤入歧途而不出手相救,枉為師尊!你師傅準你還俗歸鄉,是因為你本就是來學煉藥而不是修道的。”


    “初潭會入道,也是因為對家庭失望,對自身血統的罪孽之感所致。後來他遇到了珠簾秀,已經改變了原來的想法,為什麽師叔要強迫他舍棄呢?玉函記得師叔以前說過,無論初潭師弟怎麽選擇,您都會支持他的。”


    馬真人不動如山的淡定麵孔終於浮現一抹不耐之色:“這是我們師徒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回去吧。”


    玉函卻不肯動彈:“我來了十多次了,每次師叔都找出各種由頭不讓我見他。這回再見不到他,我就坐在這裏不走。”


    馬真人佛塵一甩,轉身大踏步離去:“隨你便,現在的小輩,一點規矩都不懂,幸虧還俗了,不然豈不丟盡了我道門的臉。”


    玉函毫不示弱地說:“初潭就是太守規矩,才被你囚禁了三年!弄得現在弟妹都快嫁給別人了。師叔難道打算關他一輩子嗎?”


    馬真人站住了:“那小戲子要嫁別人?很好很好,等她嫁人後,你初潭師弟就可以出來了。”


    玉函簡直服了他了,什麽時候這人變得如此偏執?他努力用平和的語氣勸著:“師叔,修道之事,一定要講自願,要講緣分,根本勉強不來的。您以前明明說隨他自己選擇,怎麽真到他準備好新房要成親了,您又橫加阻撓,甚至把他關起來呢?”


    這三年來,為了說服這固執的師叔,玉函嘴巴都快講幹了。很多次他都想去找到秀兒,跟她說明初潭的處境,讓她體諒等待。可是,連他自己都沒把握一定能說服馬真人放初潭自由。如果最終他還是不能把初潭帶到秀兒麵前,讓一個女孩子無望地等待,一年年蹉跎青春豈不是罪過?


    得知秀兒訂婚後,他終於耐不住了,不管不顧地找秀兒說明了情況,告知她初潭被關的地方,然後就自己跑到這裏來找馬真人了。這回他決定,就算鬧到被逐出師門,他也要見到初潭。


    正當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緊閉的銅門裏傳出了一聲隱隱約約的嘶吼。


    兩個人臉色一變,馬真人忙從腰裏掏出鑰匙打開門,裏麵的情景讓他們嚇了一跳。


    馬真人著急地說:“快,去找你師傅來,還有邱道長,王真人他們都找來,就說初潭走火入魔,情勢危急。”


    很快幾位道長就來了,大家趕緊按方位排好,開始打坐運功。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後,狂躁不安的初潭總算平靜了下來,大夥兒剛鬆了一口氣,可是……


    “師弟,師弟,你怎麽啦?”玉函撲過去,一麵朝軟倒在地的人大喊,一麵給他把脈。


    邱道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玄清,我早叫你放他下山的。我給他算過了,他還需要在紅塵中打滾兩世才能悟真得道。”


    馬真人低下頭:“我主要是看他骨骼清奇,是我入道以來所見的資質最好的弟子。”


    “資質再好,情緣未盡也是枉然。”


    馬真人不甘心地嘟囔:“這樣豈不是太可惜了。”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得道終有日,隻是事有疾遲而已,也沒什麽可惜的。”


    “其實,紅塵中何嚐不是修煉地,真正超凡入聖之人,在仙界與在紅塵原無分別,境界各異,道心無二。”


    聞聽此言,馬真人如醍醐灌頂,長揖而謝曰:“多謝各位道兄指點迷津,玄清慚愧之至。”


    玉函聽他們似乎要長篇大論地辯起道法來,急得抱起地上的人說:“各位師尊,你們倒是看看初潭啊,他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啊?怎麽號脈像睡著了一樣。”


    王真人笑道:“他本來就是睡著了啊。”


    玉函這才放下心來。


    馬真人說:“你小子既這麽關心你師弟,那就由你把他背回屋吧。”


    “嗯,我背。”


    剛把人扛上肩,外麵就跑進來三個小道童,個個一臉掩飾不住的興奮:“師傅,山門外來了個女的。”


    “什麽女的,是女施主。”


    “哦,師傅,是個好漂亮的女施主。”


    “漂亮女人?會不會是……”


    三個小道童互相看了一眼,差點從鼻子裏哼出來:要我們叫“女施主”,自己叫人家“漂亮女人”,什麽嘛。


    馬真人率先走了出去:“如果是她,我去接待吧,以前也曾會過幾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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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室幽暗,一室幽香。


    床上的人睜開眼睛,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這裏是自己的臥室,睽違了三年多的臥室。他伸手撫過素淨的棉布被單,直到柔軟的長發,小巧的耳朵,滑嫩的臉蛋……


    滑嫩的臉蛋?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帶著一絲顫抖問:“秀……秀兒?”


    伏在床沿上的人沒有說話,隻是把臉埋進他的手掌裏,很快,他感到了一股溫熱的濕意。


    “秀兒,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麽哽住,嗓音異常沙啞。


    秀兒撲上去抱住他,她始終沒有吭聲,隻是不停地流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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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那個沒良心的女人,你還惦記她做什麽。”


    “再說你現在也娶妻了,大少奶奶下月就要臨盆,我們還是回大都去吧。”


    見主子隻管埋頭寫字,根本當他是透明人,菊香不滿地噘著嘴說:“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四少奶奶也都有喜了,那可都是少爺的親骨肉,少爺總是滯留杭州,她們會傷心的,老爺太太們也會擔心。”


    十一對呱噪書童的話置若罔聞,專心填好了手裏的曲,這才站起來說:“等我找到了五少奶奶,咱們再回去,說不定回去的時候她就有喜了。你放心,你家老爺太太隻要我不停地播種,讓關家人丁興旺就行了,至於我在哪裏播種,他們是不會計較的。家裏有十一個想抱孫快想瘋了的婆婆,還有那麽多丫鬟婆子,你還怕她們懷孕生產的時候沒人照顧啊。”


    “可是……”菊香想說,你才是她們的相公啊,家裏公婆再多,仆人再多,怎麽能代替相公呢?


    但他也知道,那些女人嫁給他家主子的時候,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了:他不可能屬於她們中的誰,他隻負責播種,其餘的,就是她們自己的事了。


    錦衣玉食,奴仆成群,可是丈夫不斷納進新寵,這樣的一生,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菊香突然理解了秀兒,秀兒嫁給他家主子,他真的會從此收心,隻守著她過一輩子嗎?一個月可以,一年可以,十年二十年之後呢?


    “你還在磨蹭什麽?走了啦。”


    “少爺,我們今天去哪兒?”


    “去河邊搭船。”


    “搭船去哪兒?”


    “金陵。”


    “少爺真的要去尋訪那嗓音酷似秀兒的杜妙隆?”


    “囉嗦,跟著走就是了。”


    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了,陽光透過窗前的榆樹斑斑點點地灑落在書桌上,照見那上麵墨跡未幹的字。


    那是十一剛填好的一首曲子,準確地說,是一首曲的下半部:


    愁的是抹回廊暮雨瀟瀟,恨的是篩曲檻西風剪剪,愛的是透長門夜月娟娟。淩波殿前,碧玲瓏掩映湘妃麵,沒福怎能夠見……


    沒福怎能夠見?他到蘇杭一帶盤桓已半年有餘,訪遍了西湖邊的別墅精舍,那個人卻一直芳蹤杳然。


    不求結縭,不求歡好,惟求偶爾一晤,以慰拳拳相思,他的要求很高嗎?為什麽都這麽難?


    ——————————分隔線——————————


    全書到此劇終。


    俺每次完結收獲N多板磚,一車子番茄,一籮筐雞蛋,這回呢?


    尚有兩個番外奉送,到本月31號完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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