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桑哈,十一也回去了,秀兒坐在房裏發呆。


    顏如玉過來勸道:“你幾個月沒好好休息了,難得閑下來三天,就別七想八想,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嫁,就索性好好睡幾覺。等你嫁過去了,又得沒日沒夜地照顧病人了。”


    秀兒鼻子一酸,拉著娘的手一起坐下,靠在娘的肩頭說:“對不起,我讓你和爹操心了。”


    顏如玉本來就是愛哭的人,哪禁得住女兒這樣?當下淚水漣漣:“說來說去,都是爹娘拖累了你呀。要是我們家不敗落,你現在還是千金小姐,何至於要出去唱戲養家?也就不會遇到帖木兒公子了。你今年十六歲,如果還好好地在家,這會子多半已經許了親,在家高高興興地等著做新嫁娘。”


    秀兒忙收淚安慰娘親:“我現在也在家等著做新嫁娘啊,帖木兒的師傅來了,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隻要他醒了,一切都好辦了。”


    “嗯嗯”,顏如玉不停地點頭:“但願他早點醒過來,有他給你撐腰,你誰也不怕。他連離家出走都敢的人,還怕太後逼婚?了不得跟你一起去外地,兩個人逍遙過日子,強過在他家守這規矩那規矩的。”


    聽到娘這麽說,秀兒心裏一陣感動。她的爹娘,在一般人眼裏不達時務,甚至有點傻裏傻氣,但其實他們是最純良的人,完全沒有攀龍附鳳的觀念。所以,在娘看來,她和帖木兒離開相府遠比守在那陰森森的地方來得幸福。


    朱惟君此時已經出去了,大概是聽了秀兒的話,把一些用不著的“嫁妝”拿去退了吧。母女倆又說了一會兒話,在顏如玉的一再勸說下,秀兒總算脫了外衣躺在床上。顏如玉給她蓋上被子說:“我把你妹妹們都打發了隔壁去了,怕她們吵到你,你好好睡吧。”


    “嗯,多謝娘。”


    顏如玉出去了,秀兒試著合上眼睛。其實她哪裏睡得著?時時刻刻都在等著左相府傳來的消息。


    自從得知馬真人出現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一種預感,這場衝喜鬧劇,應該不會再演出下去了。既然馬真人說得出帖木兒長期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他就應該有辦法治療。何況玉函跟他師傅也來了,這給了秀兒莫大的信心,玉函就已經了不得了,何況他師傅。


    千思萬慮,輾轉反側,本來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的。許是最近幾個月真的太累了吧,不知什麽時候,秀兒真的進入了夢鄉。


    這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顏如玉喊了好幾聲“秀兒”都沒聽到回音。朱惟君便“噓”了一聲說:“既然睡著了,就別強行喊她起來了,可憐的孩子,不知多久沒好好睡過了。”


    秀兒這一覺可睡得可真沉,直到朱家人實在熬不住了,都去睡覺的時候,她還沒醒。


    第二天早上,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登門拜訪才吵醒秀兒的。


    這人就是帖木兒的娘九夫人。


    秀兒匆匆漱洗後來到前廳,最先看到的是九夫人和她娘兩個人的四隻紅眼睛。秀兒嚇得魂飛魄散,顫抖著聲音問:“帖木兒,他……他……”


    九夫人忙伸手拉她過去,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安撫著她說:“別急,帖木兒沒怎樣。”


    秀兒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沒怎樣,那你們為什麽哭?”


    顏如玉告訴她:“秀兒,九夫人是來通知我們,不用衝喜了,帖木兒要跟他師傅走。”


    秀兒看向九夫人,九夫人流著淚道:“馬真人說,帖木兒的病需要長期療養,在大都吵吵嚷嚷的,對他的身體沒好處,所以他要帶帖木兒回襄陽的道觀,說那裏的風水才適合病人靜養。而且,帖木兒還需要多次運功療傷,這事他一個人辦不到,要聯合幾個道長一起運功才行。”


    “為什麽不把那些人請來呢?”他們來,比帖木兒去容易得多吧。


    九夫人無奈地攤著手:“相爺也是這樣說的呀,說請他們來府裏給帖木兒療傷,還許諾給他們封賞,甚至可以在朝廷做官。但馬真人說那些都是世外之人,不稀罕世俗的榮華富貴,也不會下山來沾染這些汙濁之氣。”


    “所以相爺隻好同意了?”


    九夫人歎了一口氣:“他肯定是不願意的,但有什麽辦法?他們不肯來,帖木兒隻好去了。”


    顏如玉疑惑地問:“鐵木兒公子的身體,適合長途跋涉嗎?”


    九夫人依然長籲短歎:“我也是這麽說的,但要那雜毛老道肯聽啊。”


    秀兒想了想說:“帖木兒在大都已經養了三個月了,一直沒什麽起色。昨天他師傅來給他運功療傷,還是沒什麽起色,可能真的要到山中靜養,再請一批有道行的高人一起運功療傷才有效吧。我相信他師傅不會故弄玄虛,如果真要弄玄虛的話,應該就在府裏療傷,趁機跟相爺邀功,要官要爵,要這要那。包括他那些道士朋友也是,真有私心的話,應該反其道而行才對。”


    九夫人點頭道:“我和相爺也是這樣想的,若不是這樣,我們怎麽會答應讓他帶帖木兒走。”


    這時,秀兒想起了一個人:“那太後呢,太後知道帖木兒要離開大都嗎?”


    九夫人說:“我出門到你這裏來的時候,相爺進宮去了,就是去跟太後商議這件事。其實隻是通知而已,除了放行,太後又能有什麽辦法?與其這樣不死不活地留著他,不如讓他師傅帶他走,那樣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說到這裏,她撫著秀兒的頭感慨道:“就是委屈了你,難得你連衝喜都肯了,聽說你爹娘還給你準備了許多嫁妝,可是這會兒,帖木兒又要走,婚事也隻能取消了。”


    秀兒忙表示:“我沒什麽的,隻希望帖木兒這一走,他師傅真能治好他,到時候還一個活蹦亂跳的人回來。”


    九夫人抹著淚說:“要那樣就好了,秀兒你放心,我們相府絕不會虧待你的。這段時間你是怎麽照顧帖木兒的,我和相爺都看在眼裏,連他都說,難得你這樣真心。那個圖雅以前纏著她姐姐要皇上賜婚,可帖木兒躺下不到一個月,她就躲著不見人了,聽說現在又搭上了別的男人。我這兩天還在跟相爺說,要不就幹脆娶了你做相府的少奶奶,相爺倒不反對,就是太後死腦筋,嫌我們是漢人……”


    秀兒靜靜地地聽著,這些替她叫委屈的話,她最近都聽起繭子來了。見九夫人還在羅嗦,她忍不住打斷她問:“帖木兒現在人在哪裏呢?”


    “還在四海樓上,他師傅讓我們準備一輛大車,裏麵要能放上一張床的。這麽大的車府裏沒有,臨時做又來不及,相爺進宮想辦法去了。”


    顏如玉驚訝地問:“裏麵要能放一張床的,那得多大呀。”


    九夫人說:“太後的鹵薄就有那麽大。”


    “啊”,母女倆同時驚呼:“相爺不會想跟太後商借鹵薄一用吧?”那可是違背皇家禮製的,窩闊台再溺愛兒子,也不至於如此糊塗吧。


    九夫人搖了搖頭:“那肯定不會,但宮裏還有別的大車,相爺隻是找太後商量,看能不能借一輛。”


    顏如玉問:“你們相府都沒有那樣的大車嗎?”


    九夫人給她們解釋:“相爺是武將出身,以前出門的時候都騎馬,根本不坐車的。老了才用用車,但對這個,他一直不講究,不像別的文臣,專在車子上下功夫,弄得豪華得不行。”


    既然帖木兒還在四海樓,而且也沒有衝喜的婚禮了,也就不存在婚前不能見麵的問題。秀兒便提出:“那我趁他還沒走,去四海樓看看他吧。”


    九夫人傷感地說:“我們娘兒倆一起去,他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


    顏如玉試著勸解:“夫人,這是好事,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九夫人直點頭:“是是,到時候我們兩家還是親家,秀兒這個兒媳婦我要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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