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直開到了蒙克的府邸。


    真要見到帖木兒了,秀兒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不安的。因為怕出現尷尬場麵,車一停她就跟十一說:“你們在車上等一會,我進去喊他。”


    “好的。”十一對此毫無異議。


    因為上次來過,這次倒沒受到什麽盤查,一路放行。


    烏恩其已經在院子裏探頭探腦了,看見秀兒,立即迎了上來,秀兒問:“你家公子還在房裏嗎?”


    “是啊,公子一直在等你呢。”


    秀兒隨烏恩其走到裏麵,見到帖木兒的時候,笑得有點尷尬。帖木兒起身要走,秀兒在後麵喊住道:“帖木兒,我有件事要先跟你說一下。”


    “什麽事?”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帖木兒握住她的手:“還有誰呢?你們戲班的姐妹?也好,人多點,熱鬧些,過節嘛,一大群在一起才有過節的樣子。”


    “不是戲班的。”秀兒吞吞吐吐。


    “那是誰?”


    “呃……”秀兒的手絹都快被她絞成醃菜了,頭也越來越低。


    帖木兒笑了笑說:“我猜到是誰了。”


    “啊?那你說是誰?”秀兒心裏一緊,不知道為什麽,他這麽容易猜到,她反而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這說明什麽呢?說明帖木兒對她與十一的關係也有所警覺,有所懷疑?


    “要是我猜到了,你有什麽獎勵呢?”帖木兒看著她問,眼睛裏竟然有一點捉狹。


    “你先說說看。”


    “要是我猜到了,你就當作他的麵親我一下,好嗎?”


    秀兒愕然地睜大了眼睛:這還是那個曾經清心寡欲的小道士帖木兒嗎?


    帖木兒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嚇到了?開玩笑的那,我們快點走吧,別讓客人等著。”


    秀兒不再追問,帖木兒也不明說他猜到了誰,兩個人一起走到大門外,看見站在車邊的十一跟菊香,帖木兒一拱手道:“關公子,幸會。”


    “克列公子,幸會。”十一也彬彬有禮地說。


    秀兒偷偷翻了一個白眼,什麽這公子那公子的,禮貌客氣中透著冷冷的拒絕。還是出身幫派的程金城大方爽朗一些,見到十一就喊“關老弟”,這樣聽起來多親切啊。


    但轉念一想,要是十一和帖木兒之間也賢弟兄長地叫,她可能覺得更別扭吧。假惺惺的親切還不如客套有禮來得自然真實。


    這時桑哈過來請示:“公子,要不要再加輛車子?四個人坐一輛可能有點擠呢。”


    帖木兒還沒開口,十一已經替他作答:“不擠,這麽大的馬車,四個人坐很寬鬆的,一邊坐兩個,剛剛好。”又生怕別人反駁似地,指著秀兒說:“他們戲班的人出去的時候,這樣一輛車擠下十個人的時候都有,四個人算什麽。”


    帖木兒看了看秀兒,見她沒吱聲,便笑道:“隻要關公子覺得不擠,那就沒事了,秀兒,上車吧,你先上。”


    上了車,四個人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一開始都有點不自在。最後還是帖木兒開口問:“關公子的新戲寫得怎樣了?”


    提到新戲,十一眉開眼笑:“早就寫好了,已經在排練了,克列公子改天去觀摩一下。”


    “真的呀,那我明天就去。好戲要先睹為快,尤其是關公子的戲,誰先看,誰有福。”


    十一聽到對方褒獎他,即使是情敵,心裏也是很受用的,當即笑著說:“歡迎之至,這戲寫得倉促,沒經過仔細推敲的,還請克列公子到時候多提寶貴意見。”


    “我是外行,不懂戲的,我隻會看,可不敢提什麽意見。”帖木兒很是謙虛。


    看他們倆居然相談甚歡,秀兒大出意外。為了不節外生枝,她自己反而沒開口,隻是微笑著聽他們交談。直到帖木兒問她:“秀兒,你想去哪裏?”


    秀兒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故而答:“我隨你們。如果你沒定下哪裏的話,我們就去遊湖吧,租一條船,在湖上到處走走看看,據說晚上很多人在湖上賞月。”


    帖木兒點頭道:“是的,西湖中秋賞月很熱鬧的,賞月的船我早就定下了。但我們最好是先找個酒樓吃飯,吃好了再下船,免得下去玩不了一會兒又特地靠岸吃飯。”


    秀兒斜了他一眼:“都定好了船你還問我?”


    “我問你想去哪裏吃飯。”


    沒想到十一說:“酒樓我已經定好了,不過我沒定到船。昨天菊香找了一圈,都說船早在幾天前就被定光了,我本來還想著今天去找程金城想想辦法呢。”


    秀兒捂住嘴笑了起來,這兩個人,一個定了船,一個定了酒樓,就像事先約好了要一起過節一樣。


    這時一輛馬車從對麵駛過來,就在兩車擦身而過的一瞬間,秀兒和對麵窗口坐著的人互相對了一眼,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怎麽啦?秀兒,你看見誰了?”帖木兒和十一同時問。


    秀兒收攝心神,低頭考慮了一會兒後,才很小心地問帖木兒:“你姐夫現在還在蒙克大人的府裏嗎?”


    帖木兒不解地反問:“我姐夫?他在大都啊,怎麽會在這裏?”


    秀兒一臉疑惑:“可是上次我去蒙克大人府邸看你的時候,無意中看見了他,後來也跟烏恩其他們提過,他們都沒跟你說嗎?”


    帖木兒搖頭。


    秀兒納悶地說:“難道真的是我眼花了?當時烏恩其他們也說我認錯了人,說姑爺到了這裏不可能不去看你的,當時你還病著呢。可是……”她抬頭看了看帖木兒,不知道該不該把盧摯說過的話告訴他。


    剛和她擦肩而過的那個人就是盧摯。盧摯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這裏來的,而且剛才他的車跑得那麽快,給秀兒的感覺是,他的案子已經査得水落石出,現在要去捉拿人犯了。


    盧摯是不是趕去捉拿阿塔海她不關心,即使阿塔海被收押了,也不會對帖木兒造成多大的影響。上次她親眼見過他跟他姐姐薩仁娜相處的情形,隻是客氣,一點也不親熱。他們年齡相差很大,又不同母,薩仁娜出嫁的時候帖木兒才幾歲,根本沒時間培養姐弟情。他們的母親之間更是像仇人一樣,帖木兒被下毒,薩仁娜的母親未必沒嫌疑。


    相比起來,她倒是擔心盧摯。蒙古人的朝廷中難得有一個漢人受重用,千萬別因為這件事得罪權貴而被排擠走了,那以後就更沒人替漢人說話了。


    除此之外,秀兒還想到了一點:阿塔海來杭州會投靠蒙克,會不會這件案子也與蒙克有關?這樣,帖木兒住在他府中,會不會被牽扯進去?


    雖然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她還是不能百分之百放心,於是用肯定的語氣說:“應該不是眼花,我見過你姐夫好幾回了,不可能認錯,他是真的來杭州了。”


    帖木兒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他來杭州,和我一起住在蒙克府裏,為什麽避而不見?”


    秀兒索性把在盧摯那裏聽來的全部說了一遍。


    當提到兩樁人命案時,帖木兒臉色變了,緊張地問秀兒:“你說阿力麻裏死了,盧摯懷疑是我姐夫殺的?”


    “嗯”,秀兒點了點頭。


    帖木兒的臉色更複雜了,秀兒注意看他的表情,開始推翻自己先前的結論:莫非,他知道其中一些內幕?


    冷場了一會兒後,十一開口道:“要是不放心,就回去看看吧。出去玩什麽時候都可以的,沒必要心事重重地強迫自己去逍遙,那樣也不是真逍遙。”


    帖木兒沒吭聲,秀兒從窗口探頭朝外麵喊:“桑哈,打道回府,你家公子要回去處理一點事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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