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更讓秀兒覺得憋屈了,但這裏是人家的地盤,她隻能忍著氣耐心對紅衣妓女解釋:“你剛才也聽到了,他父親就要來了,我們兩家是通家之好,他這次會來杭州,也是陪我來的。他如果在杭州出了事,我沒法向他父親交代。”


    紅衣妓女露出了好笑的神情:“會出什麽事?我們不過在一起喝喝酒,唱唱曲罷了。”


    好吧,“那小姐能不能向我保證,他在這裏一定不會出事?如果出了事,小姐負全責?”


    妓女的臉爛了:“你一再說怕他出事,在我這裏會出什麽事?你想敗壞我的名聲是不是?我這裏是給客人尋樂的地方,怎麽會出事?”


    “不會嗎?”秀兒也不跟她客氣了:“我剛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人被你們拳打腳踢,幾乎被打死了,要不是聽見有人喊救命,我還不會進來呢,我本不知道十一在這裏的。”


    紅衣妓女冷笑起來:“敢情你在替那個白癡打抱不平啊,你既然看到了當時的情景,就該知道,我的人並不是要打他,而是要趕他走。他不肯走,死賴著,還說些讓人惡心得要吐出隔夜飯的話,賤到天怒人怨,不打不解恨。”


    一麵說,一麵命下人:“去垃圾桶裏把那本破詩集找出來給愛才惜才的珠老板看。還有,以後那個神經病再來,你們就告訴他,珠簾秀珠老板特欣賞他,叫他以後寫了詩就去念給珠老板聽,千萬別上我們桃源居。不然,來一次,打一次,看打不死他。”


    妓家的仆人已經從垃圾桶裏翻出那本詩集,硬塞到秀兒手裏。秀兒隻略略看了幾行就皺了眉頭,這是什麽狗屁不通的爛詩嘛,詩寫得不好就算了,言辭之間的那股狂妄勁更讓人覺得可笑,竟然將自己比作唐朝的開國元勳衛國公李靖,將燕燕比作慧眼識英雄,半夜私奔到李靖處的紅拂女。


    “你叫燕燕?”秀兒問紅衣妓女。


    “是啊。”


    “這呆子想叫你和他半夜私奔呢。雖然詩寫得不咋樣,可人家的情是真的。”


    燕燕噗哧一笑:“情是真的?那我問你,那個在門外哭著磕頭求饒的女人算什麽?那可是他老婆!他不隻有老婆,還有四個孩子,家裏窮得叮當響。就這樣,有一點錢還要嫖。聽說我有點才名,他就給我寫這些惡心的詩,要我從良嫁他,說別的男人都是玩我,隻有他是真心愛我的,我呸!變態男人我也見了不少,像這樣的極品白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其實秀兒也覺得這男人委實不靠譜,想嫖名妓,可是無錢又無貌,就想另辟蹊徑,靠才華吸引佳人眼球。問題是,你也得有真才實學吧,不能寫幾首歪詩,就自封才子了。


    真有才的,是屋裏正跟她賭氣的那位。


    正無計可施,回頭見程金城走過來,秀兒求助道:“二哥,你能不能幫我跟燕燕小姐說一下,讓我帶十一走?”又扯下腰裏的荷包,倒出裏麵所有的錢說:“這些就當我賠償燕燕小姐的損失吧。”


    燕燕嘴一撇:“我是開門走生意的,來的都是我的貴客,除非客人自己結帳走,否則任何人給錢我都不可能趕客人走的。”說完屁股一扭,進去了。


    程金城不隻不幫忙說什麽,還反過來勸秀兒:“你是怕關公子出事才跑來找人的,又不是爭風吃醋見不得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現在你也看到了,他好好地在這裏喝酒,你為什麽非要把他拉回去呢?”


    “我怕他等會喝多了,和別的客人發生衝突。”秀兒的眉頭皺得死緊。


    程金城想了想說:“那這樣,我派人在這裏盯著,我保證不讓他出事,好不好?”


    秀兒驚訝地抬頭,這人剛才還對十一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這會兒又自動充當起了保護人的角色,他到底在耍什麽花槍啊?


    程金城隨即吩咐手下:“你們留兩個人在這裏守著,寸步不離地看著關公子,如果他跟人爭鬧起來,你們就亮出我的名號。”


    其中一個手下為難地說:“二當家,這‘寸步不離’很難做到耶,比如,等下吃飽喝足後,他跟燕燕進房,然後兩個人那樣……”


    程金城連忙看了秀兒一眼,然後喝止手下:“進了房,你就守在房門外,難道你跟著老子的時候,也跟到床上去了?”


    手下不敢吭聲了,隻是扭過頭去竊笑。


    程金城對秀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這兒不是你久待的地方,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秀兒看著關得緊緊的房門歎了一口氣,在程金城的一再催請下,隻得咬牙轉身走了。


    在程金城的馬車上,秀兒一言不發地坐著。她確定自己真的不是吃醋,但看十一這樣,心裏還是好難過。難道男女之間,做不了情人,就連朋友都不能做了嗎?


    “咳咳,你還在想著那小子吧?”


    “嗯”,反正程金城也知道她和十一關係密切。


    “既然你喊我二哥,可不可以聽哥哥說幾句?”


    “二哥請說。”


    程金城表情嚴肅地說:“一個女人,最忌諱地是腳踏兩條船,那樣搞不好就一腳踏空了,最後落到水裏,救都沒人救。兩個男人掉頭走了,旁人也隻會看笑話。”


    “我沒有!”秀兒的聲音有點急迫,也有點惱意。


    程金城卻很肯定地告訴她:“你以為你沒有,可是別人看著有,那就是有。”


    “誰看著有?”


    “我!”


    秀兒無奈地辯解著:“那是你瞎想的,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我跟十一,就是朋友,或者說兄妹也行。”


    程金城冷笑:“就像你跟我這樣的嗎?先給我一種錯覺,以為你接受了我的追求,然後叫左相府的公子帶著兵馬跑到我家裏去,叫我知難而退。再後來,咱們就成了哥哥妹妹。”


    “二哥,原來你心裏是這麽想我的。”本來就很難過的人,這下更難過了,還有難堪。自己在這些男人心目中,原來是個如此卑劣的女人。


    看秀兒眼圈泛紅,程金城急忙擺手道:“別哭啊,我說這些話,決沒有貶低你的意思。我是什麽出身的人啊,我認識的人裏麵有幾個是好的?再十惡不赦的人我都見過,你算純良的了。不過就是個可憐的小女孩,一個人肩挑著養家糊口的重擔,就要掙錢,要出名。做女伶的,不靠有權有勢的男人捧,怎麽爬得上去?自然人人都要趨奉了。男人都是愛偷腥的貓,個個都抱著不良打算,難道你個個都滿足?不能得罪,不能滿足,那就隻有玩曖昧了,哥哥妹妹,幹爹契女……我能理解你的,真的。”


    一番話,說得秀兒抽抽噎噎哭了起來,羞愧難當地說:“對不起,我花了你那麽多錢……”最後卻讓人家一無所獲。


    這一刻,秀兒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很壞的女人,身子沒墮落,但心早已墮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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