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錄口供後,時間流逝了九天。


    這段時間,方涯很安穩,偶爾去學校露個麵,然後,大多數時間一直待在地下室。


    早上,九點。


    窗紗清揚,一陣風吹入房間。


    方涯盤膝坐在床上,臉上一會灰,一會白,一會紅,額頭滿是汗水,露出詭異的青筋,極度猙獰。


    魂海中,一片飄渺,虛幻的海洋,上麵有兩個身影在激鬥,一大一小,每一次撞擊,都能掀起下方海洋的滔天巨浪。


    一波接一波,如同黃河之水,滾滾長江向未知之地急湍而去,騰起驚世駭浪。


    又是一次碰撞,無形的震蕩波,向四周蕩去,二者虛空對視。


    大的身影,散著神曦,金光燦燦,普通的相貌,冷俊的眼眸,如同一個高傲的神袛,俯視著眾生。


    小的身影,黑氣纏繞,陰森恐怖,眼眸是血紅,好像有無邊血海,似有淒厲的哀嚎,臉上有黑痕,手指甲尖長銳利,給人不詳的感覺。


    兩人眉宇間還有一絲相似,就像是一個大人,一個小孩,處於不同年紀段。


    ‘靈神’方涯俯視著‘古曼童’方涯。


    驀然,他抬手,向下壓,憑空浮現一個金光手掌,掌間條紋清晰可見,如同遮天蔽日,讓人無處可逃。


    ‘古曼童’抬頭,眼眸中的殺意更甚,湧出成片的血海,同時,身上的黑氣膨脹,化作一片黑紅霧海,迎掌而上。


    嘭。


    掌海相碰,仿如開天辟地一樣,驚天一霹靂,形成恐怖的衝擊波,向遠方蕩去。


    噗。


    床上的方涯噴血,強忍腦袋的疼痛,手中快速結印,體內的降氣在迅速消耗。


    ‘靈神’金光大盛,好似一輪金光大日橫空奪目,金輝蜂擁而至,如一個助推器一樣,讓僵持著的雙方,有了傾向。


    下壓。


    泰山壓頂一般,金光擊在‘古曼童’身上,在其身上形成金鎖鏈,深入在他的體內,分別是四肢和頭顱。


    “不。”


    不甘心的怒吼。


    ‘古曼童’臉上浮現掙紮的神色,身子在抖動,有些羊癲瘋的感覺。


    金光閃爍,金鎖鏈在收縮。


    ‘靈神’下降。


    身上的金輝薄如金色綢緞,散著淡淡的金光,金光緊緊附在他的體表,露出形如黃金鑄造的身軀,形似古拙。


    ‘靈神’在直視。


    好一會,‘古曼童’不再抗拒,站立不動,像一尊雕像,合上他那藏著血海一樣的眼眸。


    ‘靈神’張開雙手,下方的魂海,動了,升騰起,形成九道海龍卷,下一刻,好似百川歸海,海龍卷徑直撞去。


    ‘靈神’金光大盛,在腳下形成一虛幻的物品,好似花瓣,又有些不像,金光在扭曲。


    下方魂海消失了,留下一片漆黑的空間,空蕩蕩。


    ‘靈神’盤膝而坐,虛幻的物品還未成形。


    修行仍未成功,他還需要努力。


    好在,方涯觀想出了靈神和古曼童,並度過了心猿意馬這一步,降伏了古曼童。


    古曼童飛上,站在靈神一旁,像是在守候。


    呼呼呼......


    呼吸的節奏變了,深呼深吸,時而快,時而慢,頻率一直在變動。


    方涯緩緩睜開眼睛,下床,渾身沒勁,差一點連站都站不穩,邁開腿,一步步離開房間。


    每一步都像是綁上的鐵餅,很是沉重。


    來到地下室,方涯看著在長桌上躺著的艾。


    她的臉上和手腳都有細小的銀針,擺成一個詭異的陣勢。


    神案上,燃燒的煙氣如有牽引力,飛向陰針,沿著銀針進入艾的臉,讓她的皮骨在動,像有小蛇在皮膚下蠕動。


    臉型在改,改變的速度很慢。


    吃一塹,長一智。


    之前因五人命案,因艾的樣子讓警方懷疑他,他當然要補上這個漏洞。


    換臉,換指紋。


    甚至,方涯為防萬一,連腳指紋都換,盡量不留破綻。


    他盤膝坐在地上,調息。


    此時,本在地下室的女屍已經消失不見,隻有一條手臂,長著黑麟片,散著黑氣,長長的利爪,已非人手。


    是鬼手。


    這也是方涯第一次煉成相當法降寶威力的降頭術,鬼手降。


    耗費大量時間,才把整具女屍濃縮成一條鬼手。


    鬼手正放在神案上,用符咒鎮壓著。


    陰陽雙蛇從木架中下來,飛到方涯身上,張開蛇口,兩粒青色的水珠子飛了出來。


    藥材的香味,撲鼻而來。


    吞入腹中,一股熱流出現在身體,在方涯的四肢百骸流轉,搬運,瞬間,他的臉色紅潤有光澤。


    好看許多。


    體力一點一點恢複。


    陰陽雙蛇再次飛到木架上,分別打開木匣,露出一株藥材陰屍草和紫陽花,銜住,吐出一口氣。


    氣在糾纏。


    陰屍草和紫陽花在變化,萎縮,榨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水汽。


    一絲又一絲,水汽在匯聚,內有一股力量在醞釀,分屬陰陽。


    ......


    江寧路。


    中午時分,人來人往,多是向外走去,到了飯點,去吃午餐,兩旁的店鋪開門做生意,電子聲的叫賣。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都是老東西,假一賠十。”


    除此之外,更有許多小販攤,賣的不是小吃,賣的是各式各樣的玩意,鼻煙鬥,玉佩,石墨硯,竹扇,花瓶......


    江寧路是穀曼出名的古董街,一條街都是賣古董珍玩,但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假的,隻有少數是真的。


    但,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在假貨橫行的江寧這裏淘到寶,也就是撿漏。


    所以,總有人抱著希望,暗想也許下個幸運兒就是自己,能撿到漏。


    從此,人生走上巔峰,開豪車,買大房,迎娶白富美。


    一日暴富不再是夢想。


    不過,這是夢。


    許多人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丟下口袋裏的錢,拿著假貨回家。


    一輛摩托車在人群中穿過,車尾上放著一個外賣箱,箱上寫著,你餓麽。


    開車的人是一個年青的小夥子,二十來歲,皮膚黝黑,一看就知道久經日曬。


    他是一個勤勞的外賣小哥。


    停車,取出外賣,送進店鋪。


    “你的叉燒飯和雞腿飯,親,給個好評。”


    開車,下一家。


    走走停停,很快送剩最後一份。


    “給你的紅燒魚。”


    車來到一個販攤,攤主是一個中年人,帶著一頂竹帽,臉上滿是風霜,是一個很有味道的老男人。


    “潘,送完了快餐沒有,看看叔的東西,說不準,你能找到一件好東西,那你就不用辛苦送外賣了。”


    由於經常在附近送外賣,附近的攤販都認識潘。


    潘搖搖頭,笑道。


    “叔,你就別逗我了,我那有錢玩這個,也不懂,就算是有好東西,連叔你的沒看出來,我能有這個運氣,我就不用送外賣了。”


    “所以,叔,你還是等別的凱子,那種人傻錢多的人,抱著運氣來你這作死。”


    潘正欲離開,眼角餘光看到一抹黑光,他停下來了。


    “去,去,去,什麽叫作死,你叔是做正經生意,我都是按照行規行事。”


    攤主打開盒飯,坐在凳子上,吃了起來,沒有在意潘的動作。


    不知為何,潘有一股衝動。


    他有種感覺,如果離開,他就會失去人生最重要的東西,這感覺來得很詭異。


    神使鬼差下。


    他拿起一個茶壺,青灰色圖紋,古樸,細長有彎度的茶壺嘴,壺蓋上有紅跡,很是詭異。


    整體看上去,茶壺是一個老物件。


    當他拿起茶壺時,心底的衝動更加明顯,好似第一眼看見,它就注定是他的東西。


    欲望的衝動。


    端倪了好一會。


    “怎麽了,看上了。”攤主戲愚道。


    潘想要打開壺蓋,卻發現無論他怎麽用力,都無法打開,就像是一體,粘的死死。


    “潘,輕一點,弄壞了就算是熟人也要賠。”攤主看著潘的動作,提醒一句。


    “叔,你的茶壺打不開,怎麽回事,你這假貨也太假了。”潘說道。


    “怎麽可能,我去收貨的時候檢查過,給我看看。”攤主放下盒飯,說道。


    潘把茶壺放在桌上,讓攤主自己拿,久在這一帶出沒,關於古董的規矩,他還是清楚。


    規矩一,不可直接過手古董。


    攤主先是用拿出紙巾擦手,擦去手上不小心沾上的油跡。


    認真擦拭三次。


    他拿起茶壺,捏著壺蓋,提起,很容易就打開了。


    “潘,你是閑著沒事逗你叔,你叔老了,經不起你的玩笑。”


    聽到攤主的冷諷,潘尷尬一笑,但他心中卻有狐疑,剛才的感覺絕對沒有錯,他是用力了,還是打不開。


    ‘難不成真是我的錯覺,昨晚擼太多了,有幻覺。’潘暗自琢磨。


    攤主放下茶壺,拿起盒飯,又吃了起來,再不吃飯菜就涼了,不好吃。


    “叔,跟我說一下這茶壺,有什麽典故,你們不是最喜歡說老物件都有故事。”潘笑道。


    攤主好奇的看了眼潘,u看書wwuuknshu.om 正想要現編一個典故,忽然想起潘也是混這一帶,他的胡謅不管用。


    話到嘴邊,收了回來,沉默一會。


    “要說典故,茶壺確有一個搞笑話,一個月前,我去收貨,茶壺舊主人竟說這是神燈,裏麵有燈神。”


    攤主笑了笑。


    “我也算活了不少年頭,竟被人當做三歲小孩,想騙我,也不編好一點,還神燈,我還是燈神呢?”


    潘笑了。


    “叔,給個實價,我看上這東西,感覺有種緣分,別給我整虛的。”


    攤主奇怪地看著潘,認識他都有一年多了,還是第一次聽他想要在街上買一物件。


    “看上了?”


    潘說道,“對,不過太貴的話,我就不買,我知道一些你們的行情。”


    當他說不買的時候,他的心,很不舍得,像是在流血一樣。


    難受,想哭。


    感受根本無法壓抑,心緒來得莫名的快,就好像不是原來的自己。


    “行,大家都是熟人,叔就賺你一點辛苦費,這個數。”


    攤主伸開五指,沒有明說。


    潘也不傻,一邊掏錢,一邊說道,“行,叔果然大方,就五十。”


    遞給一張五十塊。


    攤主臉上肌肉抽搐,本以為他夠不要臉,想不到潘比他還不要臉。


    五十塊,神奇的五十。


    這一條街,沒一件是少於五百,大部分都是過千,乃至上萬,十萬都不止。


    攤主沒有說話,搖手,明晃晃的五指。


    潘麵露難色。


    “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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