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山妖王陳珂繼續在浩瀚的軍陣中奮勇向前。


    狂風呼嘯,雲雷橫掃。


    白甲軍似乎也發現了陳珂想要接近他們,於是向著陳珂這邊的兵士作戰開始毫不畏死起來。他們不顧傷亡,瘋狂的向陳珂靠近,在玄甲軍的軍陣中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突起。


    終於,陳珂突入了白甲軍的軍陣。


    在周圍士兵的歡呼聲裏,他慢慢散去雲氣,保存住法力,畢竟等下還要再帶著大世子衝出去呢。


    陳珂剛剛顯形,一群持盾的甲士就衝上來包圍住了他,護送著他一路向前。


    羽箭在盾牌上叮當作響,走了不到百步,他就看見前麵出現了一個十丈大小的半圓光幕。幾個修士正在施法支持著光幕護盾,許多巨石和火焰不停砸在上麵,泛起陣陣波瀾。


    護盾被兵卒拉開了小小的一角,讓陳珂鑽了進去。他看見大世子一個人跨劍站在裏麵,大世子發現進來的是陳珂後,顯得非常高興,臉上都掛起了和煦的笑容。


    那大世子依舊是風度翩翩,身姿挺拔,隻可惜他袍子的一邊已經破了,兩隻袖口也有黑色的血跡。


    “我之前就在猜想剛才那悍勇無比的巨妖是誰,看起來有些麵熟。”大世子此刻衝著陳珂笑眯眯的說道,仿佛他並不是被圍困的王子,而是正在待客的主人家。


    “原來是你,陳珂兄弟。”


    “大世子,你救過我,我也幫你,我們走吧。”而陳珂的語速則顯得有些著急,畢竟現在局勢已經非常惡劣了。


    “走?”大世子看著護盾外正在交戰的黑白兩軍,頓了頓。


    “我還能走得掉嗎?”他對陳珂苦笑道。


    “沒關係,我還有些法力,我們努力衝出去。”


    “那他們怎麽辦呢?”還沒等陳珂說完,大世子就打斷了他的話,指著無數士兵道。


    “這.......”被大世子這樣一問,陳珂犯了難。他實在沒有能力真正打敗王後的軍隊,救下所有人。


    “陳珂兄弟,你不用騙我。”大世子看見陳珂有些窘迫,便語氣溫和的繼續對他說道。


    “那日我看你進城,遇到武升時可不是現在這樣的。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方法,但是莫要再白白透支法力了。”


    他持劍轉了一圈,似乎習慣性的想給陳珂倒一杯茶。下一刻卻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戰場上,隻好攤了攤手。


    “你是不是覺得,那天去見老太妃時,是你勸動了我起兵,所以才成了現在這樣?”大世子眼裏閃著微光,問到陳珂。


    陳珂無奈點點頭,他之前聽逍遙仙分析,大世子如果按兵不動,其實是可以活下來的。而現在,他覺得有點對不起這大世子。


    “哈哈哈,啊哈哈哈。


    ”陳珂剛一點頭,這大世子就是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好一會兒,他才平複下來,拿著些許戲謔的口氣對陳珂說:“你真覺得你一個認識三天的散修就能勸得動我???”


    他靜靜看著陳珂臉上詫異的表情,又繼續說道:“其實,起兵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任何人都無關。”


    “為什麽?”陳珂有點吃驚,常言道,這好死不如賴活著啊。


    大世子停下身來,他看著陳珂,緩緩的說道:“我是蜀王的大世子,將來要成為蜀王,繼承大統。”


    “我是蜀王的大世子,將來要成為蜀王,繼承大統。”蠶信大世子眼神上挑,有些著魔般重複著這句話。


    “我一生下來,還不會說話,就聽見這句了。從父王到宦官,從文臣到武將,百姓甚至包括我母後,他們所有人,都對我這樣說。不停的說,不停的講。”


    “那時啊,我也覺得這句話是對的,命運就該如此。我是蜀王的大世子,將來要成為蜀王,繼承大統。”


    “我也為此做出了無數努力。我讀書,我節儉,我親民,我克己複禮。”大世子的話音逐漸開始變得有些落寞。“可是啊,又過了不久,我母後去世了,接著我父王續弦了,接著我後母來了,再最後,就是我的二弟了。”


    講到這裏,他已經掛上了一副苦笑:“接著人們又告訴我,不要動,安心等著,就能保住性命。也是父王,也是百官百姓,甚至包括並不是人類的老太妃!他們又開始重複這段話。”笑著笑著,大世子的眼淚緩緩的溢出眼眶,他也沒有去擦拭,任憑水痕蔓延到臉頰旁。


    “我很想問為什麽啊?為什麽要這樣?我就像個木偶,不停的活在大家的建議裏。我的命運。就好像被人看穿了似的。不管是好還是壞,所有人都在斷言,所有人都知道結局。”


    “而我,隻能身不由己的成為大世子,成為蜀王,然後又身不由己的成為一個被軟禁清修的廢人。”講到這裏,大世子的語氣裏已經帶著哭腔道。


    “所有人都勸我這樣做,不要掙紮不要努力,因為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注定的命運。”蠶信終於痛哭彎腰,把寶劍插在地上,雙手狠狠的抓起一把被血染紅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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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珂也被大世子這樣的話給弄得心痛了,他無法想象自己如果活在一個注定知道了結果的人生裏,會是什麽樣的精神狀態。


    但是沉寂了一會兒過後,大世子卻又帶著淚痕,微笑著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堅信這是我的命運。可是我不相信!”他微笑著,眼角的淚滴晶瑩未散,“我要做出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別人那個已經看透的結局。”


    “哪怕這個結果並不好,但是起碼,它是我自己選擇的命運。”


    “所以呀朋友,並不是你勸動了我,而且我早就做出了這個選擇。”蠶信笑著對陳


    珂開解道,眼裏似乎燃燒著一團火。


    說完的他揮揮手,身旁一個甲士就吹出了一陣略帶悲傷的號角。陳珂看到,隨著號角聲傳出去。最外圍和玄甲軍交戰的魚鳧族人,竟然慢慢撤走了。


    “我後母雖然對我很壞,但她也算是謀略過人。不會追究我的母族來徒傷國力的。”大世子似乎在解釋自己讓魚鳧族人撤走的做法。


    “至於留在這裏的兄弟們,他們都是從小跟我的白甲軍。就算我不起兵,大家也逃不掉被斬草除根的命運。”說到這裏,大世子看向那些護衛著他的衛兵和修士,眾人一起慘笑了起來。


    “如今站在這裏,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我們都不甘心屈從於什麽既定的命運。”


    “陳珂朋友,你說命運是什麽呢?”釋懷後大世子問向陳珂。而陳珂此時也是心起波瀾,他感覺有點迷茫和不甘,隻好模糊的回到:“我,我暫時還不知道。”


    “我從沒出過蜀國。可傳聞地府有塊三生石,能看見人的過去未來。如果有空,幫我去看看。”大世子大笑著說,仿佛像是在跟老友絮叨一件趣聞。


    “當然,能在上麵劃個叉就更好了。”


    他這時候站直了身體,轉身對著城門樓上大喊道:“公孫萍,我有話要說!!!”


    戰場瞬間安靜了不少,不一會兒,從城門樓上傳來了一個清朗的女聲道:“叛臣賊子,豈能與你談和。”


    “哈哈哈。”大世子對著城門樓大笑道,“公孫萍!你想的太多了,我們之間早就是不死不休,談個屁的和。”


    “隻是我這朋友並不涉政,他隻是一心想要救我。可否讓他自行離開?”


    兩軍沉寂,過了好一會兒,樓上的女聲才緩緩回應到:“英雄豪傑,人人得慕。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大世子回頭對著陳珂咧嘴一笑,卻看見陳珂已經是流出了眼淚。


    陳珂沒想到大世子最後的要求竟然是讓公孫萍放自己走。


    “好了,莫要做兒女之態了。天下浩大,你還要幫我多去看看。快給孤王運起法力來,趕快滾。”


    蠶信對正在流淚的陳珂揮揮手,示意他快走,好像在打發一個調皮的兄弟。


    陳珂擦亮模糊的眼睛,雲軀慢慢顯現。雲樓洶湧,他緩緩飄飛出了軍陣。


    地麵上,世子卸下了光幕,抽出寶劍,和白甲軍們一齊發出了最後的呐喊。


    殺聲震天,黑白兩色徹底溶在了一起。


    看著這硝煙彌漫,驚心動魄的戰場。看著衝鋒的大世子,看著驕傲而嚴肅的王後。陳珂第一次開始思考命運,以及自己修煉的意義。


    漸漸的,他心境平複下來,輕輕的說道:“我想掌控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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