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濃重地陽光晃得桃城左側的河水波光瀲灩。


    右側則是一片片桃樹掩得一排排的房簷。


    恰逢此時一陣清風綿拂,涼爽之意直麵而來入人心神。


    ——當然或許也不是這個風的原因,至少蘇北是這麽認為的。


    “咳咳,什麽正宮娘娘,姬寶兒在說些什麽?”


    “為夫又不是皇帝,哪來的什麽正宮。”


    “......”


    想要將腦袋朝旁邊躲一下,姬南玨嘴角帶著笑容攔在了蘇北的身前。


    而後目光就這麽望著那一道紫衫,好似帶著挑釁一般。


    “原來是這樣啊,夫君。”


    夫君這一詞著重的加深了一下,確保那個白發女子能夠聽得見。


    單無瀾身上的紫衫長裙隨風而動,清雅冷傲的氣質足以讓世間女子自慚形穢,但那雙眸子又帶著勾人魅力,俏麗若初春之桃,清素若晚冬之梅,讓人說不出的冷豔。


    就這麽穿過了重重的人影,緩慢地朝著蘇北三人的方向走了過來。


    單無瀾的眸子望著蘇北的那一頭白發先是一愣,心頭之間無數的思緒閃過,自己不在他身邊的這一段時間以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氣質的改變讓她近乎認不出這個男人了。


    但隨即便是被他身旁的那女子,強行衝淡了心頭的那一絲見到他的喜悅,淡淡地看了一眼姬南玨,又是瞥了一眼李子君,一直到走到了蘇北的身前,緩緩站定。


    “夫君,你一直不回劍宗,隻有無瀾來找你了。”


    “見到無瀾開心嗎?”


    清冷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溫柔,隻是聽在蘇北的耳朵中,卻大有深意。


    “嗯,無瀾還沒有看到有個人呢?哦?”


    “無瀾是不是在哪裏見到過這位,妹妹?”


    “......”


    單無瀾的眉頭輕輕一挑,而後眉梢逐漸地蹙了起來,這一句妹妹的字眼咬的格外的沉重。


    “夫君不為無瀾介紹一下嗎?”


    蘇北下意識地想要放開拉著南姬的大手,卻發現自己的大手已經被姬南玨緊緊地攥著,而對於麵前的女子的話語卻是充耳不聞。


    “咳咳,那個見到瀾寶兒自然是開心的,嗯,瀾寶兒之前應該見過姬寶兒的吧......”


    “你還記不記得不悔崖之下?”


    “......”


    蘇北的心情是複雜的,雖然已經向姬南玨坦明了一切,卻還是有一種被捉殲在床的感覺。


    看著似乎因為有些疲憊,帶著些許風塵的單無瀾,蘇北想要幫她整理一下有些散亂的衣衫,隻是可惜大手卻未曾從南姬的小手中抽的出來。


    “那個,姬寶兒,你能不能先鬆一下手?”


    他莫名有些心虛。


    姬南玨瞧了一眼單無瀾,死死地攥著蘇北的大手,好似宣誓主權一般,微笑道:


    “夫君,你還沒有替我們介紹呢?這個就是無瀾,妹妹嗎?”


    “......”


    一邊平靜的望著麵前紫衫的單無瀾,一隻手緊緊的抓著蘇北的手,另一隻手摘下了頭巾,露出了那張略顯中性卻極美的容顏。


    兩張容貌各異,卻均是傾城的容顏就這麽相互對視著,久久無聲。


    文人相輕,女子相妒,這是千百年來未曾變過的老理。


    聽到姬南玨的話語,單無瀾的眸子輕輕一凝。


    盡管知曉此人的修為境界極為高深,但第一次見麵又怎麽可能弱了勢頭?


    無論是在哪個方麵,於情於理自己都是蘇北的第一個女人。蘇北的第一次屬於自己,先來後到來看,她也是妹妹。


    更何況——


    盡管已經默認他的身邊注定不可能隻會有自己一個女人了,但卻也不能就這麽讓他輕鬆的蒙混過去,這樣他會覺得理所當然,而並非是自己的氣量大度。


    “夫君,這位就是南姬妹妹吧,在劍宗的時候就曾聽人提起過。”


    “現在想一想,在不悔崖之下確實有過一麵之緣。”


    “嗯,那個時候啊,夫君就總在我的麵前提起你呢。”


    “......”


    妹妹?


    姬南玨的鳳眸一挑,瞧了一眼蘇北,卻也微笑還禮道:


    “這一段時間同夫君就寢時,總是能聽見夫君和我談論妹妹。”


    “說,她是一個很懂事的女子,夫君的眼光確實不錯呢,若是能將妹妹娶回家中,想來是個極佳的助力。”


    蘇北的麵色古怪,自己什麽時候和她說過這話?


    這兩個女人在打什麽啞謎?


    姬南玨放開死死拉著蘇北的小手,過去便是拉住單無瀾的手,笑道:


    “哎!早就想同妹妹見上一麵了!”


    手心傳來了冰涼的感覺,她努力的讓自己臉上的笑容洋溢的更真實一點。


    單無瀾也同樣是緊緊地攥著她的小手,麵對微笑道:


    “我也一樣啊!”


    而後二女展開了親切的交談,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分別多年的好姐妹!


    明明闊別已久,再次見到九師妹,蘇北應該感覺到開心,然而此時此刻的嘴角卻略微有些抽搐。


    身旁的李子君雙手拖著臉頰,一臉看好戲的模樣,看到蘇北的眼神朝著自己瞧過來,瞬間便是別過頭去,裝作什麽也沒有看到。


    平日裏,在自己心目中孤傲的單無瀾一改往日的清冷,自己什麽時候見到她這麽熱情的樣子?


    而姬南玨的那個假到極致的笑容更是讓蘇北整個人感覺瘮得慌。


    虛偽!


    虛偽至極!


    “第一次見到南姬妹妹,還不知道給妹妹帶些什麽禮物。”


    “嗯,這桃城最美的就是桃花,想來,也唯有這桃花方能配得上妹妹。”


    “這一朵無瀾隨手折的桃花就送給妹妹了。”


    “......”


    單無瀾眯著眸子,皮笑肉不笑的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了一株蓄謀已久的桃花,一瞬間濃烈的桃花香氣便是撲鼻而來。


    姬南玨的臉色瞬間發白了一下,伸手捂著鼻子,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阿嚏——”


    單無瀾見到這一幕,神情瞬間便是‘慌亂’了起來,眉宇之間滿是關切之色的看著姬南玨,上前一步,想要去拍拍她的肩膀,不經意之間,手中的桃花離得姬南玨越來越近。


    “妹妹這是怎麽?臉色這麽白?”


    “是不是受了風寒呀,明天死了怎麽辦?”


    “......”


    姬南玨麵帶冷笑的看著單無瀾,現在她確認麵前這白發女子絕對是知曉自己對桃花過敏,方才故意如此,向後退了一步,淡淡道:


    “謝謝妹妹的關心,姐姐還死不了。”


    “妹妹的好意,心領了。”


    “隻不過姐姐對這桃花過敏,就不收妹妹的這片心意了。”


    “倒是妹妹一個人在外麵閑逛,一不小心摔死了多危險?還是截肢躺在椅子上比較安全一些。”


    “......”


    單無瀾踏前一步,晃了晃手中的桃花,一臉‘驚訝’道:


    “妹妹竟然對桃花過敏?”


    “無瀾不知道呢,隻是夫君曾經說過最喜歡桃花了。”


    “想要在不劍鋒之上種滿桃花,一年四季皆是洋溢著桃花香,南姬妹妹對桃花過敏可怎麽辦呀?”


    “要是死了......”


    姬南玨的眸子瞬間便是陰冷了起來,隻是蘇北就在自己的身邊不好發作,冷淡地看了一眼單無瀾:


    “是這樣嗎?”


    “姐姐怎麽記得剛來桃城的時候,夫君第一句話就是‘該死的桃花’呢?”


    “嗯?夫君?”


    單無瀾一步踏前,來到了蘇北的麵前,眸子淡淡地看著蘇北,幽幽道:


    “夫君,你說過這句話嗎?”


    “無瀾怎麽記得夫君說過‘為無瀾搖一樹桃花’呢?”


    兩道冷厲的眸子相互對視著,皆是不甘示弱地拉著蘇北的手,一邊一個。


    空氣中滿是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桃城街道上的一眾人皆是朝著角落望去,看著兩女死死拉著一名男子的樣子,羨慕的直淌大鼻涕。


    紛紛將目光投向局促不安的蘇北,有人惻然有人搖頭,搖頭者不恥,惻然者心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女眯著的眸子視線終於分開,而後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蘇北,異口同聲,帶著陰惻惻的語氣道:


    “那,夫君到底是喜不喜歡桃花呢?”


    蘇北猛地咽了一大口的吐沫。


    這是送命題啊!!


    無論回答是與否,絕對都要得罪一個。


    怎麽想,吃虧的都是自己。


    眼看著自己在不管一管,這倆人就要大打出手,保不準還會薅頭發,扇嘴巴子什麽的,雖然自己愛看,但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女人相互之間有這種敵視的情緒。


    蘇北虎軀一震,在兩女震驚的目光中,一聲大喝,道:


    “夠了!玩完沒有!”


    伸出手一把攬過單無瀾,從她的小手中抽出大手,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身下!


    啪——


    緊接著又是在姬南玨的驚呼之中,同樣揮出了大爪子,而後就這麽席地而坐,將她們兩個放在了自己的兩腿之上,恬不知恥的開口道:


    “你們就這麽對待為夫給你們的承諾嗎?”


    “怎麽?姬寶兒,眼睛瞪得那麽圓,還想要打我嗎?”


    “還有你!瀾寶兒,平日裏也沒見你對待什麽事情這麽上心過?這麽久沒見麵,你問的第一句竟然不是夫君的頭發怎麽變白了啊?就在這裏吃醋?”


    “痛心疾首!世道如此倉皇......”


    蘇北可不想說什麽‘我蘇北何德何能’這種劉皇叔的屁話。


    身為一個男人,這修羅場就這麽發生在自己的眼前,爽是真的爽!


    但為了保證自己的家庭地位,還是要拿出威嚴來。


    於是蘇北麵容沉重,語重心長的攬著兩女纖細的腰肢,幽幽道:


    “你們知道錯了沒有!?嗯?”


    “就算是為了為夫,也要好好相處啊......”


    說完這些話後,看著兩女似乎在思考的樣子,蘇北的心中暗自鬆了一大口氣。


    果然,問題回答不出來的時候就不要回答,將話題轉移出去就好了!


    單無瀾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明夫君心裏就爽的不行,還在這裏轉移話題?


    “無瀾知錯了,一定會同南姬妹妹好好相處的。”


    伸出纖細的胳膊便是摟住了蘇北的脖頸,一隻手狠狠地掐著蘇北的耳垂。


    姬南玨攬著蘇北的腰肢,小手使勁地掐在了蘇北的腰間軟肉處,同樣好似臣服在了蘇北的y威之下,帶著‘觸動’道:


    “南姬也會同無瀾妹妹友好相處的......”


    蘇北咧了咧嘴角,大手便是將兩女的小手拉在了一塊,讓她們相互握住:


    “握手言和!”


    果然,書中說的王霸之氣根本就不存在,哪來的虎軀一震,所有女人皆是倒頭拜服的?


    姬南玨同單無瀾相視一笑,握了握手。


    二女直挺挺的坐在蘇北懷裏,看著對方,一樣的笑靨如花,美不勝收。


    隻是從不斷有青筋湧現的兩隻小手上可以看得出來,兩人正在經曆一場難以言喻的較量。


    “無瀾妹妹,你的修為還有待提高呀,身體這麽虛弱,可是不要可哪亂跑了,不然突然死了夫君定然會很傷心的。”


    “是呀,南姬妹妹,你的身子好冰涼啊,一點要好好呆在夫君的身邊,不然至陰發作了,凍死了怎能麽辦?夫君肯定會難過的。”


    蘇北:“......”


    ......


    官路上,惹眼的三女一男朝著桃花塢的方向走去。


    各有千秋的女子一左一右緊緊地攬著中間男人的肩膀,一名溫婉的女子,懷中抱著一個一人高的劍匣子,默默地跟在三人的身後,


    路上的行人見到這一幕,皆是一臉的古怪之色,男人看到了不由得羨慕嫉妒,然而在看見了那男子的長相之後,就開始暗自神傷,將嫉妒化為了崇拜。


    “男人能活成這個樣子,真他娘的夠本了......”


    “我詛咒他求不到桃花泉。”


    “......”


    日杳隱西,鶯蟬對鳴。


    這一路上,蘇北聽著單無瀾講述著劍宗的種種趣事,以及這一段時間為了尋找自己所經曆過的事。


    直到單無瀾講到了,關於一個老叫花子的故事,蘇北的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


    “你是說那老叫花子每十年都來這兒澆一次逆玄液?”


    “那桃樹是他的愛人?”


    “這倒是有趣得很。”


    單無瀾歎了一口氣,麵色複雜的開口道:


    “都說修仙應該舍棄情感,可是沒了情感,修仙又有何用?”


    “那女子也不曾想到,此去一別,便是一百年。”


    “待至學成歸來的少年出關後發才發覺,世上早已經過了百年,那個同他有過約定的女子,早已經化為一捧黃土,空留一株桃樹在人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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