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車從淺滄家公寓樓底駛出,向著警視廳總部返回。


    從淺滄家拜訪完畢的中村警官和關口助手踏上了返回警視廳的路,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走訪調查可以說是無功而返,因為從這裏獲得的一切情報都與他們調查的其他人毫無差別,雖說他們來之前已經做好了一些心理準備,但還是不免有些失望。


    大概也能猜到每一個目標都會是差不多的情況,很難有什麽進展,但為了打消那萬分之一得到新情報的可能性,還是要一路奔波地跑去問話調查,要是能查出來什麽東西也就罷了,可每次都是同樣的結果,實在是很打擊他們的積極性。


    不過,能在每個接觸過的人心中留下幾乎完全相同的,既不正麵,也談不上負麵的印象,不得不說伊藤晴真是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所以說,女人啊,不管年紀大小,穿什麽用什麽,她們最大的特點就是永遠讓你看不清,難以琢磨,撲朔迷離。”


    “前輩,感覺這聽起來和辦案子差不多啊。”


    “嗯,一點沒錯,所以說真正能駕馭女人的人,拉到警界來抓人破案肯定也是一把好手,你想想,連這麽複雜的女人都能遊刃有餘,那應付幾個犯罪分子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小事一樁嘛,嗬嗬。”


    中村坐在副駕駛上,扯開了領帶,翹著二郎腿,把座椅往後調了不少,嘴裏斜叼著一根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和他的助手兼新人大談特談前輩的人生經驗,那樣子和之前淺滄家裏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我跟你說啊,關口,我以前念書的時候就聽那些女生說,她們就喜歡那種有反差對比的男人,我一開始還不明白,後來才知道什麽意思。”


    “哦?說來聽聽,您後來是不是就憑這個遊走女人之間,變成情場高手了?”


    “開什麽玩笑!你知道她們說的反差是什麽意思嗎?就是那種說話辦事生人勿近,人前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對自己女朋友卻是溫柔體貼,噓寒問暖的樣子,嘁,女人啊……”


    “其實這也不難做到啊,您隻要先裝作冷若冰霜的樣子吸引來女生,然後在和她的約會中和之前的樣子形成對比,一反常態,那不就能抓住女生的心了?這其實不難的吧?”


    “哈哈!”中村幹笑了兩聲,“一開始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所以我穿上筆挺西裝,噴香水修胡子,頭發梳理打蠟,連蒼蠅站上去都能跌骨折,然後我發現那些之前對我看都不看一眼的女生現在……依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怎麽會這樣?”關口苦笑道。


    “嗯,問得好,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中村一拍大腿不滿地嚷道,“後來這個習慣就不知不覺養成了,外人麵前總是情不自禁地裝出不苟言笑的樣子,顯得一副公事公辦,一本正經的樣子,然後等沒了外人立刻原形畢露,嗬嗬。”


    “嗯……”關口看了看車裏雲霧繚繞的樣子,心說前輩你的原形也未免太隨意了點,讓我這個不抽煙卻吸二手煙的很難辦啊。


    “也許……她們的前提是要長得帥?”


    “你是說我長得不過關?”


    “絕無此意!”


    “算你小子識相……嘿嘿嘿……”中村咧嘴大笑起來,現在就連最後一絲深沉嚴肅的樣子也一掃而空了……


    盡管私下裏中村顯得很不著調,但是在工作的時候他可絕不是這副樣子,作為他的下屬關口對前輩還是非常尊敬的,無論從能力上還是待人處事上,他都稱得上是一個優秀的警官,想到這,他又不由得想到了手頭的案子,於是想中村開口問道。


    “前輩,對於這場謀殺案,你目前有什麽思路嗎?我們畢竟也走訪了這麽多嫌疑人以前的同學朋友了……”


    “注意哦,朋友這個詞是不恰當的,她從來就沒有什麽朋友,隻有同學,而且也知之甚少。”


    “啊……是是是,那您……”


    “還沒有,女人心是難以捉摸的,犯罪案件是撲朔迷離的,女人犯下的案件更是一團亂麻啊,現場的具體情況媒體隻報道了很少一部分,剩下的一是出於保密,二是防止恐慌,因為現場實在是……”


    關口正想提醒一下上司這樣歧視女性不好,就被他的話頭吸引了注意力:“很血腥?因為被子彈擊穿太陽穴?”


    “不,是很詭異。”中村向前坐直了身子,神情忽然嚴肅起來,這是他認真分析案情時候的樣子,“長穀川京介是用右手舉起左輪手槍,抵在太陽穴上然後扣動扳機的,他的慣用手就是右手,不是死亡後人為挪動屍體擺出的,槍口周圍也有火藥灼燒的痕跡,僅從這一點上來看無疑是自殺,但是別墅裏所有人,同樣也是這個死亡方式,這就很奇怪了。”


    “他的秘書、司機、保鏢也是同樣的嗎?”關口問道。


    “一模一樣!”中村斬釘截鐵地回道,“以慣用手將左輪手槍抵在太陽穴上然後開槍,所有人都是同樣的死亡方式,就好像集體商量好了那天那刻一齊用這個毫無新意的方式了結生命,最重要的是,算上長穀川京介,別墅裏一共有八人,八個被害者,但是左輪手槍隻有六發,現場的技術人員證實了所有所有子彈都是從那把手槍中打出來的。”


    關口正處於震驚中,中村換上了老太太給孫子講鬼故事的口吻悠悠繼續說道:“想象一下那個畫麵,他們排好順序,就像便利店裏等待結賬時排著隊,一人,一發,不爭不搶地,一個接一個地,就像著了魔地舉槍自殺,前一個一聲槍響倒下後,下一個不慌不忙地撿起槍重複那個動作,等到沒有子彈了,輪到的這個人還耐心十足地裝上子彈,然後,砰!”


    盡管車外是豔陽高照的大晴天,關口還是出了一腦門的冷汗,他擦了一下額頭,感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要說血腥真的不血腥,和什麽碎屍案血漿遍地的案發現場比起來這算得了什麽?關鍵是這種詭異的氣氛,實在是……


    “哈哈!新人啊,你要學的還有很多!現在想這些沒太大用,我們的任務不是分析現場,是查找嫌疑人伊藤女士,拿出點和女人打交道的經驗來抓住她,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有和女人打交道經驗的是您不是我啊,雖說也都是一些失敗的經驗……”關口小聲說道,他趕忙轉移話題,“在那麽多人眼前詢問調查還是頭一次啊,淺滄女士朋友不少啊,我看還有外國人,還好他們沒大驚小怪的,要不然肯定搞得我也緊張,話說這場景總讓我回憶起警校時上課的時候,一邊的教授總準備時刻挑你錯。”


    “除了那個外國女人,剩下的都是rb人嗎?”中村忽然開口道。


    關口很奇怪他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您問我嗎?我也不太清楚,那些人裏自始至終隻有一個人說了話,日語很標準啊,好像還有……還有點……”


    “大阪口音,我聽出來了。”中村點點頭,“不過我覺得他不是rb人。”


    “為什麽?”


    “直覺。”


    “前輩啊,把一切推給直覺真的好嗎?辦案都要講證據呢。”


    “所以說你是新人我是前輩。”中村擺出一副老資曆的樣子,“很多時候直覺這樣的第一反應反而要比經過推理得出的結論更靠譜,因為你眼睛接收到的信息會自動被大腦整理歸納,經過潛意識的深層邏輯推理形成模糊的,朦朧的,大致的概念,警察辦案實際上非常依賴直覺的,等你幹久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唉……”關口無奈地歎口氣,“那直覺能不能幫我們找出點線索來趕快結案呢?”


    ……


    在無數人布下天羅地網的同時,他們的目標人物卻在一間小旅館昏暗的房間中忙著自己的事情,在拉上窗簾的房間中,台燈的燈光下,伊藤晴正認真地翻閱著一本厚厚的同學錄。


    正如周國平曾說:“我天性不宜交際。在多數場合,我不是覺得對方乏味,就是害怕對方覺得我乏味。可是我既不願忍受對方的乏味,也不願費勁使自己顯得有趣,那都太累了。我獨處時最輕鬆,因為我不覺得自己乏味,即使乏味,也自己承受,不累及他人,無需感到不安。”


    她很喜歡這種環境,uu看書.uuanshucm 獨自一人,無憂無慮,隻需要和自己打交道,在他人的目光中令她有種被聚光燈直射的不安和惶恐感,這也是她性格孤僻的表現之一。


    她不由得回憶起幾天前那個她在咖啡廳裏遇見的男生,為什麽他可以感知到我?他是不是有什麽特殊能力?但是,她立刻將這些疑問扔掉,反正都不重要了,他已經是一個廢人了,大腦變成了一台運轉過度宕機的計算機,失去自我意識,對她再也沒有什麽威脅了,也無需擔心他泄露自己的秘密。


    她有些動搖,就這樣把一個無辜的路人變成了空洞的軀殼,隻因為他看見了自己嗎?


    為了複仇,她已經不擇手段了。


    但是看到畢業照上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她心中複仇的怒火又熊熊燃燒了起來,蓋過了一切動搖的情緒。


    這是她高中的畢業照,如果司維看到這張照片,也會發現她這麽多年來幾乎從沒變過,從高中到大學,時間的流逝似乎並沒在她臉上留下什麽痕跡,還是麻木,神色黯淡無光,沒有笑容,眼中空洞無神。


    這不是因為大學的生活不好,隻是高中時曾受到的傷害太深,甚至會折磨她一生。


    同學錄上記下了每一個同學的聯係方式和地址,但她找到長穀川京介並不是從同學錄裏找到地址的,是因為他本身就是有名的富豪,住的地方人盡皆知,某種意義上算是槍打出頭鳥。


    而找到接下來的目標,就需要費點心思了……


    人,總歸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無論是作為,還是不作為。


    她心裏這麽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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