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坐在寬大的實木辦公桌後,桌上的咖啡正冒著熱氣,濃鬱的味道輕輕飄散開來,她端起杯子輕酌了一口,然後放下,用鋼筆在桌上的文件末尾簽上漂亮的字體。


    辦公室內隻有她一人,左方是書架,右側是沙發和茶幾,正對著門口的是辦公桌,後方的沙發椅轉個身就是巨大的落地窗。


    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麵前的落地窗前透過來明媚溫暖的陽光,盡管這是通過空間技術嫁接過來的,是地球上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的陽光,投入這片亞空間,愛麗絲城。


    作為愛麗絲城的城內事務負責人,她的地位就好比一個城市的警備司令部最高負責人一樣,每天的文件簽署,工作匯報,下屬安排都是忙不完的,能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安靜地喝杯咖啡都是難得的享受,說起來,她想到了當初奧莉薇婭給她分配這個任務時,說好的清閑活兒完全就是騙人嘛!


    “當初為什麽讓我來當城務官的?難不成就是看上了我和城市同名?”她小聲嘟囔著,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脖子。


    新生派的最大特點就是絕大部分的人都年齡不大,從平均年齡這點來看很對得起新生派這個名字。最小的十七八歲,最大的也不到三十,每當看見這麽一群年輕人聚在一起,你就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活力”、“激情”、“創造”等經常和年輕人聯係到的詞,愛麗絲自然也不例外。


    二十八歲的年紀在新生派中真的算是“老人”了,不過城務官這樣的要職交給太年輕的人來擔任確實讓人放心不下,新生派中除了奧莉薇婭和葉冬青,年紀稍大的就隻有愛麗絲了,但是那二位一個是主席女士一個是私人秘書,兼任城務官實在不方便,所以愛麗絲作為一個老資曆自然是最適合的了,在她走馬上任的時候奧莉薇婭也是這麽和她說的,雖然接受一個年齡還比自己稍小的女生的職務調動總感覺有些違和感就是了……


    她看了看手表,這個時間點下屬早就應該把今天的出入境人流統計報告交上來了,但是直到現在自己的辦公室門還沒被敲響。她皺著眉頭想了想,也對,今天是注冊夢境師考試的日子,事情比較多,人群流動也比較複雜,檢測統計起來有點麻煩也是很正常的,她打算等會下屬過來遞交報告的時候好好指點一下,提醒他這樣的重要日子準備工作要提前做好,不然一遇到事情總是手忙腳亂。


    不過沒人因為工作來打擾她的時間是很寶貴的,她不打算浪費,愛麗絲把金色的頭發梳理了一下,給皎潔白皙的麵容補了補妝,理了理長時間坐辦公桌弄皺的衣服,一邊俯視巴別塔總部下的城區,一邊心裏計劃著下班後到中央廣場上找一間咖啡廳好好看會書。


    正在她欣賞城市景色的時候,忽然發現了有什麽不對。


    廣場上的人太少了,不,是幾乎沒有了。


    情況不對,無論什麽時候,除了休息時間,愛麗絲城內從來不會冷清,尤其是中央廣場,組織休假的士兵、特工、內務人員都會來這裏放鬆,可是現在下方幾乎空無一人,即使是零星幾個人影,也看上去很奇怪,更像是監視盯梢的特工!


    “我可不記得下達了戒嚴令,這麽多人都到哪裏去了?”


    她心中一緊,感覺自己遇上了一些很嚴重的事情。


    她立刻轉身回到辦公桌前,拿起城務官專用的電話,撥通了絕密路線:“這裏是愛麗絲,通行代碼idod-nxlt-iepe-8493,我需要知道下麵的廣場上發生了什麽事情?是誰下令戒嚴的?沒有我的命令為什麽派遣特工……”


    她說著說著就停下了,因為電話裏根本沒有人回複,她撥通絕密路線後直接開口,都沒注意到電話裏根本沒有人聲回複。


    她撂下了電話。


    沉思良久後,她從辦公桌下層的抽屜中取出了一把袖珍手槍放入口袋。


    “情況不對,難不成是外敵入侵?不可能啊!這裏是亞空間,沒有特殊的空間科技都找不到進來的路,怎麽可能……”


    她剛取出手槍,正想出門查看情況,辦公室的大門就毫無征兆得被打開,確切地說是一把推開,砰的一聲,沒有敲門,沒有詢問,什麽都沒有,這是很失禮的舉動,但是愛麗絲沒有在意這點,她在意的是為什麽進來的人都是全副武裝的內務部隊,而且槍口是直接指向她的!


    內務部隊是愛麗絲城中僅有的武裝力量,之前說過,這裏相當於大後方,組織的老家,沒人會在老家駐紮重兵的,但是保安還是要有的,內務部隊就相當於愛麗絲城的警衛和保安了。


    她滿臉怒容,正想開口嗬斥這些無禮的人,就看見士兵後方自動讓出了一條路,一個年輕人深色冰冷,壓抑著憤怒和敵視大踏步地走了過來。


    “林諾?林秘書?這些內務部隊是你帶來的嗎?你想幹什麽?想造反嗎?根據組織武裝部隊調遣條例城內除了主席女士就隻有我可以調動!更何況這還是我直屬的部隊!”


    她憤怒地咆哮說道。


    “奧莉薇婭?還有你?你們這些一丘之貉就別再拿那些一紙空文來壓我了!”林諾毫不示弱地反擊回去,“把組織的信條當廢紙的人還有資格說我?刺殺卡維爾先生,讓新生派大權獨攬,讓整個組織成為你們的一言堂?想的真美啊!別做夢了!”


    “你說什麽?”愛麗絲不敢相信她剛剛聽到了什麽,“刺殺?”


    “卡維爾先生剛剛被確認搶救無效死亡了,但是你們的陰謀詭計也到此為止了,我現在指控刺殺行動是你們新生派一手策劃的政治謀殺!所有新生派成員立刻被收押看護,真相水落石出前所有人不得離開!”


    愛麗絲憤怒地大聲說道:“你憑什麽指控我們所有人?證據呢?推理呢?什麽都沒有就滿腦子妄想地來關押我們?知不知道組織沒了我們還怎麽運轉?這種毫無道理的指控我看是你想政變掌控全局的陰謀才對吧!”


    林諾已經出離憤怒了,他沒有辯解,直接武斷地說道:“這場刺殺行動的最大受益者除了你們派別還能有誰?少在這辯解了!整個新生派現在都是嫌疑人,包括你在內,愛麗絲,我現在宣布你被軟禁了,真相水落石出前你不得踏出這一層樓,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還補充了一句:“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地球沒了誰都能照樣運轉,別以為沒了你們這幫人組織就玩不轉了!”


    愛麗絲雙手因為憤怒顫抖,但是直屬她本人的內務部隊現在聽命於林諾,她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冰冷的槍口在提醒她武力對抗是毫無出路的,身居高位的她從沒這樣被對待過,她感覺渾身的血都在往腦子上湧。


    “我還要提醒你一下,衝過來挾持我然後揚長而去的計劃是行不通的,你右手放在腰間,身體側過去,用左側麵對我們,把右側藏到身後,是想從衣服右邊的口袋中掏槍嗎?你的衣服右側衣擺偏下,說明口袋中有重物,重心前移,準備一步翻過桌子衝到我麵前把槍口頂在我腦門上?別耍小聰明了,我不想對你們怎麽樣,我隻要查出真相,你再怎麽做都沒用的,放棄吧!”


    愛麗絲麵色一沉,連這都被發覺了。


    “曾經的新生派精英,受過的嚴格訓練真是派上用場了啊……”愛麗絲冷冷地諷刺道。


    “對付一群陰謀家,自然要無所不用其極。”林諾毫不在意對方的諷刺,“更何況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在嚴酷的訓練中掌握的,我想用來幹什麽那是我的自由。”


    “你才是陰謀家。”愛麗絲反擊道。


    林諾沒有反駁,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愛麗絲,一揮手對士兵下令道:“封鎖這層樓,不許任何人進出。”


    他關上了門,士兵跟著他放下槍口轉身出去了,關門前的刹那他看見愛麗絲直視著他的冰冷眼神。


    ……


    政變帶來的影響還沒傳播到這裏,司維此刻關注的是他手上的卷子。


    “嗯……請結合幾何學論證夢境師腦波監控範圍的計算過程,需公式支持……喵的,這明明是幾何學!”


    他無奈地撓了撓頭,一邊奮筆疾書一邊想著,秦泊瑤曾經和他提到過,很多人都會想當然地以為組織中都是心理學家、腦科學家之類的,但是組織裏更多的是數學家、理論物理學家這樣的純理科,現在司維真是明白了,夢境師的世界本質上和常人以為的那種做夢是不一樣的,多元宇宙、腦波、混沌理論、物理法則、邏輯學……這些才是組織的主流。


    “下一題……請簡述你認為的,混沌這種概念在人腦中成為具象化個體的原因是什麽?”


    這道題就開始有些超綱了,或者說,對於注冊考試來說沒有“超綱”這個概念,因為連大綱都沒有嘛!人家考的就是你有多博學,司維聯想到秦泊仕那天給他不知放了多久的壓縮餅幹,他問有沒有過期,秦泊仕說沒有,因為連保質期都沒有怎麽會過期呢,他當時就很像拿這堪比板磚的壓縮餅幹拍死他,說起來下一次見麵一定要揍他,記住了……


    司維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這道題,這種問題連組織內的理論猜想都不統一,他沉思良久,下筆作答。


    “人腦對於超越的、形而上的概念的理解是很難做到的。舉個例子,在說起‘上帝’這個詞,很多人會自然而然地聯想到慈祥和藹的白胡子老人,或是頭頂聖光光環身披白袍的形象,實際上人格化的神隻是宗教中對於傳播的一種妥協,因為這種方式有利於沒有類似經曆和概念的人接受這種理論說法,便於傳教。


    實際上大多數宗教中的神都是作為一種形而上的超越概念存在的,正如我們不能以自己的認知評價‘上帝是一個善良的人嗎’這種問題,正確的說法是‘上帝就是善良本身’。


    我並不是宗教徒,也不是有神論者,我是不可知論者,實際上我所引用的例子隻是想證明,人腦對於一種超越自己邏輯的概念性存在,會根據自己的經曆、認知水平、知識儲備,形象化、具象化出一種在自己邏輯範圍內的近似化重塑。一個小孩麵對‘美麗’這個概念可能會在頭腦中想象出顏色豔麗的鮮花,一個單身漢對於同樣的概念可能會想到窈窕溫柔的淑女,一個畫家對這個概念可能會想到顏色線條構圖臻於完美的油畫,一個音樂家則可能想到音符和旋律形成完整的有機體的樂譜,這些從視覺、心理、美學、音樂的角度所帶來的感受都可以表達出‘美麗’的大致意思,但是什麽是真正的美麗?這是一種概念,是超邏輯的。


    就像康德哲學理論中的‘物自體’理論,我們看到了一個東西,比如一支筆,顏色是視覺帶來的,墨水香是嗅覺帶來的,剝離這些之後我們感知到了什麽?這支筆還有無限的可以剝離的東西,將這些全部剝離後,其最本源的存在就是‘物自體’。


    但是我們可能完全地認知到這種存在嗎?不可能的。uu看書 .ukanshuom因為受到感官、認識世界的方式的限製,甚至可以說認識世界本身這件事的限製,我們在認識到某種事物時,頭腦思維會自動對其進行加工,或多或少,不可避免,物自體的理論告訴我們,我們可以無限逼近真相,但永遠不可能到達真相。同理,概念這種認識,我們可以達成無限逼近統一的認知,但是永遠不可能完全吻合。


    每個人的思維都是獨一無二的,對於‘混沌’這種概念,物理學家會想到一個複雜多變的,受微笑變量驅使的係統,而沒有相關知識的人可能會先到一個小孩弄得一團糟的房間,但是本質上都是相同的,都是‘混沌’這種概念引發的。


    所以,‘具現化’本身就是我們對事物、概念、一切東西進行認知輔助的過程,從無形無質的概念變成有形有質的實體,這就是我們思維自發的轉換工作。


    以上。”


    ……


    司維甩了甩發酸的手,這麽一大長串論述,一氣嗬成寫下來,也算是作答順利了,作為一個哲學生他本身就對這些邏輯、概念、思維之類的東西得心應手。


    事實上,在他潛意識中,已經開始認同秦泊仕的理論了。


    歸納法帶來的科學觀似乎已經不能應用到眼前的一切了,夢境危機、混沌入侵,這些本身就反邏輯反常識反規律的存在,是顛覆的。


    “如果采用哲學的演繹法呢……能不能演繹出這背後真正的世界觀衝突,發現真理呢……”


    這念頭轉瞬即逝。


    司維重新投入了考試,準備麵對下一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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