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乾吃力的爬起身來,他發現自己出了不少汗水,睡在沾滿露水的草叢中,也不過如此。


    額頭上像是放著一盆炭火,口幹舌燥的感覺,幾乎令他吐不出一個字,過了許久,這才從夢魘中回到現實。


    迫不及待端起茶杯,接連喝過數杯涼開水,張紹乾清了清嗓子,對王長勝說道:“如此真實的夢境,我還是頭一遭經曆,時候不早了,咱們抓緊時間趕路吧。”


    荼國人煤礦入口所在的位置,處於兩座大山中央,周圍荊棘密布,人跡罕至。其間雖有供卡車行駛的泥路,但此次行動事關重大,走大路必然行不通,好在兩山之間的密林裏有條小河,水量完全能夠供小船航行。


    銀渝碼頭附近,泊著不少小型漁船,聽說張家總舵主要租船,漁民們便爭先恐後,要將自家的船隻無償借出。


    謝過漁民們的好意後,張紹乾用雙倍價錢,租來兩隻漁船,隨著木漿在江麵激起陣陣水花,漁船搖晃著身子,緩緩駛離了銀渝碼頭。


    站在船頭向四周望去,隻見江岸上到處是鬱鬱蔥蔥的樹木,一畦滿是淤泥的稻田中,幾個光著腳丫子的孩童,正興致勃勃的釣著黃鱔。


    日光已沒有先前那般毒辣,一團團形態各異的雲朵,慵懶的臥在瓦藍的天空中。


    一陣微風拂過,江麵隨即泛起微微漣漪,一群身著綠裝的鳥兒,徘徊於幾棵碩果累累的銀杏樹間,縱情享受著大自然的饋贈,它們口中那悅耳動聽的歌聲,則是對自然母親的回贈。


    “我們快到了,”孫萬盛抬起手臂,擦著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負責劃船的隨從,動作嫻熟的掌控著手中的木漿,兩隻漁船在江麵將身子一橫,平穩離開長江,來到了通往礦山的支流中。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一座碧波蕩漾的水庫,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這座水庫完全由自然的鬼斧神工而建造,其間魚類品種繁多,養活著附近不少漁民,按照地名,當地人稱它為梅溪水庫。


    “幾位是來釣魚的嗎?”岸邊一塊青色的岩石上,坐著位頭戴鬥笠的老人,一根用竹子做成的魚竿,被他粗糙的右手緊緊地握著。


    張紹乾示意隨從將漁船靠岸,他應道:“老人家,我們不是來釣魚的,聽說上遊的林子間,長有不少珍奇的草藥,因此特意過來看一看。”


    “年輕人,聽我一句勸,那林子裏很古怪,去不得。”老人是水庫邊土生土長的漁民,一般隻在過節時,去附近的鎮子裏,買些生活必須品,因此隻聽人說過張紹乾的名字,並未見過他長什麽模樣。


    “多謝老人家提醒,”張紹乾走下漁船,來到了濕滑的岸上,“向你打聽一件事情,荼國人的煤礦,是不是出事情了?”


    “幾位不是奉節人吧,”老人動作嫻熟的將竹竿一抬,一條巴掌大的鯽魚破水而出。“前些日子的那場大雨,實屬罕見,據從煤礦裏逃出來的人講,由於礦洞裏積聚了大量雨水,多數人都被淹死在裏邊了,後來的塌方,又堵住了唯一的主通道,由於土石量過大,荼國人最終全部撤離了煤礦。”


    張紹乾聽到撤離兩個字後,腦海中便浮現出了前幾日在江岸見到的情景,荼國人處心積慮,不惜大量人力財力,才建成了研究所,他們做此決定,想必研究所是真的進不去了。


    “謝謝老人家,那我們就不打擾您了,”張紹乾帶領眾人重新上船,不一會功夫,老人同那塊石頭,消失在了身後,偌大的水麵,唯見兩隻小舟,正孤零零向上遊駛去。


    “張總舵,聽那老頭的語氣,似乎不像是在開玩笑,要不咱們調轉船頭,回去再議對策,”王長勝明顯有些垂頭喪氣。


    “既然已經來了,就算進不去煤礦,我們也得到跟前去仔細瞧瞧,”張紹乾細細打量著碧綠色的水麵,他猛然間發現,越往上遊去,水的顏色也隨之在變深。


    孫萬盛滿麵愁容道:“張總舵,荼國人都已經放棄了,就算我們走進礦山內部,未必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萬一在遭遇塌方,咱們可就得全交代在裏邊了,我勸您還是再仔細考慮考慮。”


    “孫會長的疑慮不無道理,但是我心裏自有分寸,”張紹乾走到船頭,蹲下身來,他將手伸到了水中,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水溫異常的低,刺骨的寒意,瞬間襲遍整條胳膊。


    “這水有問題,大家都打起精神來,”張紹乾掏出手帕,擦掉手上的水,就在這時,隻見不遠處的水麵上,出現了幾片白色的物體,定睛細看,原來是幾條翻著肚皮的大魚。


    此時兩條漁船,漸漸臨近水庫邊緣,通往煤礦的那條小河,已清晰可見。


    “現如今真是什麽人都有,做什麽不好,非得往水庫裏放藥,這不是故意斷絕漁民的活路嗎!”浮在水麵的魚屍越來越多,抬眼望去,白花花一片,王長勝心裏,頓時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張紹乾隨手拿起身旁的網兜,撈起一條死魚,“這魚的確是中毒而死,從它的眼睛來看,死亡的時間,頂多也就半天。”


    “張總舵好眼力,”孫萬盛接過網兜,望著死魚繼續說道:“據我所知,此水庫最深處,可達二十多米,加上水麵又如此寬廣,一下子出現這麽多死魚,絕非一般的農藥所為。”


    兩隻漁船一前一後,相繼駛入小河,由於逆水的緣故,隨從們不得不使出渾身力氣,沒過多久,個個便已是滿頭大汗。


    “我們在原地歇會吧,”張紹乾待隨從將船靠岸後,使勁將係有棕繩的一截竹子,插入了河岸的泥土裏,這是漁民們祖輩相傳,靠岸泊船的法子。


    向上遊望去,隻見兩岸的樹木越來越多,濃密的枝葉,擋住了所有陽光,氣溫早已沒有先前燥熱,雖然時值正午,但視線中的景物,u看書 .uukansh.co 依然給人一種即將進入黑夜的錯覺。


    吃過隨身攜帶的幹糧,繼續逆流而上,眾人好不容易盼來一點從枝葉縫隙間漏下來的陽光,正當他們暗自慶幸時,河道驟然間窄了起來,漁船兩側的地勢,也變得異常陡峭,隨從們不得不將船槳從水中抽出,抵著峭壁前行。


    “呱呱呱……,”前方的水麵傳來一陣煩人的鳥叫聲,張紹乾一眼就認出了聚集在水麵的烏鴉。


    隨著漁船漸漸逼近,烏鴉們拍打起翅膀,兩隻漁船上方,瞬間遮上了一層黑幔。王長勝急忙抽出別在腰間的手槍,當他準備扣動扳機時,一道足有兩尺高的水牆,飛速向幾人所在的位置奔襲而來。


    “大家都抓穩了,”張紹乾話音剛落,水牆已撲上漁船,眾人全身被河水澆透,冰涼刺骨的感覺襲遍全身。


    烏鴉們喋喋不休的尖叫著,它們離開水麵後,並未飛遠。抬頭向上望去,樹杈上黑壓壓一片。


    張紹乾沒時間理會身上的河水,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烏鴉剛剛飛離的水麵,令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在這僅有一人深的河水中,竟然浮著條長達兩米的鱘魚。


    “難道是鱘魚想不開,到這裏來尋短見了。”王長勝將手槍別到腰間,隨手拿起網兜,看他的樣子,多半是要去撈那鱘魚。


    “快住手,”張紹乾一把奪過網兜,“王管事,切記不可魯莽行事。”


    突然間,鱘魚發瘋似的扭動起身子,它徑直朝上遊遊去,透過河麵泛起的大片水花,船上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它的身上捆有一條鏽跡斑斑的鐵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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