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蠱越聚越多,它們身上發出的綠光,照亮了木樓前的一大片空地,地麵上草鬼婆的影子依稀可見。


    由於年邁體衰,草鬼婆力不從心的鼓起腮幫,吹著羚羊角做成的號角。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些螢蠱隻是將草鬼婆圍在中間,並沒有對她發起攻擊,顯而易見,它們是被號角所發出的聲音吸引過來的。


    屋內隻有滿有為一人,鎮定自若的坐在桌前的一把藤椅上,抽著他那嗆人的旱煙。其他幾個人都透過門縫,目不轉睛的凝視著院子裏的草鬼婆和螢蠱。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王長勝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煙霧,這種苗寨獨有的煙草,氣味異常的濃烈,估計普通的小蟲子,都能被它給活活熏死。


    “你們城裏人不是無所不知嗎?看來多半是自己吹出來的吧!”阿水打小脾氣就很倔強,依舊沒能放下早上發生的爭執,說出這句話後,他心滿意足的走到桌前,用鄙夷的眼神向王長勝望來。


    王長勝是從來不會吃虧的人,哪裏受過這種嘲諷,隻見他挽起袖子徑直走到桌前,提起拳頭就要朝阿水砸去。


    “別生氣,別生氣,”方道長一邊對王長勝說著,一邊走到在兩人中間,隻見他抬手就給了阿水一記重重的耳光,“你個小兔崽子,手藝沒學會,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心眼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還對他們懷恨在心,還不快點給人家王管事道歉。”


    阿水吃了一耳光,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可疼也沒有辦法啊,總不能對自己的師父動手吧。再說了,就憑他,根本就不是方道長的對手,除了力氣大以外,對真正的功夫卻是一竅不通。


    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師父竟然還讓自己給那個一無所知的外地人道歉,心裏當然是千萬個不情願,“師父,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會給他道歉的。”


    見方道長已經做出那麽大的讓步,王長勝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於是他連忙勸方道長道:“方道長,道歉就不必了,若論誰錯誰對,剛剛也怪我一時衝動,這件事也不能全怨阿水他一個人。”


    “阿水兄弟,我替王管事給你賠個不是,這點錢你拿去買身新衣服穿,天也黑了好一會了,你師父也一定餓了,要不你去廚房煮點飯吧,”安曉倩笑著將銀子遞到阿水麵前,她一眼就能看出,方道長肯定是因為收了張紹乾的金條,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


    論實力,自己和張紹乾雖然略占上風,但是滿有為和方道長也絕非等閑之輩,如果真動起手來,還真猜不出誰輸誰贏。


    這次幾人來湘西的目的是為了找人,如果因為王長勝的衝動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先前的努力很有可能都得作廢。


    權衡利弊之後,安曉倩想出了這麽一個辦法。


    阿水哪裏見過這麽多的錢,他急忙接過安曉倩手中的銀兩,心中的怒氣瞬間也消散不少,他似笑非笑的提著一塊熊肉,徑直去到了廚房。


    幾人的目光重新回到門縫外的草鬼婆身上,隻見她依然用雙手捧著那個號角,用嘴向角筒裏邊吹氣。但號角發出的聲音,明顯比之前弱了不少。


    突然,號角聲戛然而止,隻見草鬼婆緩緩蹲在了地上,她用雙手吃力的推動著地上的一塊石板。


    隨著石板移動,地麵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那些螢蠱朝黑洞中蜂擁而入,沒過一會,全都消失在了幾人的視線中。


    “快出來幫忙,”草鬼婆聲嘶力竭地喊道,她重重的摔在地麵的石板上,人事不省的暈了過去。


    張紹乾一把拉開門扇,飛快地趕到洞口旁邊,他急忙蹲下身子,將移開的石板挪回原來的位置。


    “桂蘭呐!快醒醒,你可別嚇唬我啊!”滿有為焦急的呼喚著懷中的草鬼婆,他的額頭上擠滿了豆大的汗珠。


    滿有為叫了半天,見草鬼婆沒有絲毫反應,於是他對著煙嘴吸了一大口旱煙,朝著草鬼婆的臉上使勁吹去。


    “咳咳”,草鬼婆猛咳一聲,掙脫滿有為的雙臂,她吃力的站了起來:“你這死老漢,怎麽還想趁人之危啊!”


    “瞧你這話說得,剛剛若不是我出手相助,你早就去見閻王了,”滿有為輕輕搖了搖頭,一臉都是無辜。


    “黃婆婆,螢蠱去哪裏了啊?”安曉倩攙著草鬼婆走到屋內,將她扶坐在了椅子上。


    此時房間內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肉香味,連那隻平時看起來滿臉怒氣的白貓阿花,似乎也被肉香味所吸引,它一邊“喵嗚,喵嗚”的叫著,一邊向廚房走了過去。


    草鬼婆用手按著胸口,她上氣不接下氣說道:“製蠱不易,養蠱更是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仙娘留下來的聖物,自然得好好服侍它們,現在已經沒事了,進了我的地籠,它們對人就不會有威脅。”


    “你那號角怎麽回事啊?我怎麽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滿有為點燃桌上的油燈,揉了揉昏花的眼睛繼續說道:“這樣做,如果出了意外,可是會丟命的,得虧你這次運氣好,萬一那號角不是用來控製螢蠱的,恐怕你這會已經是一堆骨頭了。”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膽小怕事,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救大家的性命,雖然我已經活的夠久了,可這裏畢竟還有好幾位年輕人。”草鬼婆不屑一顧的望著滿有為,此刻她恨不得衝上前去,一把掐死這個醜陋的糟老頭。


    滿有為一時理虧,便沒有多說什麽,他起身來到樓梯旁邊,向那些形態各異大小不一的竹籠望去,隻見鼠蟻蛇蟲都靜靜地伏在籠底,沒有一絲要動的跡象。


    透過竹籠下的地板縫隙,隱約能夠看見一絲綠色的光亮,顯而易見,它們正是來自那些體型碩大的螢蠱。


    滿有為心知肚明,草鬼婆生來就是專門伺候蠱物的,能夠得到這麽多失傳已久的螢蠱,她自然是不容許旁人傷害螢蠱,如果一旦惹急了她,自己也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


    地籠雖然建的牢固,籠子裏外也都塗抹著專門驅蠱的藥物,但是草鬼婆已經年老體衰,她死後,這些帶有惡毒的蠱物,必將會威脅到周圍寨子裏的苗人。


    “飯煮好了,大家快來吃,”阿水累的是滿頭大汗,他端著一大盆紅燒熊肉來到桌前,“小阿霜,去拿筷子好不好,”他笑著對自己的師妹阿霜說道。


    “嗯,我這就去,”阿霜應道,她很快便從廚房拿來碗筷。


    王長勝早已被熊肉的香味饞的是口水直流,若不久前沒有與阿水發生爭執,他早就想跑到廚房去嚐嚐熊肉的滋味了。


    “王管事,快來吃啊,這紅燒熊肉比烤熊肉可好吃多了,”阿水笑著遞給王長勝一雙筷子。


    “是嗎,那我嚐嚐看,”王長勝麵露窘色的接過筷子,他萬萬沒有想到,阿水挨過方道長的一記耳光之後,似乎已經忘記兩人之間發生的不愉快;又或許,阿水隻是因為拿了安曉倩的銀兩,才會變得這麽“大度”。


    距離早上吃烤熊肉到現在,差不多已經過去四個時辰的時間,肚子也早已餓的咕咕作響。


    反正方道長也會吃熊肉,u看書 ww.uukansu阿水不至於為了報仇連自己的師父也一起帶上,他應該不會傻到給熊肉裏邊下毒,想到這裏,王長勝便用筷子夾起一塊色澤誘人的熊肉,順勢放到了嘴中。


    一大盆熊肉,不一會兒便被幾人吃的所剩無幾,這頓晚餐對於苗寨的人來說,簡直就等於是在過年。


    肉類食物在這裏是非常珍貴的食材,平日裏能有粗茶淡飯填飽肚子就不錯了,雖然山林中有數不清的飛禽走獸,可苗人多半時間都在田間裏勞作,隻有冬天空閑的時候,才會去山裏打獵。


    這盆熊肉是用當地幾種特有的香料烹製的,可以說隻有在青瓦寨,才能品嚐到如此獨特的美味。


    看到幾人臉上洋溢著愉悅之情,阿水也是非常高興,他帶上師妹阿霜,端著盛肉的木棚去了廚房。


    時間已臨近午夜,草鬼婆眯縫著雙眼說道,“樓上都是空房,你們隨便住就是,”然後頭也不回的朝樓梯拐角處的房間走了進去。


    她突然間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於是又背對著幾人說道:“差點忘了,你們誰也不能去那間上了鎖的屋子。”


    張紹乾等人早已是疲憊不堪,他和王長勝進到了正對著樓梯口的那間房子,安曉倩,阿瑤和阿霜則住在他倆隔壁。


    滿有為和方道長師徒,對這裏並不陌生,他們三人徑直去到了走廊盡頭的一間屋子裏。


    夜色正濃,木樓外晝伏夜出的昆蟲與動物,都在肆無忌憚的覓食;木樓內竹籠裏的那些鼠蟻蛇蟲,全都開始活躍起來,它們發出的各種古怪的聲音此起彼伏,使人倍感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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