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無忌雙眼被陽光照得睜不開的那一瞬間,五人齊齊出手,身形晃動間,五柄長劍分刺張無忌五處要穴。張無忌一驚,立時倒轉長劍,劍尖朝下,左手並成劍指抵住劍身內側,同時身形不住轉動,正是那招“蕩劍式”。


    宋遠橋五人腳踏天罡,身形在張無忌四周遊走不定。每轉換一次身形的同時,五柄長劍攜著凜冽的劍光朝張無忌刺去,一擊不中,則再次移動位置。張無忌不住轉動,五人的招式盡數被他擋下,眾人隻聽叮叮當當的交擊之聲不絕於耳,一個個瞧得目瞪口呆。


    何太衝等人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尋思道:“如此陣法,便好如十餘個高手一起對敵一般,尋常人萬難抵擋。但這輪轉王竟然絲毫不落下風,劍法之高,比自己厲害百倍,如此人物卻是明教教主,可歎可怕。”


    就在此時,場中形勢大變,隻見張無忌身處半空,長劍一起,使一招“天河倒懸”,但見劍尖亂顫,霎時間便如化為數十個劍尖,反而罩住宋遠橋五人上半身,劍光凜冽,當真好似月華傾落,天河倒懸。


    數招一出,旁觀的明教眾人群情聳動,但見張無忌劍走輕靈,光閃如虹,吞吐開闔之際,又飄逸,又凝重,端的是名家風範。


    韋一笑讚道:“好劍法,好劍法。老子本來以為老賊尼一手劍法夠狠夠辣,天下間再無任何劍法能勝過她。豈料武當派的劍法其勢如飛雲流水,論精妙之處還在峨嵋派的劍法之上。但如今見了教主的劍法,才知這些年一直坐井觀天。”他讚歎兩句,忽然眉頭一皺,對著殷天正幾人說道:“老白眉,教主所使的劍法是什麽來路?”


    殷天正見到張無忌如此表現,又驚又喜,忽聞韋一笑發問,登時一怔,心想:“奇怪,奇怪,無忌這孩子先前的劍法當中還能看出一絲武當派的影子,但是現在所施展的劍法,我居然沒見過。”他歎了口氣,臉上閃過一陣黯然之色,對著韋一笑緩緩地道:“老夫聞所未聞。”


    韋一笑一怔,道:“連你也不知道?”楊逍眼中精光一閃,忽然道:“或許我知道。”殷天正等人齊齊將目光對轉楊逍,隻聽他道:“楊某聽我祖父說過,他老人家當年學過一門曠世絕學,名曰‘大自在劍法’,共分九式九劍,欲強更強,乃是恒山那位創出來的。”


    韋一笑等人一愕,繼而恍然大悟的道:“難怪難怪,如此一來就說得通了。”周顛歪著頭問道:“楊左使,既然你祖父學過這門劍法,那他老人家怎麽不傳給你?”他知楊逍的祖父正是當年聞名天下的“神雕俠”楊過,可謂家學源遠流長,學到這門劍法的可能性十分大。


    楊逍尷尬一笑,他年輕之時自視甚高,學了一門“彈指神通”之後便加入明教,因跟隨陽頂天上大林寺挑釁的緣故,弄得與家裏人關係十分糟糕。哪怕後來醒悟過來,又因性子高傲倔強,不受其父楊爍待見,又如何能學到這門絕學?不過此事畢竟不光彩,是以楊逍訕笑兩下掩飾過去,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場中。


    張無忌緩緩將劍法施展開來,場上劍氣縱橫。隻見他東一轉,西一彎,手持長劍對著宋遠橋五人劍招薄弱之處搶攻,竟憑一己之力將五人壓在下風。莫聲穀道:“大哥,這小子內力既深,劍法亦厲,咱們無需與他硬拚。”張溪鬆道:“正是。七弟說得不差,看來唯有施展師傅他老人家新傳的劍法了。”宋遠橋凜然,眼中已全然沒了開始之時的笑意,朗聲喝道:“好。”五人劍勢一變,手腕抖動,劍尖緩緩在空中劃個圓弧,竟不約而同使出了張三豐傳授的“太極劍法。”


    張無忌見幾位叔伯改變打法,有心試試自己在這門劍法上麵的造詣,瞧瞧與幾位叔伯孰高孰低,當下劍勢也是一變,心中竟沒半點渣滓,以意禦劍,長劍每發一招,便似放出一條細絲,去纏在五人手中寶劍之上,細絲越積越多,似乎積成了一團團絲棉,將五柄長劍裹了起來。


    這劍法乃是張三豐苦心孤詣創出來的絕學,與天下各派劍理全不相同,別說那些武功低微之人沒見過,其中精妙高深之處,便是殷天正、楊逍等人也瞧不出來。眾人隻見宋遠橋五人將長劍舞成五個圓圈,圓圈有大有小,劍理如出一轍。但五人長劍一碰到張無忌長劍,當即好似那磁性不同的磁鐵一般,相互吸引。張無忌長劍往左,宋遠橋五人長劍齊齊往左,張無忌長劍往右,五人長劍亦齊齊往右,竟隨他方向而動,瞧得眾人大是驚奇。


    忽然,張無忌長劍一震,五柄長劍被他劍上那一股綿綿巨力蕩開,五人立足不穩,齊齊後退數步。隻聽張無忌收劍抱拳對著五人道:“張真人神技,晚輩拜服,這一場便不分勝負如何?”


    滅絕師太等人聽了又歡喜,又擔憂,聽他言語中對張三豐甚是推崇。想這“輪轉王”是何等人?堂堂一教之主,若非心中真的欽佩張三豐,又怎能對宋遠橋等人留情?否則豈非墮一世威名?但他適才以一敵五尚占上風,隻怕一身武功之精純,也隻有張三豐那等垂名七八十年的老怪物才能壓他一籌,若是六大派再糾纏下去,不死個幾十上百人,隻怕不能平息他心中怒火,不少人心下倒生了三分怯意。


    宋遠橋五人哪裏不知這是張無忌給他們留幾分情麵,不過他們都是磊落之人,當即抱拳還禮道:“閣下劍術驚人,我等卻是不如。這一場,是你明教勝了。”


    聽到武當派認輸,突然之間,四下裏萬籟無聲。六大派聚集各派弟子及豪士數千之眾圍攻光明頂,明教五行旗、天地風雷四門及原本天鷹教中人至少也有三四千人,竟不約而同地誰都沒出聲,便有人想說話的,也為這寂靜的氣氛所懾,話到嘴邊都縮了回去。


    張無忌精神一振,當即朗聲道:“六大派眾位英雄好漢,按照先前雙方所訂規矩,貴我雙方恩怨通過比武了結。如今咱們明教僥幸得勝,那麽依照約定,之前恩怨一筆勾銷,日後不得刻意尋釁挑事。”明教群豪聞言大喜,轟然答應。


    六大派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有些不知所措,最後隻好將目光齊齊對準滅絕師太與空聞方丈二人。空聞方丈如何瞧不出何太衝等人眼中的不甘,其實他心中也同樣不甘,六大派聲勢浩大的圍攻光明頂,結果卻被對方一人橫掃,傳揚出去,六大派勢必聲名大跌。奈何對方依足了江湖規矩,光明正大的贏了六大派,讓自己等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過了半晌,六大派當中忽有人高聲叫道:“咱們何必同這些魔教崽子講江湖規矩?一擁而上才是正理。”此言一出,六大派不少人應和道:“不錯不錯,空聞大師,還請您快快發令,咱們同他們拚了。”


    明教眾人齊齊大怒,周顛等人更是放聲大罵道:“去你媽的,原來所謂的名門正派就是這麽個德行?好,你們要戰,那便戰吧,老子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不少明教教眾更是握著兵刃對著六大派眾人冷笑不止,隻等張無忌一聲令下便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原本緩和的情勢登時又危急起來,場中更是喧囂一片,雙方喝罵聲不絕於耳,張無忌、空聞方丈等人均感無奈至極。暮地裏山腰間傳上來一聲:“阿彌陀佛!”,這聲佛號清清楚楚地傳進眾人耳鼓,又清又亮,竟一舉蓋過了雙方的爭吵聲,跟著腳步聲大作,顯是有大批人馬正快步趕來。


    眾人齊齊轉首朝廣場西北方向的台階望去,何太衝與身旁的崆峒五老對視一眼,低聲問空聞方丈道:“空聞大師,想不到少林竟還有後招,接下來究竟如何,還請大師示下。”空聞方丈一愣,心想:“此次我少林寺除卻三位師叔之外,能戰之人,盡皆到場。不知此行來人是敵是友?”一時間,竟有幾分驚愕。


    明教上至張無忌,下至普通教眾,盡皆色變。殷天正與楊逍對視一眼,均瞧出對方眼中的擔憂所在,他們均想:“六大派好生無恥,明麵上與咱們比武,想不到背後竟然還埋伏了一批人馬,這是要將咱們一網打盡啊!”


    便在雙方相互揣測之際,西北方的山道跨出一大群人。當先一個,乃是一名身穿大紅袈裟,手持九環錫杖的老僧。在他身後則是五名身披袈裟的老僧以及一大群僧人與裝扮各異的江湖豪士,瞧人數隻怕不下三四百。


    六大派高層一見打頭那名老僧,齊齊色變,空聞方丈笑道:“阿彌陀佛,原來是大林寺諸位師叔到了,快快迎接。”當下會同空智、空性二人率少林寺弟子上前見禮。六大派群豪本以為此次圍攻光明頂定會無功而返,此刻乍見強援,當真喜從天降,忙跟在各派師長身後上前見禮。


    不同於六大派的高興,明教上下莫不震動。殷天正銳目一掃,已認出來人身份,打頭那名老僧正是大林寺當代主持子明禪師,他身後五名身穿袈裟的老僧身份亦非同小可,乃是大林寺各堂首座。至於那群江湖豪士,雖無法認全,卻也認出一大半,其中有連環山莊莊主武穆、紅梅山莊莊主朱長嶺、西北狂刀門門主東巴讚、臨安玄素莊莊主李易峰等人。這些人雖在江湖上聲名不如滅絕等人響亮,卻也不容小覷,均為一流好手,分屬不同的門派幫會。單獨一家,別說明教不懼,便是六大派任何一家都可穩勝。但若是聯合起來,即便不如少林、武當這等大派,卻也不是華山、崆峒之流可比擬的。一時間殷天正等人甚是擔憂,好在他們知道張無忌身為大林寺弟子,而這些人又均為大林寺馬首是瞻,倒也略為心安。


    子明禪師與空聞方丈等人寒暄過罷,望著張無忌等人朗聲道:“大林寺住持子明,率同師弟子詹、子遠等,暨門下弟子,見過明教諸位好漢。”


    張無忌不敢怠慢,忙躬身行了個晚輩禮道:“老禪師大架光臨,晚輩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殷天正瞧著子明禪師尚比自己年輕許多的麵容,心中閃過一抹苦澀。說起來,子明禪師年紀比他還大上十餘歲,然瞧起來也就五十上下,可見內功深湛,駐顏有術,不愧為先天至境的大宗師、大高手。反觀他自己,四十餘年前跟隨陽頂天,與子明禪師交過手,雖然為他所敗,卻也不認為此生再無勝算。uu看書.uuknshu 然而四十多年過去,自己雖然也是絕頂高手,與之相較,卻是天壤之別。


    殷天正搖搖頭,將腦中雜念甩出,對著子明禪師拱手施禮,笑道:“殷天正見過諸位老禪師。”楊逍、韋一笑、周顛、彭玉瑩等人不敢怠慢,齊齊施禮,朗聲道:“見過諸位老禪師。”子明禪師先是深深的瞧了張無忌一眼,跟著望著殷天正笑道:“阿彌陀佛,殷施主,四十餘年不見,別來無恙乎?”跟著含笑朝楊逍等人一一點頭。銀葉先生韓千葉道:“久仰大林神僧清名,今日有幸得見,真乃三生有幸。”子明禪師笑道:“銀葉先生的大名,老衲也久仰多時了。”他甫一上場,便同交手雙方寒暄敘舊,語音祥和,令人如沐春風,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瞧得六大派不少低輩弟子及明教普通教眾目瞪口呆。


    少林寺僧人見子明禪師等人與明教上下寒暄,一個個內心十分複雜。尤其是空聞方丈,他耳聽得雙方喧擾不已,不由得心亂如麻,心想:“咱們少林寺與大林寺的差距當真如此大不成?否則向來桀驁不馴的明教中人,又怎會單單對著子明禪師他們執禮甚恭?”其實,他不知道當年明教上恒山挑釁,被大林寺毫無懸念的碾壓不說,更是見到了大林寺那深厚無比的底蘊,在心底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哪怕如今四十餘年過去,也不敢怠慢大林寺上下,更別說如今他們的教主張無忌隻不過是一個經由靈智調教了幾年的大林寺俗家弟子。


    張無忌硬著頭皮,頂著大林寺眾僧怪異的眼神,踏前一步,朗聲道:“未知諸位老禪師上光明頂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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