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素麵露不虞,心想:“咱們是去查屠龍刀的消息,怎能讓這個和尚跟著。”她剛欲說話,豈料一邊的殷無壽麵色一整,竟十分恭敬對著那僧人道:“原來是子遠大師,在下殷無壽有禮了。”說完,又對著旁邊那個白鹿寺的僧人笑道:“這位大師放心,子遠大師能與咱們同行,是咱們的榮幸。”子遠再次雙手合什,朝殷無壽行了一禮。


    得到殷無壽的保證之後,那白鹿寺的僧人又同趙半山與子遠寒暄幾句,一路將殷素素他們送到山門之外,這才轉身。


    一行人再次上路,不過這次卻多了一個和尚。在路上,殷素素趁子遠不注意,瞧瞧策馬奔到殷無壽身邊,低聲問道:“無壽叔叔,你幹嘛對那個和尚那麽恭敬?咱們此次去潭州,這個和尚不會壞了咱們的事罷?”


    殷無壽麵色一整,極為認真的道:“大小姐,你年紀尚幼,不曉得那僧人的來曆。咱們紫薇堂專門負責情報,那你應該知道這幾年,有一名僧人一直在查探這些慘案的凶手。”


    殷素素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道:“難道他便是那個僧人?”說完,甚是詫異的打量了子遠幾眼。


    殷無壽又道:“這不是重點,你沒聽白鹿寺那位大師介紹麽?這位子遠大師出身大林寺,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其中的厲害罷。”殷素素身子一僵,隨即恢複正常,將聲音又壓低幾分,問道:“我想不明白,為什麽你,還有爹爹、師叔他們對這個大林寺如此忌憚。”


    殷無壽麵露複雜之色,反問道:“大小姐,我問你,你覺得咱們天鷹教實力怎麽樣?”殷素素傲然道:“那還用說。”


    殷無壽又問道:“那明教的實力呢?”殷素素不解他為何如此問,卻還是答道:“明教實力雖強,但是他們如今亂成一團,也就跟咱們天鷹教不相上下。”


    殷無壽搖搖頭歎道:“不,你錯了。一直以來,同咱們作對的,隻不過是五行旗而已。若是明教光明左使楊逍以及青翼蝠王等人聯合起來,咱們天鷹教可不是對手。可想而知,全盛之時的明教實力該當如何強大啊!”


    殷素素點點頭,道:“這麽說的話,明教倒還真是了不起。”她依稀記得小時候在光明頂時瞧見的明教盛況。殷無壽接著道:“大林寺的僧人久不再江湖當中走動,即便有大林寺的僧人行走江湖,也多是為了治病救人,並不參與到江湖門派之間的恩怨當中,是以世人漸漸忘卻了大林寺威壓天下的盛景。”


    殷素素眼露狐疑之色,低聲道:“無壽叔叔,你開玩笑罷?難道那幫和尚比少林寺的賊禿還厲害?”


    殷無壽嗤笑一聲,麵露不屑的道:“少林寺的和尚跟大林寺的高僧比起來,提鞋也不配。十幾年前,那會兒我還是橫行西南一帶的大盜。當時陽頂天陽大教主尚在,明教屠門滅派,以一教之力攪動整個江湖,一時間風頭無兩。”


    殷素素對這些江湖秘聞最感興趣,眼睛睜得極大,靜靜的聽著殷無壽訴說明教當年的威風。殷無壽侃侃而談:“當年我作為江湖大盜,最佩服的便是慕長清與龍嘯天二人。他們一個是南六省總瓢把子,一個是北七省總瓢把子。當年咱們這一輩人提起這兩位,誰不豎起大拇指稱讚一聲:好威風。”


    殷素素眉頭一皺,不知道殷無壽為何提起這兩人,好似這跟那個大林寺的子遠大師沒多大關係。不過他瞧平時沉默寡言的殷無壽難得願意開口,便靜靜的聽著。


    殷無壽道:“想那慕長清,一手‘幻影劍法’縱橫南六省無敵手,無論是現在的海沙幫、巨鯨幫也好,還是已經被滅派的七星幫、五湖門也罷,盡皆臣服在其麾下。可就是這麽一位人物,卻被明教逼得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連江南都不敢回。”


    殷素素瞪大了雙眼道:“如此說來,當年的明教豈不是天下無敵?”


    殷無壽笑道:“莫急莫急,大小姐,請聽我慢慢道來。”他似是說累了,提起纏在馬身上的羊皮袋子,仰頭喝了幾大口水,咂咂嘴,接著道:“一開始,大家都這麽想。就連明教之人,也覺得自己能夠橫掃武林,所以將目光對準了恒山大林寺。當時整個明教高層盡數出動,擺明車馬,一路毫不掩飾,浩浩蕩蕩往恒山而行。”


    他說道這裏,聲音漸高,旁邊的趙半山等人被二人所談的內容吸引,不由得放緩速度,側耳傾聽。


    殷無壽又道:“故事從這裏開始便發生戲劇性的轉折。當時無數人馬,一波接一波阻攔明教一行人。數日之間大戰數十場,卻依舊阻攔不了明教的腳步。再後來,龍嘯天與慕長清二人,帶人埋伏明教上下,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下來,除卻龍嘯天一人之外,其餘之人包括慕長清在內,盡數被明教斬殺。”


    他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是殷素素卻能夠想象出來當年那場大戰是何等的驚心動魄,忍不住問道:“後來呢?”殷無壽道:“後來,長風鏢局總鏢頭連同龍嘯天,帶人直接闖入襄陽城中明教的分舵所在,又是一場大戰,雙方互有損傷。可是損失最大的,卻是峨嵋派。”


    殷素素奇道:“為何是峨嵋派?”


    殷無壽緩緩解釋道:“因為峨嵋派死了一位少年英俠,名字叫做孤鴻子,正是當今峨嵋派掌門滅絕師太的師兄。若是他還在,掌門之位也輪不到滅絕。”殷素素恍然大悟,不過她想了片刻,奇道:“為何峨嵋派要插手其中?”


    殷無壽道:“問題就在這裏,不管是北七省總瓢把子龍嘯天也好,還是長風鏢頭前總鏢頭郭旭也罷,都是大林寺俗家弟子。而峨嵋派創派祖師郭襄之父,當年的郭靖郭大俠,正是覺遠禪師門下弟子。”


    殷素素對於這些名字陌生得很,根本不明白這些名字所代表的含義。不過她雖然對其餘之人並不理解,卻知道峨嵋派份數江湖七大名門之列,管中窺豹,多少也明白了大林寺這三個字的份量所在。


    殷無壽繼續道:“再後來,聽說明教最終還是上了恒山,但是當時的情景卻沒有流傳出來。”他說道這裏,眼中露出駭然之色,又道:“不過我記得老爺有一次說過,明教上下自陽頂天起,被大林寺毫無懸念的碾壓了,若非大林寺那幫和尚慈悲,隻怕江湖之中早已沒了明教。”


    趙半山突然插嘴道:“大林寺既然如此厲害,怎的如今江湖之上卻沒有多少他們的消息?”殷無壽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答道:“一幫螞蟻打架,你說一頭大象會不會看上一眼?”趙半山一窒,半響無言。


    殷無壽極為認真的對著殷素素道:“大小姐,你別看咱們天鷹教如今,橫行江南,看似實力很強,但是在大林寺眼中,無異於稚子頑童。現在你明白了為何我對子遠大師客氣的原因了罷!”


    殷素素點點頭,眼珠一轉,突然放緩韁繩,等後麵的子遠大師追上來之後,殷素素笑道:“這位大師,小女殷素素,這廂有禮了。不知大師此次卻潭州,有何貴幹?”


    子遠一怔,在馬上慌亂的還了一禮,呐呐的道:“原來施主當真不是男子,小僧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他說完這句,猛然察覺這話說的甚是失禮,臉上一紅,又道:“施主姓殷?未知白眉鷹王殷天正是施主何人?”


    殷素素笑道:“正是家父。”


    子遠聞言,在馬上單掌合什道:“阿彌陀佛,原來是故人之後。貧僧子遠,十八年前與令尊有數麵之緣。想不到,一轉眼十八年過去了。”


    殷素素瞧著他滿是風霜的麵容以及疲倦的雙眼,沒來由的覺得眼前這個和尚十分可憐,柔聲問道:“大師不在大林寺納福,怎的一直在江湖之中風餐露宿?”


    子遠歎了一口氣,當年出寺之時的情景又浮現在腦海當中。五年前,其時已升為大林寺般若堂長老的他,聽到江湖之中開始發生命案,雖然心中不舒服,卻也沒有如何在意。當時的般若堂首座,子遠的師兄子弘,與另外幾名般若堂的長老聊到此事,子弘道:“不少死者乃是死在‘柴刀十八路’這路刀法之下。可是這路刀法,除卻咱們大林寺外,旁人該當不會才是,奇怪奇怪。”


    子遠心中大震,一把握住子弘的手道:“師兄此言當真?”


    子弘連同另外幾名僧人對子遠的失態甚是詫異,當即點點頭道:“這事應該沒錯。”旁邊一位僧人道:“巧了,如果小僧沒記錯的話,子遠師兄你應該也會這路刀法罷?莫非你知道凶手是何人?”說完,與其餘幾僧靜靜的瞧著子遠。


    子遠嘴角發苦,緩緩將把當年如何將這路刀法傳給謝遜的事情道出,又道:“罪過罪過,小僧當時是瞧他劈柴辛苦,心中不忍,這才傳了他這路刀法,不曾想???不曾想???”他說道這裏,眼眶一紅,不由得愧疚起來。


    幾僧聽到子遠的話語,想到遇害者家中留下的血字:殺人者成昆。又聯係到成昆與謝遜的關係,猜想凶手當是謝遜無疑。子遠對那些死者心壞愧疚,又期盼謝遜沒有做下這等惡事。次日一早,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稟明子明方丈之後,獨自一人下了恒山,找尋謝遜與成昆二人的蹤跡。不曾想,這一找,便是五年。五年來,子遠走便大江南北,卻始終慢人一步,江湖上遇害之人越來越多,他卻一直沒有找到謝遜的蹤跡,所以心中也越來越愧疚。此次聽聞潭州快刀門門主身死的消息之後,便馬不停蹄從江陵府趕來,以期有所收獲。


    聽到殷素素的問話,子遠微一失神,苦笑道:“為了卻一樁心事而來。”他說道這裏,突然想起殷素素之父殷天正與謝遜二人,同屬明教四大法王之列,忙問道:“阿彌陀佛,殷姑娘,貧僧跟你打聽一個人的消息。不知道你們天鷹教有沒有謝遜的消息?”


    殷素素心想:“怎麽他跟我打聽謝遜的消息?難道他知道那些命案的凶手是謝遜?”她心中如是想,麵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自從家父創立天鷹教以來,便跟原來的明教中人反目成仇,雙方也一直沒有來往,自然不知道謝遜的消息。怎麽?大師你找他幹嘛?”


    聽到殷素素說不知謝遜的消息,子遠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他想了想,對著殷素素道:“殷姑娘當知,這幾年江湖之中時有滅門慘案發生。唯一的線索便是遇難者家中的牆上留下的血字:殺人者成昆。然而這些無頭公案,最近卻被人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矛頭直指成昆的弟子,金毛獅王謝遜。貧僧同謝遜有些關係,五年來一直在查探他的消息,就是想找到他,看看這些惡事究竟是不是他做下的。”


    殷素素甚是不解,若是子遠是為替天行道而追查真凶,uu看書 .uukanshu 她還能夠理解。可是聽他話中的意思,他似乎更為在意凶手到底是不是謝遜,而非單純的希望找出殺人凶手。他與謝遜,一人是大林寺僧人,一人是明教護教法王,怎麽會有瓜葛?


    子遠似是看出了殷素素眼中的不解,眼中閃過追憶之色,解釋道:“貧僧當年隻是大林寺一名普通的火頭僧。後來明教一行人來咱們大林寺挑戰,輸了之後,按照規定需砍柴挑水。當時謝施主被分配到貧僧這裏,跟著貧僧劈柴。貧僧見他甚是辛苦,便傳了他一些劈柴用力之法。”


    殷素素聽到這裏,眼中露出震撼之色,原來是這樣,這麽說來,爹爹他老人家也在大林寺劈過柴挑過水啦?難怪他老人家武功如此之高,卻時時閉關,而且總是跟我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此事過後,我倒要好好問一問他老人家當年的情景了。嘻嘻!


    子遠接著道:“明教之人下山之際,貧僧一時心軟,又傳了謝遜一路名為‘柴刀十八路’的刀法,誰知???誰知後來有人跟我說不少人是死在那路刀法之下。”說道這裏,子遠臉上閃過一片哀傷,可見這事對他打擊之大。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在他心中,他雖然沒有親手殺人,卻也跟他有莫大的關係。同時也能看出子遠的迂腐,難道他不傳謝遜這路刀法,謝遜便不會用其他武功殺人了麽?


    不過殷素素聽完之後,對於子遠的這種迂腐卻沒有半點鄙視,反而肅然起敬。隻為這麽一個原因,五年來在江湖之追查真相,風餐露宿,可見此人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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